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怎么知道的?”祝弃霜一双眼睛冷静地盯着他,开口问道。
“尤金那不是记了吗?我说给我看一眼,我给他两百万美金,他还问要不要亲自读给我听。”
君雅凛别有深意地看了祝弃霜一眼:“我还知道你旁边这位是因为国际纠纷进来的,你是……”
Lee心里暗骂了一句有钱真他妈的好,不耐烦地将君雅凛的话顶回去:“那你又是怎么进来的?”
君雅凛也不遮掩,躺在床上跷着腿,大大方方地坦白:“我把今年所有选举政客的社交账号都黑了,用来发了几条避孕套广告€€€€他们就把我送进来了,还说要终生剥夺我的国籍。”
“……”这人是不是有病。
他很显然在胡扯,祝弃霜审视了一番他,心里思量君雅凛是嘉宾的可能。
祝弃霜顿了一下,站起来,外头正好有狱警来开锁了。
锁声由远及近,最后到了他们的房门口,手臂粗的合金锁被狱警卸下。
祝弃霜观察到,这里面的狱警和之前押他入狱,以及用水枪给他做第一道搜查的人打扮一模一样。
不,甚至可以说是几近相同的复制品。
完全一样的全包式面罩,如出一辙的冰冷合成口音。
如果不是押他入狱的那个人曾和他说过话,他都要以为这是什么批量出产的机器人。
“1003房。1344号犯人Lee.pthahnill,1345号犯人祝弃霜,1359号犯人君雅凛,1532号犯人贾斯珀。这是你们的囚服,换好了再下去,没有统一装束当场击毙。”
“晚饭时间为一个小时,必须在七点前回到牢房,违者格杀勿论。”
戴着面罩的狱警核对完他们每个人的信息,将囚服丢在地上,头也不回地去了下一间房。
这更让祝弃霜感觉奇怪。
他知道这所监狱作为地狱副本,必然不可能像普通监狱一样。
祝弃霜没有坐过牢,也无法对比,只是直觉上感觉不对劲。
照危险程度,光贾斯珀一个人就值得一个单独牢房,卓戈监狱却把他们四个分在了一间,室内也没有摄像头,真的不怕出事吗?
学生宿舍里住的人多了尚且会有摩擦龃龉,更何况本来就百无禁忌的罪犯。
祝弃霜抿着唇,联想到在新希望娱乐公园的经历,心底突然冒出一个想法。
……或许这监狱本就是想看他们互相残杀呢?
通过他们自己的矛盾,让因为种种原因无法被判处死刑的罪人,悄无声息地死在卓戈监狱里。
而卓戈监狱里内部的管理这么松弛,一是因为外面是孤岛、又有无数无人机武器盯梢,即使逃出去了也是死。
二是只要犯人还在监狱内,监狱并不在乎犯人是死是活,死在哪里。
祝弃霜深吸了一口气,摩挲了一下指尖,刚刚他接着动作掩饰,在贾斯珀的红色手环内圈掠过,上头只有一个凹凸不平的痕迹,如果他是和自己一样的“嘉宾”,手环上应该有三个代号的痕迹。
如果不是,那手环上只会有自己一个人的代号。
贾斯珀不是LOVEHEAT游戏嘉宾。
祝弃霜愈发感觉到这个节目组的杀意。
上一个世界还未曾摆在明面,而这一次,却直接将猎杀其他嘉宾清清楚楚地加在了游戏规则里,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们,他们可不是什么过家家的恋爱游戏,彼此之间是要互、相、残、杀的。
这个世界、这档节目、这所监狱,都仿佛深渊朝他们张开的血盆大口,垂涎欲滴地等待着吞噬新鲜的生命。
监狱的宿舍楼没有电梯,他们要从十楼这里自己走下去,里头的设施相当古旧,楼梯这里甚至也没有摄像头和烟雾报警器。
祝弃霜脑海里的念头一闪而过,又想起来这座监狱里虽然没有摄像头,他身上可还有个二十四小时的直播摄像头。
旋转的古旧石砖螺旋楼梯,让这座监狱有了几分中世纪的风味,楼梯中间的镂空看不到底,不时从下面飘上来几道沙哑的嘶吼,阴风阵阵。
祝弃霜一边贴着扶手往下走,一边在心中默默数楼梯€€€€除去他们地面上的楼层,底下至少还有好几层。
一层是尤金刚刚带他走过的餐厅,此时已经变成了另一个模样,穿着囚服、皮肤各异的人穿梭在厅间,充满不堪入耳的骂声俚语。
人太多了,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拉帮结派的,根据落座隐隐有分裂成几个块区的意思。
祝弃霜草草掠过几眼,没有细看。
负责打饭的还是之前全副武装的面罩男人,除了每个区域的负责人,监狱里所有其他岗位似乎都要这么穿。
饭食就是普通的饭菜,看起来像是一锅烩在一起盛上来的,糊的糊烂的烂,让人一点食欲也没有。
祝弃霜一个人在前面打饭,后面有个男人一个劲地推搡进来,将后面排着的人全都推到一边,直到挤到祝弃霜后面,嘴里还在骂骂咧咧:“滚一边去,老子先来。”
祝弃霜敏锐地避开男人伸来的手,一时无言以对……这里的人怎么这么喜欢到处挑事,难怪会坐牢。
他在这地方待了还不到一天,感觉二十几年积累下来的素质都被一扫而空。
反正他的饭也打完了,祝弃霜端起盘子,很快走到一边:“请。”
后面的男人满意地点点头,给了祝弃霜一个算你识相的表情。
他一手拍在面罩男人的面前,刚想说些什么,下一秒,面罩男人的手放在了他的头上。
男人的脖子一下子扭转了三百六十度,脖颈间暴露出被拉断的肌腱,以及白色的椎骨。
红白相间的颜色在他脑袋下炸开,血从动脉喷出来,撒了周围一圈,几滴溅在了祝弃霜拿着盘子的手上。
面罩男人收回手,一只手伏在面罩上,发出毫无感情的合成音:“请遵守监狱秩序。”
“请遵守监狱秩序。”
一时间,所有戴着面罩的人都发出了同样的声音,大厅里回荡着冰冷的声音,怪异且让人毛骨悚然。
大厅里仍然充斥着男人的脏话、吼叫,以及调笑的声音,醉生梦死,无人在意吃饭的地方死了一个男人,对刚刚这一幕似乎已经司空见惯。
祝弃霜沉默良久,开口道:“给我换个盘子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30章 卓戈监狱
祝弃霜重新打好了饭菜,君雅凛在后面刻薄地笑起来:“没看见其他人都不插队吗,可真是没眼色啊。”
这所监狱里头多的是比他还横的人,他却非要当这个出头鸟,可见在外头作威作福惯了。
见祝弃霜的眼神看过来,君雅凛往尸体的方向抬了下下巴:“麦克劳德家的独子,他在两周前办了一个游轮party,自己没上游轮,在船舱里头安了两吨炸药,等游轮驶离陆地几百公里的时候把炸弹引爆了,那一条游轮上差不多有一千四百多个人。在麦克劳德家的干预下,他才被送进卓戈监狱。”
……这都是些什么人。
祝弃霜扯了扯嘴角,找了一个偏僻角落的空桌坐下来吃饭。好歹也是共处一室过的狱友,Lee和君雅凛干脆和他坐在了一起,贾斯珀不敢上来招惹他们,不见踪影。
正常监狱里的餐具都会使用软硅胶,但卓戈监狱不一样,每个桌子上都根据座位摆放了银制的刀叉。
饭菜的水平尚且还在可以入口的程度以下,但祝弃霜为了保证接下来的体力,还是机械地一口一口全都咽了下去。
各种菜的口感混在一起,如同泔水一般,实在算不上什么好体验,煮的发黑的青菜像从下水道捞上来的尸体。
他在吃饭的时候若有若无地抬起眼观察四周,这里头显然是有什么团体的,以桌子为例,越往正中坐的人,看上去地位越高,其他人会围绕在周围,跟另一个人的地盘形成僵持的局势。
这很正常,如果监狱以暴力排行,恶人也会怕更恶的人,自然就分出等级。
祝弃霜更仔细地望了一眼,有众星捧月之势的中心之人,是个比Lee还高壮的中年男人,满脸络腮胡,一身的腱子肉比他在现实世界里看到的健美冠军还要发达,雄壮的肌肉像一块又一块的石头垒在身上,胳膊的臂围比他大腿还粗。
那个男人一点也不像是来坐牢的犯人,面前摆着红酒牛排,姿态狎昵地搂着一个长得很漂亮的白人少年,那个少年趴在他胸上,一口一口地对嘴喂他,哪里像监狱里的食堂,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什么高级餐厅。
除了那个白人少年,还有几个脸蛋不错的年轻人围在男人身边,谄媚地讨好着他。
男人旁边的狗腿子抓着一个人,顶在对面的桌子上,对他拳打脚踢。
祝弃霜隐约可以看到那人的黑色头发,在殴打中散开,应该是个亚裔。
那人的体型也证实了这一点,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得罪了监狱里的老大,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教训。
祝弃霜很明白这一点,在监狱里,如果这个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欺辱、被殴打而无力还手的话,他很快会成为所有人共用的沙包,每个人都能来踩他一脚。
那人站起来,吃力地反抗,又被那群人围着拿着吃光了的餐具狠狠拍在头上,额上头破血流地倒了下去。
祝弃霜看着那个人的背影,不禁蹙眉。
祝弃霜转过头:“他违反了什么规矩吗?”
“他应该€€€€也许,没有违反任何规矩,也没有做任何错事。这是在教训新人。”君雅凛慢条斯理地吃了一块挂着菜糊的炸鱼:“杀鸡儆猴。”
“你中文用得真好。”祝弃霜淡淡说道。
杀了插队的麦克劳德的监察者面罩男人对此熟视无睹,并不在意监狱里的暴力与霸凌。
说明拉帮结派、打架斗殴并不违反卓戈监狱的所谓“规则”。
也印证了祝弃霜之前的想法。这所监狱实际上就是一个完全封闭的屠宰场,将恶人锁在一堆,让他们互相残杀。
Lee看他吃完了还剩一小半,啧啧称奇:“没想到你还挑食,吃这么少,难怪长得瘦。”
祝弃霜吃的都是些含有蛋白质的肉类,盘子里还剩下些看不出形状的糊烂菜叶子,他的胃口本来就在上次节目后不知道为什么越来越差,实在是吃不下去了。
Lee的叉子伸到他盘子里,开始消灭他的剩菜。
被教训的那个人很快在数人的围殴下昏了过去,君雅凛跷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和祝弃霜聊天。
“那个人是阿方索,入狱的罪名我不知道,但是他是无期徒刑,在卓戈监狱里头已经待了快二十年了,毋庸置疑的地头蛇,尤金在他面前都不够格,他就是西区监狱的皇帝。”
“今天是新人入狱的日子,大批不懂规矩的人涌入原本已经稳固的格局。他肯定会挑个新人在所有人面前立威,你该庆幸你没有和他分到一个宿舍。”君雅凛说道。
“我以为宿舍是按照入狱时间排的。”就像他们四个,在同一天入狱,犯人的编号也相差无几,Lee是1344号,他是1345号。
“你说为什么呢?”君雅凛嘴角勾起一点笑意,眼睛挑起,像极了狡狯的狐狸:“当然是因为他的宿舍经常会死人,所以才会有空缺让新人补进去啊。”
“……”那被补进去的新人也太倒霉了。
Lee对他们的谈话并不感兴趣,懒洋洋地挑着祝弃霜盘子里的蔬菜。
“对了,你看见了吧,他还很喜欢漂亮的小男孩。”
君雅凛的视线在祝弃霜的脸上一扫而过,他在一群糙汉里过于显眼了:“别让他注意上你,阿方索对美人可没有任何怜香惜玉,再漂亮也只是床上的一次性用品。”
“谢谢提醒。”
阿方索站起身,朝他们这边一步步走过来,脸上的横肉随着沉重的脚步一颤一颤,呼吸都带着浊气,胡子上沾着细碎的红色物体,不知道是他人的口脂还是血肉。
祝弃霜垂眸,手指捻起桌上的刀叉,长叹了一口气。
“抱歉,说得好像有点晚了。”君雅凛耸耸肩。
祝弃霜和君雅凛默契地止住了聊天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