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苒扯了扯司予的衣摆,兴奋地问:“那你们明天去玩能带上我吗?”
司予伸手在她头发上轻揉了一下:“当然。”
他们最后选的地方是一座游乐园,任泽序眼馋了这个游乐园的垂直过山车很久,秦苒也对游乐园里的鬼屋很感兴趣,一群人玩到游乐园快要闭园才尽兴而归,回去的路上,叶仲微还去蛋糕店取了一个生日蛋糕。
“啊,仲微哥你定了蛋糕啊!那这回我哥有两个蛋糕了。”秦苒吐了吐舌头,“昨天下午趁着你们考试的时候,我自己也去做了一个。”
司予看着她,有些惊讶:“你自己做的?”
“是呀,”秦苒的语气很骄傲,“虽然蛋糕不大,但我做了很久呢,蛋糕店的店员都夸我做得好。走,我们现在去拿,你可以用仲微哥的大蛋糕吹蜡烛,然后再尝尝我做的小蛋糕!”
于是司予最后在众人的簇拥下,提着一大一小两个蛋糕回了家。
家里蔡悦舒和秦淞已经准备好了一切,司予不是第一次带朋友回家,叶仲微和任泽序已经算得上“熟客”,很自然地进到厨房帮忙拿碗端菜。
蔡悦舒从厨房端出最后一盘菜,笑着催促道:“都别愣着了,快吃吧,这清蒸鲈鱼可新鲜了,凉了就不好吃了。”
“好嘞!”任泽序一向嘴甜,夹了一筷子鲈鱼后,赞不绝口,“好好吃!阿姨的厨艺越来越好了!”
蔡悦舒笑得眼角的鱼尾纹都出来了:“喜欢吃就常来,阿姨还会做好多菜呢!那道糖醋排骨是你们秦叔叔做的,他不好意思说,你们快也都尝尝。”
任泽序当即捧场地夹了一块,味道居然出奇的好,他有些意外地睁大了眼睛:“哇,我是真没想到叔叔的厨艺居然也这么好!”
司予一边笑,一边毫不脸红地说:“是这样的,我们家唯一一个不会做饭的人就是我了。”
一般家长听到孩子这么说,多半都会或真或假的数落两句,蔡悦舒却毫不在意,笑眯眯地又给他盛了碗汤:“是啊,我们的小寿星最有口福了。”
秦苒到底是孩子心性,还没吃完饭就迫不及待地跑进卧室,拿出了她给司予准备的礼物。
小姑娘十分有心,送给他的礼物是一本相册,前几页装着许多司予从小到大的照片,最后一页上规规整整地写着几个大字,直白而又滚烫:“祝哥哥十八岁生日快乐!我永远爱你!”
司予笑着接过她的礼物,以此为始,在他十八岁生日的这天晚上,被各种各样的礼物和祝福包围。
“司予生日快乐!祝你前途无量,早日走上人生巅峰!”
“十八岁生日快乐,司予。”
“小予生日快乐,今天以后你就成年了,但在妈妈眼里,你永远都是妈妈的宝贝。”
“生日快乐,小予。我和你妈妈都希望你能开心,我们永远是你最坚实的后盾。”
一声声祝福将司予淹没其中,他在众人的包围中点燃蜡烛,唱起生日歌,最后徐徐燃烧的温热火光里,他闭上眼睛,虔诚地许下了一个愿望。
秦夺微凉的刀身就贴在他手臂内侧的皮肤上,每时每刻都感受着他脉搏的跳动。
他是在夏天出生的小朋友,从今往后,他还有无数个永不落幕的夏天。
都将和今夏一样,热烈而明亮。
蜡烛吹完,吃完蛋糕,他们又闹了一会儿,叶仲微和任泽序才在各自父母的催促下回了家。
热闹的人群散去,墙上挂钟的指针指向十一点,司予将收到的所有礼物都收好,在秦苒的“监督”下吃了一小块她做的蛋糕,才终于回到房间洗漱。
秦夺从他袖口中滑了出来,停在他耳边,又重复了一遍今天零点时就说过的话:“生日快乐。”
司予伸手握住了他的刀柄,突然偏过头说:“我的礼物你还没有给我。”
“你想要什么?”
司予想了想,问:“你能给我什么?”
秦夺认真道:“我是你的刀灵,可以实现你一个愿望。”
这句话勾起了司予某些久远的记忆,他唇角弯起一个弧度,微凉的水珠挂在他的睫毛上,一眨眼,便落了下来。
“什么都可以吗?”
“只要我做得到。”
“真的吗?”
“嗯,真的。”
司予眼底的笑意逾深,其中还掺杂着一些难以言喻的情绪,他静静看着手中的刀,良久,突然说:“那我想看看你的样子€€€€我是说,真实的样子。”
这一次,稍稍一愣后,沉默的人变成了秦夺。
他抬眼看向镜中的司予,光落在对方身上,十八岁的少年眼角眉梢都是明亮的。
目光交错间,无数过往在他脑海中悉数浮现,九岁时抱着母亲留下的冷刃独自蜷缩在床上哭泣的男孩,和如今镜子里温润出挑的脸庞逐渐融为一体,最终在他脑海中抽离成另外一副身影€€€€
更加成熟、坚韧,带着一身藏在完好皮肉下的沉疴,在风霜里独自彳亍了很多年,却依旧耀眼。
尽管知道他们都是同一个人,但就在此时此刻,某种难以名状的思念突然毫无预兆地击中了秦夺。
他答应过要给司予一个家,陪着他长大,如今,也算都做到了。
无数遗憾都被圆满,唯有他自己心里那一丝期待,等待着被再次点燃。
司予半天都没有等到他的回复,用手腕擦去眼下的水珠,轻“嗯?”了一声。
滴答一声,水滴从没有关紧的龙头上落了下来,在水池里泛开一片轻柔的涟漪。
秦夺倾斜刀身看着他,嗓音温沉地开口:“如果你想见我,想知道我到底长什么模样,就醒过来吧。”
司予动作一顿,本能地意识到了什么,接着便听他继续往下说道:“这里是你的病毒世界,由你的意志决定,只要你愿意,就一定可以醒来。云梧他们都会在现实世界里等你,我也一样。
“刀灵会实现你的愿望,所以那个你想见到的、真实的我,会在现实的世界里,和你再次重逢的。
“这一次,别让我等太久,好吗?”
第163章 回家
现实世界。
距离那场末日般的终极世界的开启,已经过了两年有余。
两年前,司予注射激化剂后失控,开启终极世界。生死之际,或许是心底最后一丝意识的挣扎,让他没有对云梧下死手,这也给了沈淮珏不顾一切将云梧救回来的机会。
秦夺在最后关头进入里世界,带回了司予,结束了这场浩劫。被救回的云梧也通过异能,带回了死在终极世界的所有人。
病毒协会经此,彻底暴露在了公众的视野中,各种议论甚嚣尘上。
最终,在各路质疑、理解和支持的声音里,病毒协会一直以来所做的一切被官方公开,协会的存在得到公众认可的同时,SOS病毒的后续处理工作也步上正轨。
一年后,病毒研究所在叶仲微的带领下,终于成功研制出了Zero试剂,至此,SOS病毒彻底失活,宿者数量在三个月内清零。
而司予和季言桉身上“同生共死”的药剂,也通过血液对比分析,找到了解药。
季言桉在经过病毒协会地下三层长达一年的折磨后,本就不算稳定的精神状态彻底出了问题。药效解除后,他被秦夺亲手送上了法庭。
在法庭之上,他亲口承认了自己的所有罪行€€€€
司予十五岁那年,季言桉通过特殊途径联系到了司寒弈,在司寒弈十年实验的基础上,送去了一株自己培育出的、小小的新型病毒。
这种具有极强再生能力的病毒被注射进司予经受了十年实验的身体,自此,第一株SOS病毒诞生了。
那天晚上,失控状态下的司予第一次开启了病毒世界。但因为那时他体内的SOS病毒太不稳定,他年纪又太小,还不懂得怎样控制自己的病毒世界,没能成功杀死司寒弈和季言桉两人,反倒在阴差阳错下,感染了他们。
等到司予恢复意识的时候,那座困了他十五年的别墅,已经在熊熊燃烧的大火中变为废墟。
至于司寒弈和季言桉,早已趁乱逃离了现场。
在那之后,被初始病毒感染的季言桉和司寒弈意识到了病毒世界的恐怖力量,开始批量感染宿者,造成了无数普通人的死亡。
以上种种罪行累积叠加,最终法官宣判,季言桉被判处死刑。
行刑的那天,秦夺亲自去了刑场观刑。
那是个很好的艳阳天,金色的阳光照在每个人脸上,一切罪恶与血污都无处遁形。
因为精神状态失常,季言桉在看到秦夺的第一眼,突然神经质地笑了起来。他已经瘦得脱相,癫狂的笑声穿过一整片肃穆的刑场,显得格外刺耳。
身旁响起法警的厉声斥责,但他仿佛什么都没听见般,只直勾勾盯着远处人群中的秦夺,一边疯了一般地笑着,一边高声道:“秦部长,你觉得你赢了吗?就算SOS病毒消失了,司予也永远是我最完美的作品!永远€€€€”
“砰!”
一声枪响,他所有的未尽之言至此终结。
季言桉半边后脑都被那颗子弹打爆了,他脸上仍带着疯狂的笑容,表情却彻底地凝固在了最后一瞬。
摇晃了两下后,他整个人向前倒地,内里早已腐烂多年的尸体之下,流出一地血红。
秦夺静静看了那具尸体几秒,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离开。
他一路开车回了协会,先是去病毒研究所的特殊病房里待了一会儿,接着上到天台,点燃了一支烟。
终极世界在两年前被成功关闭,所有人都回到了现实世界,但作为终极世界开启者的司予,和为了把所有人活着带出来、极度透支了自己身体的云梧,却陷入了深度的昏迷。
因为异能太过强大,云梧的身体状况一直不算好,在进入终极世界之前,他因为担心秦夺的状况,又强行给自己打了恢复针,这一次在高压之下,可谓是遭到了极重的反噬。
而终极世界的开启和关闭,同样给司予的身体带去了很大的负担。
他们两人在特殊病房里一睡就是两年,在此期间,秦夺被迫担起了病毒协会会长的职责,每天都埋在文件堆里,为了处理一堆SOS病毒相关的后续事宜,忙得脚不沾地。
不过也正因如此,他才能让自己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想一些其他的可能。
毕竟已经两年过去,没有人能保证特殊病房里的那两个人,究竟还要再过多久才能醒来。
有的时候,秦夺恍惚间甚至会怀疑,自己在里世界里度过的那九年,是否只是一场他虚构出来的幻梦,怀疑他是不是已经在终极世界里亲手杀死了司予,没有转圜的余地,并且再一次被司予欺骗,送回了现实世界。
每当这种时候,他就必须去特殊病房里待上一会儿。只有亲眼看见司予躺在病床上,看见他随着呼吸而起伏的胸膛,和仪器上显示的数据,秦夺才能找到一点实感。
就像今晚。
天台上的冷风吹过秦夺的鬓角,他手里烟头上的火星明明灭灭。远处的城市万家灯火通明,一切都恢复了正轨,这里没有怪物、没有被宿者随意支配的死亡,是一个平凡却热闹的、很好的世界。
秦夺安静地抽完一支烟,正要回去处理公务,就在这时,身后天台的门却意外地被人推开了。
江欲燃手里拿着几瓶酒,她身后跟着任泽序和叶仲微,几人走到秦夺身边,江欲燃笑着将酒瓶往他面前一放,抬了抬下巴:“喝点儿吗?”
秦夺顿了一下,问:“你们来这儿干什么?”
“最近该处理的事都处理得差不多了,难得清闲,过来关心一下你这个上司的心理健康状况。”江欲燃在围栏上简单粗暴地撬了两下,开了两个瓶盖,感慨道,“咱们都多久没聚在一起喝过酒了。”
他们一人拿了一瓶酒,随意地往围栏上一靠。任泽序仰头喝了小半瓶酒,长叹一声:“我听说咱们协会要被并到特殊部队去了,也不知道人家要不要我这种技术人员,以后我们还能不能当同事。”
江欲燃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拜托,技术人员很吃香的好吗?像你和叶仲微这样的,去到哪都有人抢着要。”
她说着,有点惆怅地叹了口气:“我倒是不担心这个,反正只要人好好的,到哪儿都能聚。我就是……”
说到这儿,她话音一停,没再继续下去。但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她想说的是什么,叶仲微默了默,开口道:“应该快了。”
他本来想说,前两天仪器已经监测到了那两个人的脑电波活动,看上去似乎有要苏醒的迹象,但用余光瞥了一旁的秦夺一眼后,又把这句话默默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