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来讲,他和宗凛的意识本体越靠近,标记的反应就会越明显。
但现在宗凛应该还在第二区的基因治疗中心,离他很远才对……
他瞳尖微微收缩,看到面前的草坪上,自己的影子被一个更加巨大的黑影笼罩。
黑影是从上方被阳光照映出来的,这意味着,此刻有东西正在他的身后€€€€
他蓦然转身,然而后方却空空荡荡。
办公室的门关着,狭小的房间不存在藏人的可能。
但这里是意识空间。
扭曲异化的意识空间里,会出现怎样怪异的状况,都有可能。
“……宗凛?”
沈诀低声开口。
但房间里静悄悄地,没人回答。
一股被窥伺的感觉油然而生,好像有什么穷凶极恶的猛兽正在对他垂涎。
“叮叮叮€€€€”
桌面的通讯器忽然之间响了起来。这代表着研究院有紧急任务需要召集特定区域研究员集中。
沈诀推门走出去。
许教授正在分配任务,“这次的抑制器协调对象很特殊,你们一定要加倍小心。”
几个经验最多的协调员看上去十分有信心地点头。
“小沈,小周,小罗,”许教授看向他们,“你们经验不够,就在旁边打打下手就好了。不要冲动,一切以安全为先。”
他很少这样严肃地强调。
沈诀知道为什么。
这时候的宗凛,已经快要接近堕化。
七年前,抑制器技术还没有现在先进,感染值一旦超过限额,基本已经宣判了异能者死刑。
然而城市高层却要求不惜一切代价阻止宗凛堕化,为此发动研究院全部力量,允许采用能够想象的一切措施,无论是否违禁。
沈诀跟随着人流来到二区。
他一眼就看到了宗凛。
那是一块悬挂着的巨大显示屏,无数研究员人头涌动,都在看着显示屏中的场景。
里面是一座金属构建的牢房,布满锁链的金属舱已经打开了。
宗凛就靠坐在金属舱旁,低着头,异于常人的白发散乱。
他身上血迹斑斑,巨大的白色骨翼从肩胛伸出,明显处于失控无法收回的状态。
地面上有很多散落的骨片和血迹,甚至能够看到角落里一堆骨翼的残骸。
旁边的数据屏幕上记录着他的状况。
“尝试抑制剂注射。”
“尝试次数,六。”
“抑制剂注射量上限,无法缓解。”
“尝试感染部位切除手术。”
“尝试次数。十。”
“各部位均已尝试,感染值未能有效降低。”
“尝试人类基因编译替换。”
“尝试次数。一。”
“失败。患者体征发生不可逆改变。”
……
“尝试抑制器佩戴。”
“进行中。”
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站在人群最前方,容貌宛如手术刀似地凌厉。
是研究院的院长,史尘。
史尘紧盯着监控屏上的情况,道:“抑制器协调组准备好了?”
经验丰富的几个协调员对视几眼,一个协调员首先站出来。
“我先来试试吧。”
史尘点头。协调员穿好防护服,拿着抑制器就进去了。
“宗凛,能听到吗?”史尘在对讲麦克风上开口,“协调员已经进入。控制一下自己。”
屏幕里,宗凛没有抬头。
监测仪显示感染值96,代表他还拥有人类意识。
这也是他拥有人类意识的最后阶段。
因此刚才研究员们进去进行异化部位切除手术的时候,他没有反抗。
协调员拿着抑制器和切割刀进到房间,握住宗凛的手臂,想要将抑制器佩戴。
然而骨甲实在太过坚硬,他的力量不够,使劲划了好几下才打开,眼见着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他急急忙忙将抑制器往上一按€€€€
对接失败。错误的电流刺激到了宗凛。
宗凛的手臂控制不住一颤。
协调员直接往后倒飞了十几米,喷出一大口鲜血。
史尘道:“救援队。”
救援队马上进入将人拖了出来,送进早就准备好的担架上。
史尘:“下一个。”
第二个协调员咽了口唾沫。紧张让他的手出现了不该有的颤抖,于是担架上的人又多了一个。
很快,最有经验的几个协调员都以失败告终。
轮到最后一个协调员进入的时候,他尖叫起来:“我不去!那就是个怪物!他该进的是氮气舱,不是实验室!”
他的声音通过史尘前方的麦克风传进了宗凛的耳朵。
宗凛的手动了一下,但依旧没有抬头。
很快,就有警卫将尖叫的协调员拖了下去。
史尘站在高台上,面无表情。
“还有人愿意尝试吗?”
人群一片寂静,谁都不敢出声。
肉眼可见鲜血淋淋的下场,谁敢尝试?
监视屏上,宗凛忽然开口。
“够了。别再让人进来了。”
他的声音极端涩哑。
伤人的那只手被他挪到了身后。
沈诀很想亲亲他,把他抱进自己怀里,帮他把身上的伤口包扎。
他从口袋里取出一副橡胶手套,戴了上去。
“小沈€€€€!”许教授看到他动作,意识到什么,拉了拉他衣服,低呼。
沈诀觉得没有什么可犹豫的。
当年第一次遇到的时候,他就选择了帮助宗凛。
现在宗凛的意识空间里,对方再让他选择一次。
结果当然还是同样。
一片静默之中,他穿过黑压压的沉默的人群,来到监视屏前。
“能听到我说话吗?”
“让我做你的协调员,再试一次。”
宗凛缓缓抬眼。
那双血红色的、野兽般的眼瞳有些空洞,并没有对他的声音有任何反应。
当然。
现在的宗凛甚至还不认识他。
沈诀声音平静道。
“宗先生,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第22章
沈诀感觉到自己正在被大厅中许多人所注视。
惊异的目光围绕在他身上凝聚、打量。
如果是平时, 他并不喜欢被那么多目光注视。这会让他感觉自己从“观察者”,变成“被观察者”。
但现在他并不在意。
他只是专注地盯着屏幕中央的宗凛,看他身上各处血淋淋的伤痕,破损的垂落的骨翼, 同时在脑海中快速制定接下来协调与安抚的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