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一道细细的裂缝从骰子正上方裂开。
黑袍人动作一顿,道:“葡萄,镜子收起来,你被发现了。”
“是,大人。”白发少女听命,正想把水镜收回,却见水镜里的景象骤然消失,变成一片漆黑。
与此同时,一支弓箭从水镜正反两面同时显形射出,快速刺向少女和她对面的黑袍人!
少女躲闪不及,胸膛直接被利箭贯穿,口中喷出一大口透明的血液。
黑袍人迅疾抬手,把射到面前的羽箭攥住,锋利的箭矢割破了他的掌心。
漆黑血液流下,灼穿了茶杯地面,烧穿电路。
快乐旋转的茶杯们停止了下来。
黑袍人低头,光滑的银色面具缓缓下移。
他紧紧盯着掌心的利箭,指骨发力,将箭矢折断,用极阴冷的语调吐出一个名字。
“祝、无、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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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核心区,观测中心高塔。
高塔的顶端是一个密闭的房间。
狭小的房间里没有阳光,墙壁上贴满了黑底红字的符纸,紫色的帷幔从天花垂落。
一张黑色地毯中央,跪坐着一个人。
这人穿着一身宽大的巫师袍服,闭着眼,垂着头,脸颊尖削,长发铺地。
他的身旁放着一张长弓。
此时,这个房间似乎被什么未知的力量所冲击着,纱织的帷幔不断摇动,墙壁上符文散发出一阵又一阵的红光,不少正在自燃烧毁。
不远处一个通讯器正闪烁着绿光,童岚的声音从里面传出。
“祝老师,我不明白!为什么你要放任宗凛待在城市里?他太危险了,随时都有可能堕化!我甚至已经很多次在梦里见过他堕化的场景……”
童岚的声音顿了顿,仿佛坠入深深的恐惧与绝望中,涩声道。
“……苍白之王飞掠过黑色的天空,贯穿灵魂的骨刺如雨瓢泼,生灵哀嚎,城市陷落。不朽的梦魇从骸骨中复生,给众生带来……”
“住口!”
被称为“祝老师”的人忽然开口打断,因为声音太急促,一口血从他嘴里喷了出来。
童岚发觉不对,“老师,您怎么了?”
祝老师:“我说过了,宗凛的事情你不要再管,也不要再用你的能力去窥探尚未发生的未来。”
“可作为‘命运’序列的观测者,我们的职责不正是€€€€”
“够了!”祝老师道,“童岚,这几天你先回去休息,让池序过来值班吧。”
说完,一道紫色帷幔落在通讯仪上,挂断了通讯。
与此同时,祝老师弯腰,鲜血不断从嘴里流出,淌过下巴,甚至能看到其中夹杂了不少内脏碎片。
不远处,紫色帷幔拧成一束,在通讯仪上一下下戳着,拨通了另外一个电话。
几秒钟等待的铃声之后,一个冷淡的男声从通讯仪中传出:“祝无忧?”
祝无忧下巴沾满鲜血,喘着气道:“……史尘,1号实验室出事了。这次‘它’的攻击,我没挡住。”
史尘:“我知道了。不过,你和‘它’向来互相制衡,为什么这次没挡住?”
祝无忧:“‘它’这次……用了活人血祭,干扰了观测。况且,同序列异种本来就比异能者要强,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像宗凛那样……咳、咳咳咳咳€€€€”
史尘:“你受伤了?”
祝无忧没回答,只是把喉咙里的血咽回去,絮絮道:“史尘,宗凛现在绝对不能堕化……我说过,他是影响‘命运’的关键支点……来自异种之王的威胁,只有他能够遏制……”
史尘:“我知道。我会处理。”
“……拜托你了。”
.
[为了拯救城市和世界,杀了它。]
系统的声音落下。
沈诀的脖颈还被异种握着,头微微仰起。窒息感让他的脉搏急促跳动,四肢不由自主地产生痉挛,心脏声剧烈。
宗凛离他很近。
他能看到自己在对方眼中的倒影。
一个柔软的、脆弱的、被挟持的人类。
那支平时无可阻挡贯穿异种心脏灵魂的长枪,在他面前硬生生地停下。紧绷的肌肉和不断滋生的骨花纠缠,赤红的瞳孔满是焦切。
[宿主,你现在的状况很危险,稍后,我将会尝试释放电流信号刺激你的大脑,看是否能够将你的意识唤回身体,从宗凛的意识空间中强制脱离。机会稍纵即逝,请您一定要抓紧€€€€]
沈诀终于慢吞吞开口了。
“杀了他?”
“想都别想。”
第24章
系统第一次听到他家宿主说话这样冷。
仿佛连尾调都淬着尖锐的刀锋。
它整个统都抖了抖, 才后知后觉想起,自己宿主和他家伴侣……似乎非常恩爱。
哦对了,刚才宗凛的异化意识还在喊沈诀“宝宝”。
€€€€所以为什么都喊“宝宝”了还要掐断他家宿主的脖子?
[宿主!异种的话骗人的鬼!你不要信它!我们得快点从意识空间离开€€€€]
系统说着,尝试将一股电流注入沈诀现实身体的大脑。
周围的景象剧烈波动了一下。
苍白之王似乎察觉了什么, 用鼻音哼出一个字:“嗯?”
与此同时, 系统惨叫一声。
[滋……被发现了……滋滋……]
[滋滋滋……你们结合得太深入了, 电流强制唤醒的办法行不通……滋滋滋……宿主, “苍白之王”现在只是宗凛堕化的部分意识, 还没有融合现实本体,它不是完整的序列二, 构建出来的也是不完整的领域空间……滋滋……它一定有致命的破绽……找到破绽……逃……]
系统的声音消失了。
沈诀缓缓抬眼, 只见扭曲的空间中, 实验室的景象和苍白之王的领域空间交错。
宗凛与苍白之王将他夹在不可移动的中心。
身后是冰冷的胸膛, 身前是炙热的呼吸。
他的右手还被骨翼缠绕,整个人朝前吊在半空,只剩下一只左手还能够勉强活动。
就像是个被随意揉捏的玩偶娃娃。
漫长岁月里, 还没有谁让他陷入这样进退不能的境地。
沈诀眉眼陡然涌出一点戾气。他的左手忽然覆上自己脖颈, 握住了苍白之王的手。
不是掰开。
而是用更大的力度下按。
€€€€苍白之王不是用捏碎他的喉管作为对宗凛的威胁吗?
那就尽管捏碎他。
最好彻底摧毁,让他的灵魂底色从这具普通人的身躯中解放出来。
苍白之王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做,异化双手上倒立的骨刺甚至没有被控制变得柔软,一瞬间就扎穿了沈诀的掌心。
黏腻浓稠的血从沈诀手上冒出, 而沈诀却仿佛感觉不到痛楚,握住苍白之王的手还在继续用力。
苍白之王冰冷的声音变得有些失措:“……你!”
柔软的肉和滚烫的血包裹着骨刺将它的手背烧灼, 处于被禁锢窒息状态的人类的手明明力气不大,然而这一瞬间它竟无法抵挡€€€€
人类的血肉, 为何它会觉得比山海更重?
苍白之王身体忽然如同阴影一样溃散开来,从沈诀指缝间流泄。
沈诀人没有了支点, 整个往前倾倒,被宗凛一把揽入怀中。
“你没事吧?”宗凛声音焦急。
沈诀受伤的手垂在宗凛臂膀,已经完全脱力,大量血液从他掌心伤口中流出,浓郁的血腥味充斥这方空间。
“咳……咳咳咳……”他伏在宗凛怀里,无法回答,只是本能大口拼命地吸纳着新鲜的空气。
宗凛的手臂有些颤抖。
他在努力控制自己的力道,把人拢进怀,抱得更深一些,更牢一些,决不能再像刚才,对方落入异化意识的手中,自己还一无所觉。
实验室灯光闪烁。
苍白之王的身影在不远处再度缓缓凝形。
“真是让人感动的一对眷侣。”
苍白之王开口。
它站在光暗的交错与闪烁里,高大畸长的身躯直立,庞大骨翼展开,刺破实验室的金属墙,伸向领域空间苍白的天空之中。
异化的双手交叠在一起,缓慢鼓掌。
“你宁愿牺牲自己,也不愿意自己成为对他的威胁,是吗?”苍白之王道。
它顿了顿,第二次问出一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