其实也无怪乎这个少年会被利森维恩的一个眼神吓到。
要知道格尔刹北区是主城邦之下、最繁华富饶的四大区之一。这里的治安很好,每一条主街道上都有穿着银甲的护卫兵,他们每隔三个小时就会巡逻一次。
虽然偶尔会发生暴动打架事件,但是生活在这里的公民,几乎没有接触过太血腥的事。
而利森维恩眼中那种如同看死物一样的、对生命全然漠视的冷然,任谁被他用含着杀意的眼神警告,都会心惊胆寒。
谢利尔瞥了眼被利森维恩吓到的少年,又扫了一眼四周,将最后一口沙拉饼咽下的同时,心里也有了决定。
虽然被这些人注意到会稍微有些麻烦,因为这和他一开始的初衷几乎背道而驰,但是现在看来,有利森维恩在场,他到底是不需要太去在意这些人。
而且帮助一位明媚漂亮的女士摆脱不要脸的纠缠,谢利尔也是愿意的。
即便这位特琳西亚小姐随手拉一个围观路人做挡箭牌的做法,有些不太恰当和冒犯,但毕竟是一位经常做善事的子爵家的小姐,又鉴于他先看别人的乐子在先,这么一想,对方的这一点小任性似乎也无伤大雅。
更何况,对方说的是要养他诶。
花利顿币的那种。
谢利尔走到特琳西亚的面前,顺着对方的话主动开口:“漂亮姐姐,我很好养,吃的少,嘴很甜,会哄人,还不乱搞对象哦。”
他的语气轻浅,说到最后的时候语调微微上扬,使得本就清悦磁性的声音多了几分撩人的味道。
特琳西亚听得脸一红,埋在发丝间的耳根顿时有些发痒,像是被一片羽毛轻轻刮了一下。
别的不说,这青年的声音实在好听得紧。
为了掩盖自己的不自在,她轻轻咳了咳,正要开口询问对方的名字,就听到青年对托因比说道:“你还不走吗?已经是过去式的托因比。”
青年的语气里带着一种明显的困扰,像是很不理解为什么托因比还要待在这里自取其辱。
这话听起来并没有任何不雅之处,也并不带有任何辱骂似的攻击性,然而就是这种平平静静的语句,在被他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说出来之后,却更显杀伤力。
看着托因比被青年这句话而弄得羞愤不已的脸色,特琳西亚承认自己爽到了。
她决定一会儿就请这个叫他漂亮姐姐的青年吃甜点。
不过有时候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
这份甜点特琳西亚最终还是没有请到,她甚至连这个青年的名字都没有来得及问。因为灰蒙蒙的天空很快又开始下起了雨,这一次,不再是淅淅沥沥的小雨,而是滂沱大雨。
托因比不甘心的离开了。
围观的人群也纷纷散开,避雨的避雨,回家的回家。
一场从小雨中开始的热闹,又在一场大雨中结束。
谢利尔站在利森维恩的伞下,并未回头,只是冲着特琳西亚轻轻挥了挥手,随着利森维恩消失在了雨幕中。
与此同时,在特琳西亚斜对面的二楼咖啡店内。坐在靠窗位置的金发男人,也收回了看向下方的视线。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他双唇微微上扬,湛蓝色的眼眸里浮现着出一抹难得的兴味。
第9章
“艾诺文,从刚才我就想问了,那下面有什么值得你看的?”
说话的是一个白发金瞳的男人,五官很深邃英挺,微微斜飞的剑眉透着肆意不羁的张狂,皮肤的颜色很深,有着很明显的艾塞亚国血统。
他所坐的位置右侧,正好是涂成浅蓝色格纹的墙壁,所以处在角落视线盲区的他,并不能看到下方街道上所发生的那一场热闹。
被叫艾诺文的金发男人,穿着走线精致做工精良的白衬衣和深灰色的长裤,衬衣的袖口微微往上卷起,露出一截白皙又具有力感的手腕。
他的五官轮廓分明,鼻梁很挺,下颔线有一种清晰周正的干净。
相比起白发男人有些懒散随意的坐姿,金发男人的坐姿相当的优雅得体。这种端正方雅的成熟气质,并非刻意为之,而是一种从小在良好的贵族教育里所养成的从容。
此刻,面对对面好友奥格斯格的疑问,艾诺文一边用木勺轻轻搅动着杯中的咖啡一边缓缓说道:“看到了一个还算熟的人。”
奥格斯格:“诶?谁呀,我见过吗?”
艾诺文轻轻摇头:“你才来伯莎利顿国没多久,应该是没见过的,不过……”他的话音微微一转,再开口时,温柔低沉的嗓音里透出了几分意味不明:“你应该听说过他的名字。”
奥格斯格瞬间被勾起兴趣,眉梢凌凌挑起:“是谁?”
“利森维恩。”
“确实听说过。”奥格斯格的眼睛倏地亮了起来,金色的虹膜里更是浮现出一种跃跃欲试的战意:“听说他很强,是王后手中最锋利的刀,他刚刚竟然就在这下面的街道?”
艾诺文没有回答奥格斯格这后半句,而是微微眯起湛蓝色的眼眸,说出了一句与前言毫不相搭的话:“你见过被护在刀尖下的玫瑰吗?”
奥格斯格愣了下,有些不明所以:“什么意思?”
艾诺文笑起来:“利森维恩身边,跟着一位青年。”
奥格斯格有些惊讶,联想到刀尖与玫瑰的比喻,语气顿时变得有些奇怪:“不是说利森维恩一直独身一人,从不与人交好吗。”
艾诺文回想起自己看到画面,想了想,又纠正了自己方才的描述措辞:“应该说是利森维恩跟着那位青年。”
这下奥格斯格更惊讶了,虽然都是差不多的语句描述,但是名字的位置做了调换,所代表的意思就大不相同了。
前者明显是以利森维恩为主,而后者,则恰恰相反。
艾诺文又接着说:“那位青年身上穿着利森维恩的披风。”他抬了抬眼皮,脸上的笑意又扩散了几分:“很有趣不是吗?”
奥斯格斯点了点头,倒不是觉得有趣,而是觉得诧异和震惊。如果这话不是艾诺文亲口跟他说,奥斯格斯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毕竟这种感觉就像是突然有人告诉他,艾塞亚国那个懦弱胆小的老国王突然出现在剑斗场比赛一样的离谱。
但奥斯格斯知道艾诺文说的都是真的。
这么一想后,奥斯格斯突然有几分遗憾,早知道是这样,他刚刚就该挪动位置,到艾诺文那边看看下面到底还发生了些什么。
像是看出了奥斯格斯心中所想,艾诺文端起咖啡轻轻喝了一口,用一种十分笃定的语气对他说道:“会有机会看到的。”无论是利森维恩,还是那个被遮挡在利森维恩披风下的青年。
后半句艾诺尔并没有直接说出来,不过奥斯格斯还是听懂了他的意思:“就这么确定?”
“当然,”艾诺文又轻轻笑了一起来,他看了一眼窗外灰蒙暗沉的天色和一时半会儿还停不下的滂沱大雨,收回视线后,低声说道:“你知道的,这是占星术士的直觉。”
“行,”奥斯格斯也笑了起来,低沉浑厚的声音里透着几分打趣的意味:“差点忘了你这家伙除了公爵的身份之外,还是一位占星术士。”
另一边。
回到旅店的谢利尔,进房间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利森维恩的披风脱下。
外面的雨下得实在太大,在回来的路上,即使利森维恩几乎将伞都倾斜到了他这边,谢利尔身上依旧淋到了不少雨,套的这一件披风甚至都能拧出水来。
等迅速将披风脱下之后,谢利尔觉得整个人都干爽了不少。
他扫了眼房间,然后在利森维恩放置雨伞的时候,习惯性的再次坐到那个巴洛克风格的褐红色木柜上,饶有兴味的打量起淋雨限定版的利森维恩。
这个位置能让他的视线与利森维恩的视线平视到一起,不需要刻意抬头就能对上利森维恩的目光。
因为利森维恩是将伞全程倾斜到谢利尔身上的,所以比起谢利尔,他被淋到的雨更多。
他深灰色的头发早已经湿透了。
原本有些粗硬的碎发湿淋淋的垂在那棱角分明的脸上,有几缕发尾落到挺俊的鼻梁处,柔和了过分冷硬的轮廓。
此时的利森维恩,整个人看起来少了几分凌厉的攻击性,多了一丝料峭春寒般的清冷。
他身上的墨黑色军装也同样浸着水,腹处系着的深色皮带上,还能到看到缓缓往下滚落的水珠。
这些水珠莹润透亮,有些顺着衣摆浸润到了他的裤子上,晕染开之后,勾勒出他修长笔直的双腿轮廓。
这样的利森维恩,算不上狼狈,反而多了一种冷淡的色气。
谢利尔看了他两秒,随即不急不慢的说道:“或许你现在该去想洗个澡?”
利森维恩闻言,看向谢利尔,琥珀色的瞳孔里浮现着某种思索。
谢利尔挑了挑眉,大概猜到了利森维恩在想什么,似笑非笑的说道:“我现在可没有回去的打算。”至于是回哪里,自然是不言而喻。
利森维恩沉默。
谢利尔唇角微勾,继续说道:“当然,你如果执意要让我待在你的眼皮子底下,我是无所谓再看你洗一次澡。”
话落,他又补了一句:“只要你不觉得我跟你进去后站在旁边看着你洗不奇怪的话。”
只要被看的人不介意,他这个看的人,自然就更不会介意。
不过,虽然谢利尔是这么说了,但是最终利森维恩也只是将在他眼里的魔镜本体€€€€镜子带去了盥洗室,至于人形体谢利尔,则是被留在了外面。
或许是因为这一趟出行,让他看出了谢利尔并不排斥被带到主城,甚至某些时候还表现出配合的态度,所以在谢利尔说了那番带着几分调侃意味的话后,在只是洗澡这种短时间里,利森维恩才没有一定要谢利尔待在他的视线范围内。
这时,一直待在谢利尔衣服口袋里的胖乌鸦飞了出来:“奶酪沙拉饼好吃吗?”
谢利尔点头:“味道不负盛名。”
胖乌鸦飞到谢利尔的肩上:“这次我没吃到,下次你要给我补回来。”
奶酪沙拉饼要现做的才好吃,那会儿街道上人很多,谢利尔自然不可能像以往那样将食物放在掌心,让胖乌鸦系统停在他手腕上吃。
谢利尔开始给系统画饼:“等到了主城,我带你去吃更好美味的食物。”
他这话刚说完,就听到门外由远至近的脚步声。
这脚步声并不大声,节奏平稳缓慢,很明显走路的人在有意控制步调的速度。
几秒后,脚步声在房间门口停了下来,“咚咚咚……”房间门被人从外面敲响。
谢利尔跳下木柜,走到门口将房间门打开。
看到出现在门后的人,谢利尔并不意外。
反倒是对方在看到谢利尔之后,整个人愣在了原地,说到一半的话也瞬间卡在了喉咙里:“我是来送……”
谢利尔靠在门沿,金色的狐狸眼微垂,看了眼索尔霍林手中的衣服,接过他没说完的话:“送换洗衣物?”
索尔霍林呀了一声,有那么一刹那间甚至差点就忘记了将声音伪装,好在最后及时反应了过来:“对,我是来送换洗衣物的。”他一边说着一边抬了抬放着衣物的漆盘。
“给我吧,”谢利尔朝他伸手。
索尔霍林正准备递过去,却在目光下意识瞟到谢利尔朝他伸出来的手时停了下来。
这是一双很漂亮又惹眼的手。
纯白的绷带缠绕着薄而骨感的手背,露出来的指节细长精致,在过道灯暖黄的光晕下透出了一种有些朦胧的白。
索尔霍林又抬眸看向对方的脖颈,上面同样缠着不染一丝纤尘的纯白绷带,下颔的阴影落在下面,隐隐能从那明暗模糊的光线里,看到微微凸起的喉结。
索尔霍林的心里突然生起一种古怪的情绪。
这明明是一种十分怪异的打扮,但是在这个青年身上,又有一种奇异的和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