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钦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于是找上了同宿舍的冯未程和付乔许,打算让他们和自己组成团队。
“钦哥,你真的要干这种事儿吗?”宿舍里,冯未程犹豫着问,“可是那个什么病毒世界里那么危险,要是万一真死了怎么办……”
柯钦轻蔑地笑了笑:“我们现在都是有经验的人了,我还觉醒了异能,哪有那么容易死?王阮进过好几次病毒世界,他说病毒世界的死亡率没那么高,上次只是李仲运气不好。
“再说了,你不是喜欢钱么?我主要是图个刺激,等到时候从病毒世界里出来,我的钱跟你们这两个没有异能的人平分,怎么样?”
冯未程听到自己能拿到那么大一笔钱,最终还是咬牙同意了。一旁的付乔许听完,却没什么表情地淡淡道:“我就不去了。”
对于付乔许的拒绝,柯钦并没有太过在意,反正他和付乔许这种人也相处不来。他本来打算就他跟王阮和冯未程三个人组队也行,但不知道为什么,一个星期后付乔许又突然找到了他,说愿意和他们一起进病毒世界。
于是他们四个人就这样组成了一个“团队”。
柯钦站在空荡的教堂里,回忆着自从他们相识以来发生过的一切。冯未程虽然很狗腿,但对他一直还算忠诚;至于付乔许,说实话他到现在还是不太喜欢这个人,但至少当了两年的室友,这个人确实也没干过什么招人厌的事。
教堂里飘荡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油蜡气味的血腥气,他的拳头捏紧又松开,最终转头看向身边的王阮,皱起眉问:“刚才你拉着我跑什么?”
王阮喘匀了气,直起身子瞥了他一眼,像是瞬间就把他心里那些弯弯绕绕的心思看透了,要笑不笑地说:“少装了,你刚才明明也不想去救冯未程那个废物吧?”
“……我确实没打算救他,毕竟这样可能会把我自己搭进去,性价比太低了。但既然付乔许去救了,我们刚才要是回援,说不定能把他们俩保下来。一会儿我们还要跟对面阵营的人抢东西,现在一下子减了两个员,你说这下怎么办?”
“怕什么?”王阮不屑地笑了一声,“对面就那一群娘们儿小白脸,我们两个打他们四个足够了。你刚才要是真回头去救了,现在指不定怎么后悔呢,你应该谢谢我。”
柯钦沉着脸,没有认同他的话,却也没有反驳。
他现在的心情有些复杂,一时说不清是庆幸更多、恐惧更多,还是有点说不出的愧疚。
他本以为被留下的付乔许和冯未程应该是必死无疑了,没想到一分钟后,付乔许却拉着冯未程,二人浑身是血地冲进了教堂。
刚一走进教堂大门,两人便双腿一软,一齐跪倒了下去。他们身上没什么太重的伤,只是体力透支得厉害,两个人的喘息声都十分粗重。
柯钦意外地看着这两个狼狈不堪的室友,他是真没想到他们俩还会回来,一时间有点尴尬,强自镇定地走上前,若无其事地问:“回来了?你们俩伤哪儿了,还能动吗?”
付乔许喘着粗气没有答话,就连冯未程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转头看着付乔许,一脸茫然地问:“我们俩,又不熟……你刚才,呼……刚才为什么要冲回去救我?”
€€€€刚才柯钦转身要走的那刻,他本以为自己是必死无疑了。四周的夜色浓得像破不开的墨,他的喉咙和鼻腔里都是血腥气,耳朵里充斥着怪物兴奋的叫声。
一只枯瘦的手牢牢抓住了自己的脚踝,将他向后拉去,他绝望地大声哭泣起来,就在这时,那个他从未想过会救自己的付乔许却回过了头,一脚踹开了那只拉住自己的手。
他趴在地上,抬起头怔怔看着那个两年来和他说过的话不超过十句的室友。
……他原本以为,付乔许应该是讨厌狗腿又聒噪的自己的。
教堂里,付乔许瘫坐在地,沉默地又喘了一会儿后,给出的答案却令人意外。
他说:“因为我能看见。”
“……看见?”冯未程的目光越发迷茫,“你能看见什么?”
付乔许的语气一如既往地平淡,像是除了那点奖学金,什么都不在意:“我很早就觉醒了异能,能看见三分钟之后会发生的事。
“刚才我看见了,要是我回去救你,我们两个就都能活。”
第134章 劝说
秦夺抱着司予步履匆匆地离开了医院,走出一段距离后,感觉到自己的腰被人轻轻戳了一下。
他垂下眼,见司予在他怀里睁开了眼睛,腿不太自在地动了动:“放我下来吧秦夺,我没事。”
之前在医院的时候云梧就找来了药水和半卷残存的纱布,先帮他大概处理了一下伤口,眼下他纱布下的伤口已经自动愈合了大半,何况之前那一刀他其实特意避开了要害,所谓晕倒也只是使苦肉计给怪物看的。
然而秦夺却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依旧一言不发地抱着他往前走。
司予有点儿无奈地笑了一下:“我真没……”
“你现在最好先别说话。”秦夺打断了他的话,嗓音很冷,“不然我可能会忍不住对你发火。”
司予:“……”
他的手又在秦夺脖颈上搂稳了些,很识时务地闭上了嘴。
刚才的情况确实危急,要是没有司予自己给自己的那一刀,他们这次任务面临的阻力将会比现在大很多。一旁举着火把的云梧清了下嗓子,开口道:“那一刀力度和角度都把握得很准,确实没伤到什么要害,我刚刚找了一颗止疼药给他,现在止住血后对行动的影响不大,你不用太担心。”
听到有人为自己说话,司予刚把感谢的目光投向云梧,却见云梧意有所指地瞥了他一眼,话音一转:“但就算这样,这种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随意往自己身上捅刀的行为,该骂还是得骂。”
司予:“。”
我谢谢你啊。
虽然他那一刀确实拉住了NPC的信任值,但刚才他往自己胸口捅刀子的时候,其他几个人是真的被他吓出了一身冷汗。云梧和秦夺一样,在意的都并不只是那一刀,而是他往自己身上捅刀子时的那种无所谓的态度。
€€€€就好像即便这是在现实世界里,即便那一刀捅下去他真的有可能会死,他也不会有什么犹豫一样。
云梧的嘴唇又动了动,眼看像是还要继续训自己,司予赶忙乖巧道:“是我不对,我反思,以后绝对不这样了。从这里出去后,我一人给你们写一张检讨书,好不好?”
云梧早就见惯了他这副“积极认错,下次还敢”的模样,但除了每次叨叨他几句,实在拿这个恶劣的惯犯没什么别的办法。
他叹了口气,隐晦地看了一旁的秦夺一眼,最终还是把先前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秦夺一路沉默地抱着司予回了阿智家,动作很轻地把他放到了床上,像是怕牵扯到他的伤口,脸色却依旧很难看。
就在他安置好司予,即将直起腰的时候,司予突然飞快地支起身,柔软的嘴唇在他唇角稍触即逝地亲了一下,弯起眼睛哄他:“别生气了,我心里有数,真的没事。”
秦夺的额角跳了跳,要不是顾及司予的伤,他现在只想狠狠一口咬回去。
他深吸了一口气,担心司予又要接着作什么死,压下自己的火气问:“你刚才跟孙宁说的明天的计划是什么?”
“唔,是这样的。”司予道,“云梧要研制解药,之后应该需要用到医院的实验室和器械,但医院里怪物太多,会不方便行动。而且根据第一天那些红字的说法,村子里的怪物NPC是可以为杀手阵营所用的,所以为了尽可能地铲除后患,我打算把医院里那些怪物全都清理掉。”
一旁的云梧听到这儿,皱起眉问:“医院里怪物的数量那么多,我们手上没有凶器牌,你想怎么处理?”
司予悠悠笑了起来:“你还记得昨天晚上那个无皮女吗?”
“记得,无皮女怎么了吗?”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村子里这些绑在屋檐外的铃铛和医院里那些绑在房间内的铃铛应该没有什么不同,但因为绑法不一样,所以一个是防止怪物进到房间里,一个是防止怪物离开房间。
“既然无皮女进入房间会死,那么同理推断一下,如果我们改变医院里铃铛的绑法,把它们像村子里的其他铃铛一样挂到房屋外侧,那被困在医院里的这些怪物应该就等同于进入了‘禁区’,不出意外的话,会全部死亡。”
云梧略做思考,很快跟上了他的思路:“你的意思是要说服村民去帮我们把挂在医院内侧的铃铛,重新改挂到医院外侧去吗?可是这件事工程量不小,并且需要时间,而医院里全是怪物,危险性很高,稍有不慎甚至会把怪物放出去,他们会同意吗?”
“会的,因为这不是在帮我们,是在帮他们自己。”司予不急不缓地分析道,“这个村子里的村民才是最容易受到医院里那些怪物侵害的,所以杀死这家医院里的所有怪物,最后的受益人也会是他们。
“说服村民的事可以交给我,但你说的没错,重新绑铃铛确实需要时间和空间,而医院的那些怪物里除了孙宁,其他的都已经失去了理智,只会被怪物的本能所左右。即便是孙宁,我们也无法保证她能一直保持清醒。所以等到正式开始实行计划的时候,我们得尽可能地从怪物手中保护这些村民。”
云梧权衡一番,点了下头:“这个计划确实可行,在有火把的情况下,驱赶怪物并不是一件太难的事。所以我们现在最需要防备的是对面杀手阵营的人,他们今晚跟了我们一路,虽然后来应该是因为被外面的怪物攻击,提前走了,但对面很可能有探听类技能,多半已经知道了‘献身者的心脏’就是孙宁的心脏。”
“我倾向于认为他们会等我们拿到孙宁的心脏之后再动手,”司予道,“因为在他们眼里,我们这边除了秦夺,其他人应该都没什么战斗力,直接从我们手上抢是性价比最高的。
“而如果今晚他们是被怪物吓走的,那么出于对怪物的忌惮,明天他们最有可能会在教堂内蹲守我们,并且他们四个人明天多半会是负伤状态。现在唯一未知的是他们这次的技能牌,明天先想办法试探一下他们的技能,在有准备的前提下,对上他们问题应该不大。”
“行。”
明天的事宜就这么定了下来,讨论完计划,云梧又看了一眼司予胸前透出了一点血迹的纱布,道:“你今晚好好休息,好好养伤,明天一早我和秦夺去准备火把,你去说服村民帮忙后,我们一起去医院。”
“好。”
第二天早上。
他们起床的时候,阿智的阿妈已经和昨天一样出门干活了。司予和阿智互相问候过早安,蹲下身摸了摸她的头发,温声问:“阿智,你知道阿妈在哪里干活吗?”
阿智抬手顺着土路往东一指:“阿妈去地里除草了,沿着这条路一直走到头,再往左边拐个弯就能看到她了。你们找阿妈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我们有件事想请阿妈帮忙。阿智觉得阿妈会愿意帮我们吗?”
阿智不假思索地点头道:“阿妈一定会的!昨天哥哥姐姐们专门给我和阿妈留了饭,阿妈吃了以后说味道不错,还让我谢谢你们呢。”
“这样啊,那就好。”司予笑着站起身,“那哥哥现在就去找阿妈帮忙了,谢谢阿智。”
阿智甜甜地笑着同他挥手:“不客气!”
司予按照她所指的方向一路走去,走到路的尽头,果然看到了一片田地。田地后头有一座高高的水塔,阿智的阿妈正挽着裤腿站在田埂上,在她身边不远处,昨天打麻将时遇到的那几个大爷大妈也都在。
€€€€这倒是正和司予的心意,也省得他还要一处一处跑。
他走上前去,还没开口,阿智的阿妈便抬起头来看着他,问:“外乡的客人,你来这里做什么?”
司予笑了笑,温和有礼地说:“我想帮你们一个忙。”
这句话多少显得有些狂,阿智的阿妈皱起了眉:“帮我们忙?”
“对,”司予点头道,“如果我说,我有办法可以让医院里关着的所有怪物全都在一日之间灰飞烟灭,让那家医院重新开门,恢复正常,但这个过程需要你们一点小小的帮助,你们愿意吗?”
他说这话时特意提大了一点音量,以确保不远处的那几个大爷大妈也能听到他说话的内容。
果不其然,话音刚落,站得离他们最近的一个大爷便直起腰问:“让怪物消失?外乡人,玩笑可不是你这么开的!”
“我没开玩笑。”司予的语气依旧平静带笑,“实不相瞒,我和我的同伴之所以会来这座村子,正是为了调查这段时间村子里发生的种种异事,帮你们解决那些怪物。昨天我们已经进去过那栋医院,也和里面的怪物有过接触,并得知了怪物的弱点。现在只要你们愿意帮忙,就能把那些怪物全部消灭。”
昨天被司予用扑克牌抵住颈侧的大娘一脸不信道:“那你倒是说说看,那群怪物的弱点是什么?”
“那些怪物怕火。”司予答道,“它们都是由烧死在火海里的人异变而成的,只要手里拿着火把,怪物就不敢轻易靠近。”
他说着顿了顿,继续道:“不过比起火把,这些怪物还有一样更怕的东西,就是各位家里的屋檐下都挂着的黑色铃铛。”
“所以呢?”阿智的阿妈看着司予,冷冷问道,“你想怎么样?”
司予的语气依旧优雅,不卑不亢:“想必各位也知道,那些怪物一旦进入挂有铃铛的房间内,就会立刻死亡。而现在所有怪物都被铃铛困在医院里,如果我们能够改变铃铛的绑法,将它们绑成和村子里一样的阵型,那么那些被困在里面的怪物,不是就都能被消灭了吗?”
大爷冷笑了一声:“你说的倒是轻巧!你的意思是让我们进到那个全是怪物的医院里去,把里面绑着的铃铛解下来,再重新绑到外面去?这和直接送死有什么区别?!”
“有区别。”司予的语气并不重,却莫名让人觉得十分坚定,下意识地就把他的话听了进去,“因为我和我的同伴会拼尽一切保护你们,不会让你们送死的。”
大爷从上到下打量了他一眼,依旧有些存疑:“……就你们几个人,能护住我们什么?而且我们怎么知道你们不会骗我们?”
“就我们几个人,已经两次平安无事地从医院里出来了,而且其中还有一次是在全无准备的情况下。”司予道,“至于您担心的我们会欺骗你们€€€€首先欺骗你们并不会给我们带来任何利益,而且如果你们愿意的话,可以请全村人做个见证。我们会和你们一起进到医院里去,如果中途我们有任何背信弃义、不尽全力之举,就是与整个村子的人为敌。”
他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其他人也再说不出什么反驳或者质疑的话来,可尽管如此,却依旧没有人点头愿意参与到这件事情中来。
直到一旁那个一直没吭声的老头慢吞吞地开口道:“可是外乡人,我们几个冒着那么大的风险去做这件事,又有什么意义呢?村子里现在有铃铛保护,只要半夜不出门就不会有什么事,白天那群怪物也出不来,何必费那么大功夫……”
“可是您说的也只是现在而已。”司予心平气和地看着他,“据我所知,挂在屋檐上的铃铛是会受到损耗的,时不时就要进行更换,而风铃藤并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并且这个东西存在攻击性,对生存环境也有要求,并不能人工种植。
“那各位想过没有,要是有一天风铃藤没有了,那该怎么办呢?要是哪天晚上哪家有点急事,不得不出门又该怎么办呢?”
司予说到这儿,稍微顿了顿,才继续道:“各位,当有任何问题出现时,我们都应该从源头上去解决它,而不能够一叶障目,故步自封。这个村子是会有后人的,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一天那些怪物就能够突破铃铛的禁制了,到了那时候,对于这个村子里的每一个人来说,就都是一场灭顶之灾。
“何况难道各位希望本该用于救死扶伤的医院,就一直被那群怪物盘踞吗?各位难道不想在逢年过节的时候,在村子里举办篝火晚会,狂欢到天亮吗?每天晚上入睡前,你们听着窗户外€€€€€€€€的动静,难道不会辗转反侧、提心吊胆吗?
“你们难道……不想像其他地方的人一样,过着正常的、不会被怪物骚扰的日子吗?”
他的目光安静地从每个人身上扫过,漆黑如水的眸子深处仿佛有一种奇异的、振奋人心的力量。
说完所有的一切,他再次停顿两秒后,字句分明:“这本是各位自己村里的事,我并不是来当说客的,言尽于此,相信大家心里已经有了自己的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