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皇子眉心一凝,问道:“什么意思?”
兰奕欢道:“等你回去了,很快就会知道的。”
说完之后,他就转身走了。
五皇子独自站在原地看着兰奕欢的背影,沉吟片刻,突然招手叫来等在远处的侍从,问道:“今天宫里可有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
那侍从想了想,满脸莫名地摇头道:“殿下,小人今天一直在宫里,未曾听闻任何特别之事啊。”
五皇子深深看了他一眼,摇摇头,向着宫外走去。
侍从连忙从身后跟了下去:“殿下!请问殿下欲往何处?”
五皇子脚步不停,口中说道:“备马,去齐府!”
€€€€他的判断是正确的。
兰奕欢那样的语气,既然不是齐贵妃那边的事,应该就是齐家了。
果然,五皇子还没到齐府门口,就看见巷子里都堵满了百姓。
大家一边围观一边议论:“不得了了,宫里的人都来这里抓人了,一定是犯了很大的错吧!”
五皇子翻身下马,侍卫在前面开出一条路,百姓们一哄而散,五皇子大步进入齐府,发现里面的东西已经被翻的乱七八糟,满院子的人惶惶不安。
五皇子沉声问道:“来人,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齐夫人面色惨白的被人搀扶着出来了,听说她刚刚昏倒了,这是才醒过来。
见到五皇子,她就不禁大哭起来:“殿下,殿下您可来了,您一定要给我们做主呀!”
五皇子扶了她一把,道:“舅母,别慌。发生什么事了?大舅呢?”
齐夫人擦着眼泪,说道:“你舅舅这会不在府上。刚才好端端的,突然就有一队宫中的侍卫闯了进来,说是要将埘儿带走调查,还说跟得仙楼的事情有关€€€€这怎么可能呢?那楼他根本进都没进去过几回啊。”
五皇子皱眉未语。
齐夫人犹自说道:“侍卫见他不在,就到处搜查,没找到人,这才走了。您瞧瞧,府里都被弄成了这幅样子,自从上回太子殿下烧了齐家的匾,这些人竟就敢如此造次……”
五皇子听到这里,再结合刚才兰奕欢的话,猛然一下子意识到了什么,神色中带上了怒意:“得仙楼的事情是齐埘做的?!”
齐夫人被他这一吼吓了一跳,先是瑟缩了一下,又忍不住说:“殿下,不能那些侍卫说什么,咱们就信什么啊。再说,就算是,也是他们自家兄弟小打小闹的事,何至于闹这么大?”
五皇子听着她的话,神色越来越冷,几乎恨不得把这些人统统给掐死算了。
他寒声说道:“我记得我和你们说过,不要再去和小七为难。”
“不会了不会了,上次太子殿下来过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七殿下!”
齐夫人哀求道:“您就和七殿下说说,让他网开一面吧!难道他要和自己的亲舅舅计较银子吗?或者、或者让贵妃娘娘去说?”
她以为轻描淡写的、从未对兰奕欢好过的“舅舅”二字,就抵得过滔天大罪,抵得过黄金千万。
五皇子在此时,心中忽然回想起了太子问他的那句话:“你后悔吗?”
他无法回答。
最让他生气痛心的不是此刻,而是想到上一世,他们就是这样一次次冲着兰奕欢索要着。
而自己,也是其中的受益者。
五皇子把自己的衣袖从齐夫人手中抽出来,正欲开口,却听见外面传来一阵仓惶的脚步声。
“夫人,夫人,不好了!”
管家狂奔了进来,猛然看见五皇子,他连忙跪下磕了个头,急的甚至不等五皇子叫他起身,就抬起头来,双手将两张写满了字的纸奉到齐夫人面前。
“夫人,这是三殿下和八殿下府上送来的账单,说是、说是要求少爷赔偿得仙楼中属于他们的那一部分损失!”
齐夫人一听这话就愣住了,结结巴巴地说:“什、你说什么?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管家苦着脸说:“奴才也不知道……”
五皇子已经将其中的一张账单抽了出来,草草一扫,就认出来是三皇子亲笔所写的字迹了,
账单也和他那个人一样,一笔一笔,清清楚楚,毫厘都不放过。
齐夫人那边也看到了八皇子的账单,上面不光有器物的损失,还有什么“压惊费”、“劳动费”、“怒火费”等众多离谱的条目。
她不禁尖声说道:“这都是什么呀!得仙楼怎么会也有他们的份额!”
管家道:“八、八殿下府上来的人还说,不止八殿下,当时在那楼里的人,都受到了惊吓,有好几位夫人小姐,回去之后也都生病了,这些赔偿,如果齐府不给,那么他一定要伸张正义。”
伸张什么正义?
有他屁事!
得仙楼刚出事的时候,有人嘀咕着想让兰奕欢负责,八皇子可是直着脖子跟人家吵,差点把对方一脚给踹出去二里地的。
这就变了?!
要是按他说的这样漫天要价,把齐府卖了都赔不起,更何况这还没算皇上那边的损失呢,那才是大头。
齐夫人愣了片刻,两眼一翻,竟然昏了过去。
五皇子手一松,三皇子的账单轻飘飘落在了地上,他眼看着齐夫人倒在自己脚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依旧觉得胸中郁结难消。
眼看着夫人倒了,这时齐府更加乱成一团,管家慌乱地问五皇子:“殿下,这、这可怎么办?”
五皇子冷着脸说:“能怎么办?有病找大夫去。”
现在最重要的是,惹了大祸的齐埘还不知道跑哪去了,而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通常,齐埘闯了祸之后最爱寻求的靠山就是€€€€
五皇子直接去找了齐贵妃。
他现在已经在宫外建府了,每次回来探望母亲,齐贵妃见到他都会很高兴,可这一回,太监进去通报了半天,齐贵妃才出来,脸色微有不自然。
她道:“胜儿,怎么突然来看娘了?今天不忙么?”
五皇子直截了当地说道:“母妃,齐埘是不是躲在这里?”
齐贵妃强笑道:“你这孩子,在说什么呢?我今天一天都没见着他,什么躲不躲的。”
“母妃。”
五皇子沉声说道:“我知道你护着齐埘,可是也不能不问缘由地就回护。如果你连我都要瞒,有没有想过这当中出了什么事,我会陷入被动?”
这句话算是说中了,齐贵妃不禁猛然一顿,五皇子说道:“他到底在不在!”
“在的。”
齐贵妃终于低声说道:“我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刚才他着急忙慌地就偷偷进宫了,藏在欢儿以前住的偏殿里,还叮嘱我,谁来问都不要说他来了。到底……到底出什么事了?”
虽然已经把这件事猜的差不多了,但毕竟五皇子目前全都是听人东一句西一句说的,还没自己查明白具体经过,不好跟齐贵妃胡说。
因此他只道:“仿佛和得仙楼的事情有关。”
齐贵妃一惊,道:“这……那我带你去见他,你们当面说。”
五皇子道:“我没空去见他了,我现在要先去了解整件事情的确切经过。母妃,但你现在也不能让他躲在宫里,这算怎么回事?若是他真的闯了什么祸,难道你们要抗旨不成?”
齐贵妃道:“可我也不能不管他啊。”
“这样。”
五皇子想了一下道:“先把他送出去送回到齐家也好,如果他不愿意,就在外面找个宅子安置,等我回来之后,再说这件事究竟要如何处理。”
“胜儿。”
五皇子要走的时候,齐贵妃忽然又叫住了他,问道:“现在欢儿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你不是说给他凑了一些银子,拿给他了吗?”
五皇子的脚步微微一顿,回头看了一眼齐贵妃的神情,那个瞬间,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他低低说道:“他不肯要。”
齐贵妃一怔,动了动唇,也没说出什么来。
五皇子走后,她便去找齐埘,一路上心里忍不住想,齐埘受了委屈惊吓,立刻就能躲到她这里来。
兰奕欢跟齐埘一个岁数,也还是个半大孩子,经历了那么大的事,又有谁能帮着他、安慰他呢?
这孩子看着脾气好,但实际上太倔强了,哥哥给他钱,他为什么不要?
齐贵妃一边想一边往齐埘所藏的偏殿走,自从兰奕欢不住这里之后,偏殿就一直空着,所以这条路,齐贵妃其实很少很少会走了。
她推开偏殿的门进去,刹那间恍惚了一下,眼前好像出现了一幕场景€€€€
一个年轻男子正斜着椅子坐在桌前,手里拿着一本老半天没有翻页的书。
她一推门进去,那人立刻笑着回过头来,说道:“母妃,我回来看您了,没想到吧!”
语气亲昵,满眼喜悦。
那是兰奕欢的脸。
可她的生活中从没有过这样的场景。
齐贵妃一个恍惚,忽听“砰”的一声,眼前却是齐埘一下子从桌边站了起来,慌慌张张地碰掉了桌上的根雕笔筒。
他满脸颓丧惶急之色,踢开笔筒,跑到齐贵妃跟前,连声问道:“姑姑,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来抓我了?您这里还有没有别的地方可以藏啊?这太不安全了!”
齐贵妃按了按额角,说道:“别慌,去把地上的东西捡起来,好好地坐下。你瞧你,越是遇事,越是冷静才行。”
齐埘不知道那笔筒是兰奕欢过去的东西,捡起来之后胡乱往桌子上一搁,坐了下来,紧盯着齐贵妃。
齐贵妃道:“暂时还没有人找到这里来,是你五哥刚才回来了一趟。但他说……你好像跟这次得仙楼的事情有关,是吗?”
齐埘道:“这……”
“埘儿。”
齐贵妃按住他的肩膀,正色问道:“你跟姑姑说实话,你到底做了什么?否则我怎么替你解决?”
齐埘犹豫了一下,道:“真的没什么,就是兰奕欢……对,兰奕欢因为你们的缘故,一直怨恨我。因为姑姑太疼爱我了,但一点也不疼爱他,所以他一直觉得是我抢走了他的宠爱。这回得仙楼发生了那件事,他想推卸责任,就跟陛下说,是我……是我找人干的,陛下信以为真,就派人来抓我了。”
齐贵妃却慢慢摇了摇头,说道:“他如果没有证据,这么说了陛下就会信吗?而且欢儿不是那样的孩子,他不会空口诬陷别人的。”
齐埘这回着急上火,根本就没有心情去细细把自己的话编造的天衣无缝,此时听齐贵妃还在质疑自己,他的眼中流露出一丝凶狠之意。
果然养大的就是胜过亲生的,当初她选择抛弃自己,让自己受这样的委屈,而现在还向着兰奕欢说话。
可是,她也只养了兰奕欢六年而已啊!
这种日积月累的不平,甚至让他对齐贵妃都产生了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