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来想说“双宿双飞”,但看了兰奕臻那张丑脸,实在再怎么丧良心都说不出口,谋反的事都计划了,这时候还是得说句心里话:“你啊,还是没见过好的,到时候好歹也找个有鼻子有眼的人心疼你……”
兰奕欢:“……”
这个鼻子眼睛也都长了呀!
献王说着,见兰奕欢垂着长长的睫毛,眼尾似带红霞,心中微动,不觉暗想,太子和那狗侍卫还真是好福气,可惜,大事要紧。
他遗憾地放开了兰奕欢的手,又塞给了兰奕欢一瓶香膏,说是能够助他成事的“好东西”。
这要是放在原来,兰奕欢大概都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如今,兰奕臻什么都对他做了,他也什么都明白了,不禁一阵无语。
从这个角度来看,兰奕臻这个兄长,还真是从衣食起居到床笫秘事,给兰奕欢教了个遍。
献王道:“你拿着,只要你用上了,管保太子魂都飞了,什么都听你的。等以后皇叔做主,也把他给阉了,让他在你身边贴身伺候,以报今日之羞辱!”
好说歹说,把兰奕欢给劝的点了头,献王目送着兰奕欢一路下楼,这才舒了一口气,跟邓子墨打个招呼,自己也上了马车走了。
兰奕欢带着兰奕臻走出了酒楼,只见月光疏疏,落在地上如同残雪,宏安道一个人站在墙角下,缩头缩脑地搓着手,满脸的惶恐畏惧。
兰奕欢站在那里,看了他片刻。
宏安道一转过头来,看见了兰奕欢,吓得面上变色,整个人都僵住了,片刻之后才干笑道:“七、七殿下。”
他结结巴巴地说:“我没说什么别的,就是实在欠了钱,没法子,说了点您和太子殿下之间的事。除此之外,真没有了,真不是故意的……”
兰奕欢道:“都还清了?”
宏安道被他冷不丁这么问了一句,还怔了怔,然后才道:“快了,快了。”
其实自然没有那么容易,当初这些人为了控制他,故意吸引他赌钱,后来给了他钱之后,也不会帮他还清,为的就是继续有所挟制。
可他怎么也想不到的,就是兰奕欢问完这句话之后,竟然直接摸出了几张银票,塞到了他的手里。
“够了吧?”
“殿下,这、这€€€€”
兰奕欢道:“我知道你没说别的。但你也是做错了事,不可能跟在太子身边了。你年纪也不小了,前途尽毁,无处容身,也该长个教训,不要那么禁不起诱惑,等还了债,找个地方好好过吧。”
宏安道彻底愣住,一句话都没说出来,看着兰奕欢转身离去。
他忽然有些鼻酸,冲上去道:“七殿下,我、我再给您磕个头吧!我当初还劝太子殿下放纵对您的感情,我不是个东西!”
宏安道冲上去之后,跪地向兰奕欢用力磕了几个头,当兰奕欢低头看去的时候,他用极小极小的声音说道:“是齐弼!一开始是齐弼派人用做赌局套住了我,让我为献王效力,他们都是一伙的……”
兰奕欢目光一凝,神色间却全无变化,只淡淡地说:“我不用你给我磕头,走吧。”
宏安道这才佝偻着后背,默默转头离开了。
兰奕欢微叹了口气,兰奕臻将自己的披风解下来,裹在兰奕欢肩上。
兰奕欢回过头,冲他笑了一下,随即便听身后有个人说道:“七殿下真是个心软的人,简直不像是宫廷中养出来的孩子。”
两人同时转身,见到是邓子墨走了过来。
兰奕臻皱了皱眉头。
兰奕欢便道:“邓大人这是要一直看着我回宫,免得我半路潜逃了不成?”
邓子墨视兰奕臻如无物,只跟兰奕欢说话:“不敢。”
兰奕欢道:“好像每一次见你,你都有不同的身份,又在不同的人身边周旋,真是神秘莫测,深藏不露。”
难道他跟齐家也有关系?但如果是那样,他又何必特意去和五皇子说那番话呢?
又或者,齐弼也不是全心全意向着五哥的?可五皇子应该已经是他最大的依仗了才对,他到底想干什么?
邓子墨微微地笑着,没有接兰奕欢的话,而是说道:“殿下,您生来便是天潢贵胄,性格又率真勇敢,可知道这世上除了求不得之外,还有其他两种至苦吗?”
兰奕欢道:“愿闻其详。”
邓子墨道:“另外那两苦,一名必得求,一名不得求。”
“必得求,不情愿,不甘心,不畅快,却不得不为了各种各样不得已的理由,去做自己根本不愿为不屑为之事,还要做的仿佛心甘情愿,满面欢笑。”
“而不得求……”
邓子墨笑了笑:“欲求而不可,欲不求而放不下,爱恨难辨,只能事事违心€€€€殿下说,这岂非至苦?”
兰奕欢道:“我倒觉得这不算什么至苦。”
邓子墨道:“哦?”
“这叫贪。”兰奕欢淡淡地说,“只能说明邓大人想要的实在是太多了,所以还能分出等来!”
邓子墨一怔,随即笑了起来,将手臂一抬。
“一直以来,我对权势、才能、名望孜孜以求,其实不过是因为如果没有这些,我甚至连性命都会不保。我是个生来就得有用处的人。”
“所以€€€€”
邓子墨的笑容飘忽:“容我再提醒殿下一句,重情重义是好事,但这回如果还要对太子容情,只怕殿下两边摇摆不定,葬送的就是自己了。”
“哦。”
他好像这时才想起来还有兰奕臻这么个人,转过头来,微笑中带着种说不出的轻蔑和恶意:“或许还得搭上这个阉人。”
兰奕臻:“???”
刚才兰奕欢在献王那一阵胡编,兰奕臻因为丑站的远了些,根本就没听见,他从前世就对邓子墨对兰奕欢的态度颇为反感,此时正盯着这人,冷不防就被骂了。
骂的好奇怪。
兰奕欢怕兰奕臻不明就里,泄露了自己在胡说,立刻说道:“邓大人,你说话注意一点。不管他是不是阉人,在我心目中都是一样的。兰奕臻对我心爱之人的羞辱,我也铭记在心,必报此仇,你就不用多操心了。”
兰奕臻:“……”
“这样真挚的感情,着实令人羡慕。”
邓子墨道:“那就好,我也是担心殿下才会这样提醒。只要咱们目标一致,我一定会竭力地支持殿下,请殿下不必对我怀有那么重的抵触情绪。其实我是个挺简单的人。”
第106章 莫道吴刀涩
此时的邓子墨, 倒是让兰奕欢又找到了几分与前世相似的感觉了。
他挑了挑眉,正要说什么,忽见对方微微倾身靠近。
兰奕欢下意识地一躲, 邓子墨却是抽去了他手中那瓶献王所给的药膏, 一挥手就给扔进了河里,说道:“不需要用这东西。”
兰奕欢看了眼水面上的涟漪, 说道:“这是你扔的, 可和我没关系, 如果事不成, 那就得怪你。”
邓子墨说道:“殿下要取悦太子, 又何须用这种手段?”
说完之后, 他行了一礼,双目却一直注视着兰奕欢,目光中终究在此时透出了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惆怅。
但那惆怅却似流水, 转眼平静无痕, 邓子墨哈哈一笑,倒退两步,转身而去。
兰奕欢回过头来, 对着兰奕臻耸耸肩, 说道:“你看看, 还是那个德性。”
兰奕臻看起来倒是很平静, 只道:“回去吧。”
兰奕欢点了点头, 两人走了几步, 他突然又停了下来, 说道:“等等。”
兰奕臻道:“怎么?”
兰奕欢说:“那瓶药刚刚被扔进去,如果瓶塞够紧的话, 应该还不至于进太多水,能不能找蛙人给捞上来?”
他口中的“蛙人”便相当于水中的暗卫,都是自幼培养出来的精擅水性之人,即使潜到极深的湖底都能呼吸视物,就是一根针掉进去,要派他们给捡回来都非不可能实现之事。
兰奕臻和兰奕欢手下,就有这样一支队伍。
不过,兰奕欢想要那瓶药,自然不是真的为了勾引就站在他身边的这位太子哥哥,而是他知道邓子墨一向城府极深,所做的很多事看似无意,实际都经过了精心算计,所以本着这个原则,邓子墨既然扔,他就得捡。
天色已经不早,这边让蛙人打捞药瓶,兰奕臻和兰奕欢就赶在下钥之前回到了宫中。
兰奕欢进了自己的寝殿,示意伺候的人准备好洗漱用的东西就下去后,兰奕欢一边自己动手,一边笑冲着兰奕臻说:“怎么了太子殿下,你不会东宫去吗?”
兰奕臻道:“不忙,我还有事想问你。”
兰奕欢在床边坐下,拿起一块帕子,随口道:“你说呗。”
兰奕臻道:“谁是阉人?”
兰奕欢:“……”
兰奕臻道:“被谁阉的?”
兰奕欢干咳一声,四下看看,茫然道:“咦,什么声音,怎么听不大清楚。”
他随手把帕子往旁边一扔,揉了揉眼睛,自言自语地说:“这么晚了,我得睡觉了,要不然不能长高个,嗯!”
然后兰奕臻就眼睁睁看着兰奕欢一头钻进了被窝。
“……”
兰奕臻被这小子弄得又好气又好笑,原本还只有五分怀疑是兰奕欢又胡扯了什么,这下子彻底确定了。
他直接过去,手在被子里一掏,就把兰奕欢给抱了出来,放到自己腿上,摸了摸他的脚。
“脚还湿着呢,你就往床上躺。”
兰奕臻拿起帕子,给兰奕欢擦着脚,漫不经心地问:“到底跟他们说什么了?说你身边带的这个丑侍卫是个阉人?”
兰奕欢干咳一声,道:“那不是得取信他们嘛,我就小小地把咱们的故事加工了一丢丢……”
他用小拇指给兰奕臻比了个“一丢丢”,以示真的很少。
兰奕臻似笑非笑,有力的手臂把兰奕欢紧紧箍在他怀里,给他的脚心挠了一丢丢的痒。
“哎!哎!不行!”
再也没有人能比兰奕臻更了解兰奕欢怕什么了,兰奕欢一下子差点从他怀里弹起来,偏被哥哥抱的根本没法逃跑,只好求饶:“你别挠我痒,我说我说还不行嘛!就是我当着献王的面亲了你,那他肯定就得问,这事太子不知道吗?”
兰奕欢还特意学了献王的语气,然后又说:“那我肯定得说你知道,才显得你聪明厉害,可是你知道,你还让他在我身边,这说不通啊!所以我就有说,其实是太子把丑侍卫阉啦,故意这样惩罚咱们……”
“……”
兰奕臻道:“没了?”
兰奕欢说:“说是一丢丢,就只有一丢丢。”
兰奕臻道:“你这一丢丢真不错,太子也抹黑了,侍卫也抹黑了,只有七殿下平安无事,人见人爱。”
虽然他一直语气平静,情绪稳定,但说到这里,兰奕欢还是从兄长的语气中感受到了一种深深的怨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