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他们不知道这座地下迷宫的出口在什么地方,但NPC是一定会知道的。
只是既然他们有求于人,就必然要先顺着毛把对方哄开心了,而要想哄对方开心,就得先知道对方想要什么。
司予想了想,转头看了一圈这条黑黢黢的地道,又问:“这里是你的家吗?”
疯子先是点了点头,随后却又摇了摇头:“不,不是,这里不是我的家,我的家和阿乙的家在一起,阿乙的家才是我的家。阿乙把我藏在这里,告诉我不可以跑出去,不然会给阿乙带来麻烦。阿乙说他会经常来看我的……”
他到这儿,猛地一顿,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忽然抬了起来,直勾勾看向二人。他像是猛地清醒了一瞬,语气怪异地问:“阿乙怎么还没来看我?”
这一瞬间,司予从那双眼睛里感受到了非常强烈的危险,直觉告诉他,如果他现在不说点什么,疯子手里的电锯会毫不犹豫地向着他们挥来。
他之前向所有人都隐瞒了自己的真实身份,此刻身旁的秦夺并不知道他手里拿的其实有一张凶器牌,因此不到万不得已,他并不想和NPC交手,暴露自己的身份。
没再经过多余的思考,司予反应飞快道:“阿乙只是在外面太忙了,等我们从这里出去,就提醒他来看你,好不好?”
闻言,疯子动作一顿,眼里的凶光一点点熄了下去,他又盯着司予看了几秒后,半信半疑地问:“真的吗?你们认识阿乙?”
“当然是真的。”司予说,“但他不让我们告诉别人,所以你要替我们保密。”
听到“保密”两个字,疯子愣了一下,再次咧开嘴角笑了起来。
阿乙就是这样,什么事情都喜欢神神秘秘的,总是让他保密,这两个人说的一定是真的!他们真的认识阿乙!
他重重点了点头,似乎已经完全相信了司予的话,高兴地笑道:“好,我保密!”
司予也对着他露出了一个友好的笑容,随后像是想起了什么,语气里带上了明显的期待:“对了,你刚刚说阿乙一直把你藏在这个地方,那你对这座迷宫一定很熟悉吧?你可以带我们参观一下这里吗?我觉得这里好大好厉害,我们刚才绕了半天也没绕出去呢!”
他说完,很快又补了一句:“作为交换,我可以给你讲外面的故事。”
疯子长期被关在这样漆黑又空无一人的地道里,会对外面的世界产生向往与好奇是必然的。从刚才他没有直接对二人动手,而是观察着二人、一直和他们说话就可以看出来,这是一个已经寂寞了太久的灵魂。
因此司予提出的条件,对于他来说一定有着极大的吸引力。
果不其然,司予话才刚说完,疯子便赶忙点了点头:“好啊好啊!我最喜欢听故事了!”
他说着,对着二人招了招手,像是个七八岁的孩子和别人分享自己的秘密基地那样,笑容天真:“其实这座迷宫里有很多神奇的地方呢!你们跟我来!”
疯子蹦蹦跳跳地往前跑去,二人紧随其后,跟着他绕过一个又一个岔口。不知走了多久,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向下的通道,疯子往地上一坐,回过头笑道:“看!这里有个滑梯,可以一直滑到下面去!”
他说着,手在身后一撑,便顺着这个“滑梯”直直滑了下去。
司予和秦夺对视一眼,心里都有些意外,没有想到这个迷宫居然是立体的,下面居然还有一层。
他们没再耽误,也跟着从“滑梯”上滑了下去,这条“滑梯”很长,大约过了一二十秒,他们的双脚才重新碰到了地面。
下面这层的布局似乎和上面那层一样,疯子又带着他们绕过了好几个拐角,都能和他们在上面走过的对上。
在确认了秦夺已经把他们刚刚走过的这一片路线都记下来后,司予故作好奇地问道:“哇,这里真的好神奇,又那么多岔道,还有滑梯和入口。那出口呢?你知道这座迷宫的出口在什么地方吗?”
刚才的一路上,他给疯子讲了好几个精彩万分的故事,听得疯子格外入迷,此刻听他问起出口,当即想也没想地便说:“我知道出口在哪!我带你们去!”
他不知已经在这座地下迷宫里走过了多少遍,面对如此复杂的地形,却走得轻车熟路。又走了二十多分钟后,面前的道路尽头,终于出现了一道石门。
这道石门看上去厚重无比,其上有一个形状怪异的锁孔,应该是需要特定的钥匙才能打开。
疯子将他们一路带到了这里,此刻看到那面石门,才终于反应了过来,回过头问:“你们让我带你们来这里,是要走了吗?”
司予点了点头,隐约预料到了什么:“是啊,我们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必须得走了。”
疯子的嘴角却在这时向下一撇,语气沉了下去:“可是我不想让你们走!你讲的故事我还没听够呢!”
他说着,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再一次疯狂起来,手中先前已经停止了运转的电锯重新开始转动:“你们和阿乙一样,都把我一个人扔在这儿!都要走!我没说过要放你们走!你们不许走!”
他不愧是个喜怒无常的疯子,上一秒还好好的,下一秒眼神就变得十分吓人,手电筒的冷白灯光打在电锯的刀刃上,司予这才注意到,那把电锯上沾了些许干涸已久的血渍。
转动的电锯不断向着他们靠近,然而司予脸上却依旧没有任何害怕的神色,耐着性子同面前的疯子说:“可是我的故事也都是从外面听来的啊,现在故事已经都讲完了,再不出去,就没有新的故事给你讲了。而且如果我们不出去的话,还怎么告诉阿乙来看你呢?”
听到“阿乙”两个字,疯子动作一顿,像是这才忽地想起了什么:“对啊,阿乙,阿乙……不对!你们真的会叫阿乙来看我吗?”
“我都给你讲了那么多故事了,我们已经是朋友了,你还不相信我吗?”
“朋友……?”疯子低声重复了一遍,突然毫无预兆地将电锯一扔,神经质地笑了起来,“对!我们是朋友了!朋友之间就要互相相信!”
他的行为完全没有任何常理可言,一边不停地念叨着“朋友”,一边疯疯癫癫地跑到了那道石门旁边,随后蹲下身去,伸出脏兮兮的手在门边某个地方挖了几下,从土里挖出了一把做工粗糙的石头钥匙。
疯子将钥匙拿在手里,挠了挠过长的头发,笑容里带着些炫耀的意味:“朋友……告诉你们一个秘密,其实我早就能打开这扇石头门了,但是阿乙说我不能出去,不然会给他添麻烦,所以我就一直没有出去过。阿乙一直不知道,还以为我打不开这扇门呢,嘻嘻。”
他一边说,一边将石头钥匙插进了石门上的锁孔里,轻轻转了一下后,原本严丝合缝的石门发出了一声叹气般的动静。
石门四周的尘土随着那声动静沙沙掉落,少顷,石门中间的那条缝隙缓缓向两边打开,露出了一条宽约一人的通道。
疯子扣着指甲里的泥巴,继续说道:“从这个地方就可以出去啦!你们出去之后一定要记得叫阿乙回来看我哦,还有,不要告诉阿乙我能打开这扇石门哦,他会不高兴的。”
“好,我们知道了。”司予和秦夺先后走出了那扇石门,随后转过身,笑着对他挥了挥手,“谢谢你,我们会再回来找你玩的。”
“好啊好啊!我等着你们!”
他们顺着出口离开之后,身后传来一声闷响,石门再一次缓缓关上。出口外这条通道要比地道里更窄一些,顺着面前的台阶一路往上,转过几道弯后,面前豁然开朗。
开阔的大厅内依旧昏暗无比,墨蓝的夜色浸泡着其中的一切,唯有不远处的乌木棺材前,亮着两排跳动的烛火€€€€和他们之前预想中的一样,那片迷宫的出口,果然最后通向了教堂。
云梧和江欲燃已经在这里等了许久,此刻见到二人居然是从教堂内部出来的,当即围了上来。云梧上上下下扫了二人一圈,问道:“没事吧?怎么脱的身?”
秦夺摇了摇头:“没事。墓坑里有一条暗道,我们从地下的暗道过来的,中途浪费了点时间。”
现在时间已经不早,距离午夜零点还有不到一个小时,司予正要将取回来的“睡美人”毒液放到棺材前的供桌之上,却发现桌面的另一侧上,已经有人率先放了一瓶毒液。
云梧解释道:“我们刚到这里不久,对面杀手阵营的人就带着毒液回来了,也不知道他们是用什么方法取到的。”
一旁的江欲燃愤愤道:“我靠你们是不知道刚才那群人有多欠揍!他们完成了任务后,不是要给他们发什么新的随机任务和技能牌吗?那群人像是怕我们偷看似的,还专门派了一个人过来,笑眯眯地把我们赶了出去,美其名曰‘回避一下’,给我气的,就好像谁稀罕看似的!”
“算了,他们不想让我们知道他们的技能牌和新的随机任务,这也是情理之中。倒是欲燃从之前在山上被藤蔓划伤之后,脸色就一直不太好看,也不知道是不是那藤蔓上有什么毒。”
教堂里光线太过昏暗,江欲燃又一直表现得精神很好,云梧这么一说,司予和秦夺才发现她的脸色确实是不太好看。
秦夺眉心微皱,道:“先别急,即便真的中了毒,多半也会有解法。现在先把任务交了,领到新的随机任务和技能牌,再去村子里找找有没有什么关于解药的线索。”
众人点了点头,司予将盛有毒液的玻璃瓶放上供桌,不多时,面前就再一次浮现出了先前的血红字体:
“检测到保卫者阵营在零点之前上交了物品,任务完成。现在请派代表领取新的随机任务和技能牌。”
司予伸出手,供桌前烛光晃动,一张卡片缓缓出现在了他的手心之上,应该就是他们今天的新技能牌。
随后,浮空的血红字体发生变换,一行新的内容浮现出来:
“你们的随机任务是:在新的一轮零点之前,取得三滴凶杀者之血,并放在教堂的供桌之上。
“任务和技能牌的使用时间将在零点准时开启,祝你们好运。”
第118章 铃铛
“凶杀者的血液?那是什么玩意儿?”江欲燃看着那一行浮空的字问。
云梧沉吟片刻,道:“凶杀者有两种可能,一种可能是指拿到凶器牌的人,另一种可能是这个病毒世界里发生过凶杀案,而所谓的‘凶杀者’,指的则是这起凶杀案的凶手。”
秦夺:“我倾向于第二种。”
“嗯,我也认为第二种的可能性更大。”云梧道,“如果是第一种的话未免太过简单,毕竟它要的只是三滴血,并不是什么关键的东西。而且宿者设计病毒世界时,多半会倾向于让见证者去还原世界线剧情,第二种可能明显与世界线剧情有关。”
“那我们是不是得去村子里找线索,弄明白这个所谓的‘凶杀者’到底是谁?”江欲燃对于之前杀手阵营的行为依然耿耿于怀,“对面阵营那些人明显不是被无辜卷进来的普通人,那几个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咱们最好现在就去找线索,这次绝不能让他们再抢在我们前面完成。”
云梧抬了下手:“现在确实要去找线索,但不是找关于凶杀者的,而是找关于风铃藤是否真的有毒,以及毒该怎么解的线索。欲燃,你实话实说,现在有哪里不舒服吗?”
江欲燃见他语调严肃,也没再强撑,如实交代道:“其实现在还好,就是感觉头有点晕,身上有点没力气,别的真没了。”
她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不过这些症状好像一开始都没有,是后来才慢慢出现的。”
一般会出现这种症状,说明这种毒多半是慢性的,会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加重。云梧没再耽误,转身向着教堂外走去:“走吧,村子里肯定有人知道关于这种毒的线索,我们先去问问看。”
大概是因为关心则乱,这次云梧忽略了一些细节。先前一直没有开口的司予跟了上来,提醒道:“其实不用去村子里找人问,我们有现成的‘线索’可以用。”
他这么一提,云梧也当即想了起来:“你是说阿智的阿妈?”
司予点了点头:“对。阿智的阿妈既然让我们去采风铃藤给她,且她对‘睡美人’和风铃藤都有一定的了解,说明她应该经常会到山里去采这种东西,多半会知道中了风铃藤的毒该怎么解。”
“可是那个女人看起来对我们似乎不太友好,她会告诉我们吗?”江欲燃说着,又想到什么,“而且我们也没拿到她让我们带的东西。”
“风铃藤的事我去跟她说就好,至于她会不会好心告诉我们线索……”司予悠悠笑了起来,“就算她不肯告诉我们,我们也还有一位小朋友,不是吗?
“只是希望这个小朋友不要睡得太早,能留出一些时间和空间,让我们和她交流一下。”
所幸司予的期望并没有落空,他们回到阿智家的时候,小姑娘还没睡,正坐在门口眼巴巴地等着他们回来。
几人才刚走到转角处,她便十分高兴地站起身,向着他们一路小跑过来:“司予哥哥,你们终于回来啦!都那么晚了,我好担心,还以为你们在山里遇到什么危险了!”
司予半蹲下身,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顶:“我们确实是遇到了一点危险。阿智,你知道风铃藤的毒该怎么解吗?”
“风铃藤?”阿智睁大了眼睛,“你们有人中了风铃藤的毒吗?”
司予将食指竖在嘴唇前,轻轻“嘘”了一声,指了指身后的江欲燃:“嗯,为了给阿妈采风铃藤,这个姐姐中毒了,阿智知道该怎么给她解毒吗?”
阿智忙不迭地点了点头:“我知道,村子南边有一家医院,那里有医生,医生会解风铃藤的毒。哥哥姐姐你们别担心,风铃藤的毒要到第五天才会彻底发作,在这之前医生都能救回来的。”
她犹豫片刻后,又小声道:“只是最近村子里有些不太平,特别是……”
这话刚说到一半,屋内突然传来了女人的声音:“阿智,你在干什么呢?很晚了,该回来睡了。”
女人一边说,一边走到了门边,正想再说点什么,便看到了屋外站着的几个人,话音倏地一转:“啊,你们回来了。”
她的目光在几人手里上上下下地扫了一圈,没看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挑了下眉:“我要的风铃藤你们带回来了吗?”
司予不急不缓地上前半步:“抱歉,因为对后山的路不够熟悉,我们到坟区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想起您说的话,不敢在山里逗留,所以今晚没能采到您要的风铃藤。”
他说着,微微欠身,温和有礼地笑了笑:“不过您之前也没有规定过将风铃藤交给您的时限,所以明天一早我们会再去一趟山里,将风铃藤带回来给您,您看这样可以吗?”
一旁的阿智扯了扯女人的衣角,撒娇道:“阿妈,几个哥哥姐姐也都已经尽力了,您看,为了给您摘风铃藤,这个姐姐还中了毒呢!您就别太为难他们了,宽限一天吧,好不好?”
闻言,女人的目光落在了江欲燃身上,在看到那一身明显是被藤蔓上的荆棘刮出的血迹和江欲燃越发苍白的脸色后,意味不明地哂了一声:“还真是风铃藤的毒。啧……这个关头中了这种毒,基本也就只有等死的份了。”
她后半句话声音压得很低,几乎像是一句自言自语的低吟,但云梧还是听清了她话中的内容,眉头一紧:“你说什么?刚刚那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女人摆了摆手,明显不打算再多说。不知道是因为阿智的求情起了作用,还是因为看到了江欲燃身上的伤,她没再抓着风铃藤的事不放,而是似笑非笑地看了几人一眼:“罢了,既然阿智那么喜欢你们,风铃藤明天再带回来也行。
“……不过么,我让你们去采风铃藤,本来也是因为你们要住进来,家里的风铃藤不够用了。既然没有风铃藤,那今天夜里会不会有什么东西找上门来,我可不敢保证。”
墙上挂钟的秒针前移一格,恰在此刻指向了十二点整。
门口挂着的帘子幽幽晃了晃,不知是不是司予的错觉,随着这句话的落地,似乎整间屋内的气氛都骤然阴冷了两分。
女人说完,径直转身向卧室的方向走去,语气淡淡道:“阿智,回屋睡觉了。”
阿智对着几人挥了挥手,小声道了一句“晚安”后,跟着女人一起回了卧室。
客厅里只剩下他们四人,江欲燃皱起眉,小声问:“刚才那个女人的话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