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率先打破沉默的,居然是过道外传来的任泽序的声音:“卧槽秦夺你这个死没良心的,你根本不知道他有多恐怖!我刚刚差点以为我人要没了!以后这种事可千万别再交给我去做了,我宁愿去研究十台对抗宿者的仪器也不愿意再干一次这种事!对了,我被NPC锁进卫生间的事回去后你千万别跟老叶乱说啊……”
他一边说,一边“砰”一声打开了门,正想再接着往下说点什么,就被牢房里扑面而来的沉重气息吓了一跳。
他看着里面脸色都不太好看的三人,吞了口口水,小心翼翼地问:“你,你们这是怎么了……那个贺先生,不好意思啊,我刚才的话没有恶意的,我……”
他一串废话没说完,就听身后传来了秦夺的声音:“闭嘴。”
牢房的木板床前,司予垂眼看着贺寻杉,揉了揉发僵的手腕,低声说:“我知道了。”
“那现在我们就来商量一下具体的越狱计划吧。贺先生,我在此保证,我们会全力以赴,帮你从这里逃出去的。”
第二天上午。
制衣车间最新的一批服装已经做好了,需要一部分人将装好的服装推车运送出去。司予换回了最初拿到的“电话”牌,主动选择了运送服装的工作,并在中途趁着看守不注意,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了运送队伍,向着探望室的方向潜去。
昨天晚上他们已经和贺寻杉商量好了越狱的计划,他今天一定得从S10口中得到一个准确消息。
每次顾韧来探望贺寻杉,都需要经由看守之口传话,只要他抓住这个时间差,在贺寻杉过来之前率先进入探望室,就能赢得单独和S10谈话的时间。
这个时间不会太久,最多只有十分钟,需要好好把握。
司予在探望室右侧的建筑物夹缝间静息等待了十多分钟,终于看见一个看守从探望室里出来,向着服装制造车间所在的那栋楼走去。
司予当机立断,轻巧地从阴影中探出身来,迅速进入了探望室。
顾韧果然已经坐在了那扇玻璃墙后等着。
看到司予,他似乎有些意外,接着面色沉冷地问:“怎么又是你?贺寻杉他真的不打算再来见我了吗?”
“他一会儿就来。”司予径直走到玻璃墙前,单刀直入,“在此之前,我想先单独和你说两句€€€€宿者S10。”
听到那个称呼,顾韧眯了一下眼睛,随后往前倾了倾身子,似笑非笑道:“好啊,你想说什么?”
司予开门见山道:“我们会帮贺寻杉逃出去,带他去见你,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也是你需要我们完成的最终任务吧?
“但每个病毒世界都有最后通关的时间限制,作为规则的制定者,我希望你能把这个具体的时间告诉我们。”
或许是因为这本就是身为宿者的本职,顾韧点了点头,出乎意料地好说话:“四天。”
听到这个数字,司予意外地皱起眉。
€€€€四天的时间实在太短,不论如何都不可能够他们挖出一条逃生路线,除非他们直接把这里连人带楼炸个底朝天。
简直让人怀疑这是S10设下的局。
他还想再说点什么,却听顾韧勾起嘴角,轻飘飘地落下了话音:“这位见证者,别这样看着我,这个时间可不是我决定的。
“你们确实只剩下最后四天的时间,四天后,我会在外面等待着与贺寻杉重逢。
“不过要是四天后我没能等到的话……你们可能就要像这里的其他犯人一样,永远留在这儿陪他了。
“期待你们的好消息。”
第61章 身份牌没收
司予敏锐地从这段话里察觉到了什么。
顾韧作为这个世界的宿者,却说这个时间不是他决定的,那么也就只剩下了一种可能€€€€他们之所以只剩下了“四天”的时间,取决于原本的世界线剧情。
在这四天的时间里,一定还会发生什么关键性的转折。
司予再一次想起了那个断指男人。他之前之所以会盯上对方,正是因为断指男人看上去和其他那些普通NPC不太一样,换句话说,他的神情要比其他那些NPC更鲜明,不太像是一个拿来凑数的路人甲。
然而到目前为止,断指男人似乎还没和世界线剧情扯上什么关系。这样推测的话,他们一定还有某部分剧情没能还原。
这个病毒世界的线索都藏得很深,四天的时间实在紧迫,而他们眼下却还在被各种各样的因素限制,很难自由地去找线索。
得做出点什么打破现状才行。
司予得到了准确的时间信息后,没在S10这里再耗费太多时间,贺寻杉马上会过来,他得先去门口等着,装作是刚到的样子。
贺寻杉走过转角,见到司予时顿了一下,似乎有些意外:“司先生已经在这儿了啊,我刚才还四处找了你一番呢。”
司予笑道:“我之前跟着其他人送完衣服,想着顾先生这个时间大概会来探望你,就先过来了,毕竟还得履行‘电话’的职责。”
二人一边说话一边往探望室里走,明明一分钟前刚见过司予,但顾韧脸上却没有表现出任何端倪。他在贺寻杉面前和在其他人面前像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仿佛他在其他人面前都是那个宿者S10,只有在贺寻杉面前,他才是从前那个顾韧。
贺寻杉坐到玻璃墙前,开口第一句话就十分直白:“小韧,傅辰的案子你不要再查了,我会自己想办法出去见你的。”
谁知顾韧却说:“我已经查到了。”
贺寻杉愣了一下。然而大概是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这一次他的情绪却没有再向上次那样激动,沉默两秒后,他甚至是称得上平静地问道:“你查到什么了?”
“傅辰是赵岁友杀的吧?”顾韧静静看着他,有些苍白地笑了一下,“之前赵禾把他家的狗带回去养时我就觉得奇怪,赵禾根本不像是那种会照顾一个死人的狗的人,直到后来我才想明白,他会把狗接回家养,是因为狗撞破了他儿子的杀人现场,所以每次一见到他儿子就会狂吠,他怕把狗留下会引起警方的注意。
“那之后我就一直在琢磨,你和赵家交集不多,赵禾为什么会找上你呢?不过我很快就想明白了。”
顾韧说到这儿顿了顿,语气嘲讽:“是因为我吧。赵家人拿我威胁你,让你去给赵岁友顶罪,否则就杀了我,是不是?”
他们俩都是聪明人,这种事根本不用多说,只要有心,一查就能知道。
贺寻杉没有再去否认,似乎是觉得顾韧查到这个地步,他再一个劲地否认也没什么意义,片刻后,终于坦然承认了:“是。”
顾韧眼底翻涌起某种激烈而痛苦的神色,喃喃道:“……我就知道。”
“但是小韧,即便你查到了,又能怎么样呢?”贺寻杉将手指轻轻搭在玻璃墙上,轻声打断了他,“没了我,难道赵家就找不到第二个替罪羊了吗?退一万步说,即便赵岁友真进去了,难道赵家就会放过我们吗?”
他的语调温柔,说出的内容却令人绝望:“没用的,小韧,就算你查出来了,我们也是斗不过赵家的。”
“那难道就要让我眼睁睁看着你去死吗?!”顾韧眼眶通红,近乎是恶声恶气地说,“难道就要让我眼睁睁看着你为了保护我去死,然后我一个人像具行尸走肉一样活着吗?”
两人隔着一道屏幕对视了许久,贺寻杉轻声道,“……我不会死的。我会想办法从这里出去,然后带着你一起远走高飞。”
“那万一你失败了呢?”顾韧攥起拳头,万一你没能成功逃出来,被人发现了呢?”
“不会的。小韧,你相信我。”
这句话像是触动了顾韧的某根神经,他看着贺寻杉怔了一会儿的神,问:“真的吗?”
“嗯,真的。”
“你保证?”
“嗯,我保证。”
贺寻杉的手指在玻璃墙上顾韧眉眼的位置处轻轻抹了一下,温声笑道:“我一定会活着出去见你的,我保证。”
回车间的路上,司予依旧没有对顾韧和贺寻杉之间的感情进行多余的探究。
眼下他更想知道的,是一些别的答案。
他偏过头问贺寻杉:“贺先生既然在为逃出去做打算,想必是对这里的地形构造很了解的,不知道在你的计划里,从牢房挖一条通道逃出去,需要多长时间?”
贺寻杉道:“至少三个月,怎么了吗?”
司予一时间没有说话。
三个月和四天之间的悬殊根本难以弥补,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们的思路从一开始错了。
要想靠那把汤勺挖通递道逃出去,根本不是正确的方法。
“司先生?”见他一直没有说话,贺寻杉有些疑惑地叫了他一句。
“没事,我就随口一问。”司予转过头笑了笑,若无其事道,“我们回去吧,快吃饭了。”
他们到食堂的时候刚开饭不久,秦夺和任泽序已经分别给二人打好了饭,司予看着自己面前那盘堆得格外满、肉类比例明显要比其他人更多的饭,挑了下眉:“这位看守,你这是想养猪吗?”
秦夺没什么表情地看了他一眼,语气里带着点不容拒绝的强势:“你知不知道自己的脸色有多差?”
“很差吗?”司予笑了起来,“可能是牢房里的床太硬太潮了,最近都没太睡好吧。”
秦夺啧了一声,两根手指按着自己的身份牌往前一推:“嫌硬去看守房间睡。”
司予还没来得及说话,一旁的任泽序就嚎道:“秦夺!我也想去看守房间睡!你都不知道那个发霉的木板床,睡的我腰疼!”
“行啊,”秦夺不紧不慢地说,“你去把自己的脸色也弄那么白,别说看守房间,加护病房你都能去。”
任泽序瘪了瘪嘴,默默扒了一口饭,不吭声了。
司予弯着眼睛笑了一会儿,将那张身份牌又推了回去:“多谢你的好意,不过你还是先把这张牌拿给任部长吧,下午我有个计划,需要你和他交换身份牌。”
秦夺已经习惯了他的节奏,一听这话,就猜到司予又准备搞事:“你又想干嘛?”
司予唇角勾起一个漂亮的弧度:“一起去禁闭室玩玩吗,看守先生?”
下午两点,服装制造厂里一片缝纫机运转的声音,枯燥而又和谐。
直到一声突如其来的巨响打破了平静,沉紧接着,闷的车间里响起一片喧哗€€€€
只见两排过道之间,两道高挑的人影不知为何突然打了起来。两人的身手都十分敏捷,秦夺一记横踢扫向司予,司予侧身躲过,凌厉的腿风将一台缝纫机踢倒在地。
两人在短短几分钟内已经交了数个回合的手,每次看起来都还挺像那么回事,然而打了半天,缝纫机倒是倒了一片,交手的两个人却一点儿油皮也没破。
也不知道是在打架还是在借着打架的由头搞破坏。
任泽序在一旁看戏看得津津有味,回过头问一旁的夏瑶:“你觉得他们俩演得怎么样?像不像?”
夏瑶说不出话来,只觉得那些缝纫机……好像有点惨。
在司予又一次从秦夺的锁扣中挣脱出来时,枯黑看守终于姗姗来迟。
见这次犯事的又是上次的见证者,他一时间甚至要气笑了。
粗长的电棍带着劲风,毫不犹豫地朝着两人落下,然而预想中的疼痛却没有如期而至€€€€
在电棍落到司予身上的前一瞬,秦夺突然侧了一下身,护住了他。
这一次枯黑看守打得明显比上一次更重,电棍落在秦夺背上,他整个上半身都忍不住微微一颤,当第二下落下时,司予听到他喉咙里溢出一声极低的闷哼。
他微微睁大了眼睛,近乎错愕地看着秦夺骤然白下去的脸色,一时间竟显出了两分茫然。
“你……”
秦夺看着他脸上的表情,突然有点儿想笑。
他还是第一次在司予脸上见到这种近似于无措的神情,和他平时游刃有余的模样判若两人,而这居然只是因为有人帮他挨了一下打。
他想,像司予这样的人,从小到大仰慕他的人原本应该很多,只要他一句话,多的是人愿意将自己的一颗真心双手捧上,将他牢牢护住,不受一丁点儿伤才对。
他本不该为了这么一点小事而惊讶的。
而这样的眼神让秦夺一瞬间有了一种错觉,好像此刻的自己突然离那个里三层外三层包裹之下的、真正的司予稍微近了那么一点点。
司予刚说完一个字,还没组织好自己的语言,就听到枯黑看守愤怒而阴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这位屡教不改的见证者,看来上次一天的禁闭并没有让你学会长记性啊。那么这一次,你呆在禁闭室的时长将会延长到两天两夜,期间不会有任何人去给你送水送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