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理超度,刀刀疯神 第40章

李亦澜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似的,下意识攥紧了江欲燃的手腕。江欲燃被她攥得生疼,却一个字也没说,只拉着她一处处地找了过去。

她们最先敲响的是405房间的门,纪承并不在这儿,不过张智行和钱晓钰听说了情况,也在第一时间就跳下床来,帮着一起找人。

这栋寝室楼的房间都没有独立卫生间,只在每层楼的最里侧设了一个公用的厕所外加澡堂。

他们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找过去,最后停在了公共卫生间关上的大门前。

像是冥冥中有所感应似的,李亦澜搭在门把上的手不可抑制地抖了起来,她下了几次决心,却怎么都不敢推开面前的门。

直到另一双手覆到了她的手上。

江欲燃的手心温热,带着一股温柔的决然,按着她的手,推开了这扇门。

这是一个正常的、有隔间的卫生间,每一个隔间前,还都有一扇遮挡的小门。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先前着急忙慌的众人,此刻的脚步却都不约而同地慢了下来。他们轻手轻脚地拉开一扇扇隔间的门,像是生怕动作大了点儿,就会打破什么东西似的。

几人一点一点地往里走去,终于,李亦澜的面前只剩了最后一个隔间。

她站在那扇门前,整个人都簌簌地发起了抖,身后的江欲燃像是预感到了什么似的,伸出一只手轻轻捂住了她的眼睛,随后另一只手拉开了隔间的门。

门被拉开的那刻,李亦澜感觉到自己眼前蒙着的那只手不受控制地紧了一下。

一阵死一般的寂静后,她又听到了两声没有忍住的干呕声。

是跟在后面的张智行和钱晓钰,在极度的恶心和惊吓中,一时间都没能控制住本能的生理反应。

李亦澜怔怔地抬起手,想去掰开面前的那只手。

然而那只手却如同钢筋一般遮在她眼前,纹丝不动。片刻后,她听到身后传来江欲燃的声音,尽管很努力地佯装平静,却还是有些不可抑制地发颤:“什么也没有,别看了,我们回去吧。”

李亦澜在原地安静地站了几秒后,突然疯了一般地挣扎起来。

“我要看,让我看,让我看看他怎么了……别拦着我,让我自己看……”

江欲燃投鼠忌器,生怕伤了她,居然一时没拦住,被她挣脱了一下。

她的手被掰开的瞬间,李亦澜终于看见了面前的场景。

所有的声音都在那一瞬安静了下去,只有无边的惊恐与绝望像是捂在头上的黑色塑料袋,铺天盖地,如有实质地倾轧而来。

€€€€就见厕所最后的那一间隔间里,多了一个马桶模样的“人”。

那个人浑身都被挤成一团,扭曲成了畸形得不能再畸形的样子,几乎全身的骨头都被折成了不可思议的弧度,一张脸垫在“马桶下水道”的最下方,双目圆睁,直勾勾地对上了她的视线。

那张脸她再熟悉不过。

可她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承认……那个人是她的男朋友,是她的未婚夫,是她的爱人。

是……纪承。

不知那令人窒息的沉默蔓延了多久,李亦澜盯着面前那个无比扭曲恐怖的“人形马桶”,突然发出了一道极其惨烈的尖叫。

那叫声无比嘶哑绝望,像一道道丧钟,径直敲在了人的神经上。

她像一只掉入沼泽后疯狂扑腾的小虫子一样,撕心裂肺的惨叫后,一把拉住江欲燃的衣领,不管不顾地扑到了她面前:“救救他,求求你救救他……他是为了替我,求求你……”

她的双目通红如鬼,神情里透着两分骇人的疯狂:“你不是病毒协会的人吗?求求你救救他,救救他好不好?”

第39章 拉锯

江欲燃看着面前像是一瞬间被碾碎了的李亦澜,喉咙里好似被塞了一团棉花,梗在那里,上不去也下不来。

自从两年前加入病毒协会以来,她跟着云梧进过不少高危病毒世界,也亲眼见过各种各样妻离子散、阴阳两隔的惨剧。

然而每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她都只觉得特别无力。

……一个个活生生的人,被无辜地拉进这里,就像是突然变作了可以随意玩弄,失去了自由和尊严的花草、牲畜,而她更多时候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死去,却什么都做不了。

耳畔还在传来李亦澜的哀求:“你救救他好不好,求求你……”

江欲燃机械地垂下眼去,对上她的目光,良久,艰难地摇了一下头:“我救不了他。

“他已经……死了。”

这句话像是一块从天而降的巨石,砸得李亦澜整个人都晃了晃。

“不、不……他没有!他没有死……”她松开了江欲燃的衣领,极其缓慢地回过头,磕磕绊绊地往前走了两步,似乎想要过去确认江欲燃的话。

江欲燃闭了闭眼,终于忍无可忍,上前一手刀劈晕了她。

一旁的两个人早已吓得面色铁青,钱晓钰见李亦澜失去了意识,终于彻底忍不住了,憋着一口气跑到水池前,吐了个昏天黑地。

江欲燃满脸疲惫地回过头,看着还愣在原地的张智行,语气没什么起伏地问:“你要去吐会儿吗?”

张智行咬紧牙根,摇了摇头。

江欲燃一把将晕过去的李亦澜抱了起来,涩声道:“……那等她吐完,就都回房间吧。”

405房间里的气氛像是降到了冰点,没有人说话,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一般。江欲燃把昏迷的李亦澜放到床上,盖好被子后,一脸空白地坐到了床边。

在病毒世界里,死人是很正常的,几乎可以说每个病毒世界都有人会死,这才是常态。

但即便是常态,也并不代表着就一定会习惯、会麻木。

何况纪承的死状,那样惨烈。

江欲燃几乎可以想见,李亦澜的整个后半生都会笼罩在这一夜的阴影中,这些巨大的创伤将会如一个人牢不可破的噩梦般跟着她一辈子,将这个原本幸福平和的姑娘一点点重塑。

……她和秦夺,还有病毒协会里的几乎每一名成员,或多或少,或轻或重,都曾经历过这样的“重塑。”

打碎骨头,抽干血肉,再将那些碎片重新一点点拼凑回一个人。

痛苦万分。

有的人在经历了这样的痛苦后,或许还能重新站起来,变得更加坚不可摧;而有的人或许就此沉没,在那阴影中一点点向下坠去,直至毁灭。

不知过了多久,一片刺骨的寒意中,终于响起了张智行梦呓般的声音:“欲燃姐,之前我们在卫生间看到的那个……真的是承哥么?会不会、会不会是我们太害怕太紧张了,一时间看错了?”

江欲燃深深吸了一口气,沉默片刻后,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低声道:“别想了,先睡吧。”

寝室里像是笼着一层灯光驱散不了的阴霾,钱晓钰转过头来看着她,两眼通红:“可是欲燃姐,我睡不着。我一闭上眼睛,脑子里就……”

说到这儿,她猛地摇了摇头,无助地看向江欲燃,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哭腔:“欲燃姐,我们该怎么办呀……”

“……没事的,都会过去的。”江欲燃在原地坐了一会儿,起身走到她床边,语气是她此刻能给出的、最大的温柔,“我陪你一起睡,不怕。”

学校另一头,高二四班的教室里。

司予一回过头,就对上了宋小棠那张小巧而平凡的脸。对方站在后门的门口,一双眼直勾勾盯着司予,嘴角向上翘着,眼里却全是烂泥一般的恶意。

她歪了下脑袋,又问了一遍:“你为什么随便乱翻我的东西?”

司予一眼就认了出来,面前的这位,是宋小棠的第二人格,宋桑。

或者换句话说,她是这个世界的构建者,宿者S09。

他轻巧地摊开双手,若无其事地冲宋桑笑了笑:“抱歉,我看你已经几个晚上没回宿舍休息了,有些担心你,又找不到你在哪儿,所以想看看这些东西里会不会有什么线索。

“未经允许随意动了你的东西,我再次向你道歉。”

他的语气平缓而坦诚,宋桑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担心我?”

她顿了顿,突然迈开腿,径直朝着司予走了过来:“可是,把我关在门外的,难道不就是你们吗?”

“是吗?”司予脸上露出了一个十分真实的错愕表情,“这我倒是不知道,我只知道前天晚上,我们从阳台上扔出去了一个段思佳的脑袋;昨天晚上,又从阳台上扔下去了一个……没有手的顾商允?

“这里面好像并没有你,所以今天晚上,我就出来找你了。”

宋桑的脚步最终停在了一条走道之外。少女一错不错地盯着他,嘴边还挂着那股阴沉森冷的笑容,对他的话不置可否。

司予却像是对她那快从眼睛里溢出来的恶意全然无所察觉般,真诚地看着她笑了笑,继续道:“而且说实话,其实我也有几句话……想要单独跟你谈谈。”

他微微向前倾了倾身子,语调格外熨帖柔和,一双深黑的眼睛却依旧十分冷静:“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明天我们将会切身经历一遍宋小棠最不愿回想起的那天吧?而你也同样,要在眼睁睁地再看着这一切重演一遍,是不是?”

宋桑耸了耸肩,像个恶作剧得逞般的小孩子,阴毒地笑问道:“你猜呢?”

司予突然敛去了脸上的笑容,直勾勾地看着她说:“你是怎么想的,我并不知道,但我觉得这样挺没意思的。我不想看他们是怎么欺负宋小棠的,也不想一遍又一遍地帮你们重温这段痛苦不堪的记忆。

“我知道你们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这副模样,我也知道为什么你会出现€€€€那是最痛苦、最煎熬的地狱,没有人能在经历了这一切后,还能保留最开始的模样,对不对?

“我都知道,所以进来这里的第一天,我拉着宋小棠的手,扇了段思佳那一巴掌;第二天凌晨,我把来吓宋小棠的段思佳的脑袋,从阳台扔了下去;第三天,我想办法把‘你’叫了出来,没给她们欺负宋小棠的机会。”

说这段话的时候,司予一直看着她,但不知道为什么,宋桑总有一种他是在透过自己,在看着别的什么人的错觉。或许是因为他的眼神太深太沉,所以宋桑总觉得,他说他知道,是真的知道,而不是出于别的什么目的在欺骗、敷衍自己。

就听这个人浅淡地叹息了一声,继续道:“但是现在我累了。你想让我们见证的,我们已经见证过,无需非要再重演一遍,这样对谁都没意思。至少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一遍遍地把自己的伤疤揭开来给别人看。”

宿者和其他NPC最大的不同,就在于宿者是被病毒感染了的人类,哪怕已经受到了病毒的异化,也依旧保持着人类的思维能力。

宋桑眯起眼睛,若有所思地观察了司予几秒,突然笑了笑,问:“那么你觉得,我该怎么做呢?”

病毒世界里险象环生,突然这么近距离地看着她,才会让人猛地想起来,所谓的宿者S09,看上去也不过是个高中女生而已。

“我想终止这场霸凌,”司予对上她的目光,说,“但是我想我们都清楚,在这个世界里,真正能让霸凌终止的人,只有你。

“而如果你愿意不再让这一切反复重演的话,剩下这两天的时间,我们或许可以拿来做一些更有趣的事。”

“更有趣的事?”宋桑像是来了点兴趣,歪着脑袋问他,“比如呢?”

司予弯起眼道:“比如为你精心筹备一次生日。”

“生日?”宋桑像是听到了什么很有趣的事,弯下腰十分夸张地笑了起来,“你觉得我会在意这个?”

司予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他始终优雅地坐在那,像是一眼就看穿了她:“你在意啊,你当然在意。

“如果你不在意的话,为什么要决定在自己生日的这一天,报复所有人呢?”

他这一句话语气十分平静而笃定,却像是突然戳中了宋桑的痛处,只见女孩的身体猛地一僵,死死攥住了校服下摆。

她一瞬间就炸了毛,先前的故作淡定全都消失不见了,想要掩饰什么般色厉内茬地瞪着司予:“那是宋小棠的决定!你真以为我和那个软弱的废物一样,觉得这个狗屁生日有那么重要吗?!”

不知道为什么,在她吼完这句话后,司予突然以一种……十分怪异的玩味眼神,静静注视了她两秒。

宋桑在那样的眼神下几乎如坐针毡,还想再开口说点什么,就见面前年轻男人点了点头,温声道:“唔,好吧,也许你确实不在意。”

“但是啊,这位……宋同学,我想请你记住一件事。

“我的身份是‘镜子’,或许我身上反映出的,不过是你内心深处的样子而已呢?”

司予说着站起了身,嘴角勾起了一个漂亮的弧度:“我可以给你一点时间考虑,如果你想清楚了的话,随时可以回宿舍找我。我知道你心里最想要的是什么,只要你愿意,我会为你筹备一场最完美的生日会。”

他往外走出几步,随后又停下身来,稍稍回了一点头,眼里映着一湾亮光:“晚上天冷,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希望你能回宿舍休息。现在这个宿舍里,并没有人会排挤欺负你。”

和宋桑说完最后这一句话,司予轻轻拢了下衣领,慢条斯理地走出了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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