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前。
“异能反噬,感染值过高€€€€快!快打止血剂和抑制剂!送进隔离舱!”
当宗凛再醒过来的时候,只有实验室白惨惨的灯光,照射到了他的脸上,身上。
感染值岌岌可危,他自知时间无多。
扩音器里的声音让他克制,残存的意识也让他克制。
宗凛确实也早已习惯了克制。
他出身孤儿院,没有父母,唯一像亲人一样看护他的人在他十三岁那年堕化。
青色迷雾笼罩住整所孤儿院,三千多个孩子和为数上百的志愿者护工陷入其中,血腥味浓郁得像是地狱向现实敞开了一个口。
他从地狱里走了出来,同时觉醒了“灵魂”序列三异能,“噬魂”。
之后,他被接入异能训练所,学习如何控制和使用自己的异能,与脑子里尖啸的冤魂们共处。
十六岁那年,他加入清剿队,辗转不同迷雾征战。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多天都在外面奔波清剿,剩下六十天休息养伤。
宗凛并不排斥这样的生活,毕竟在很早之前,就有人一直教导他,获得越多力量的人,肩上所应该担负的责任理所当然就越重。
人类需要英雄。
城市也需要能够震慑异种的强大武器。
攻击型异能“噬魂”完成序列进化比其他序列要更加容易。
所以,他成长得比所有人想象中更迅速。从序列三到序列二,他只用了三年。
以数次接受进化实验、还有吞噬了无数同序列异种灵魂为代价。
只是偶尔也会觉得疲倦。
就像现在。
实验室里的研究员们来了又去,去了又来。
他们想救他,又以此伤害他。
因为疼,有时候实在控制不住,伤了人。
浓郁血腥味窜进鼻腔,接近异化的意识竟让他觉得干渴。
冥冥之中有一个预感告诉他,不必要再坚持了。
如果他此时此刻就走入氮气舱,对所有人都更好。
一个平静悦耳的声音忽然在扩音器里响了起来,闯进他浑噩的意识里。
“请让我做您的协调员。”
“宗先生,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最后一次。
这个词触动了他。
无论如何,他都得为人类再试“最后一次”。
这是他的责任,不可推卸的重担。
只是进来的协调员年轻得过分,还有一张尤为出色的脸。
他皱起眉。
太年轻了。
他知道研究院一直对异能者有所优待,会按照他们的喜好安排协调员对接。
他没有什么喜好。但总有人揣测他的喜好,想要通过一些捷径,完成对他的限制和操纵。
因此,他并不信任此时进来的年轻研究员。
但出乎意料的,对方为他佩戴抑制器的手法娴熟,持刀的手极为稳定,去除骨甲的动作更是干脆利落。
抑制器被稳稳扣上。
电流接通。
最后一次尝试……成功了吗?
电磁针构建的磁场在体内形成,异能的波动被短暂地压制,又迅猛地反弹爆发。
灯管破裂,监视器破碎。
磁场能量不够,抑制器破裂。
“快走!”他向研究员低吼。
年轻的研究员被他失控的力量甩开,撞在门边,唇边吐血。
然而实验室大门紧锁,厚重的三重门并没有打开的迹象。
他意识到了什么,转头看向监视器的方向。
破裂的监视器在天花板上静悄悄。
这里变成了一座真正的囚牢。
“看来我暂时走不了了。”
研究员道。
年轻的研究员用手挪移着勉强靠在门边,用那双平静的眼睛望向他,因为受伤支不起身,那血的味道却异常地甜美。
他的瞳孔收缩成尖,等他再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来到了对方的面前。
“宗先生,你看起来好像想吃了我。”研究员道,忽然微微侧过头,“好吧,咬这里。轻一点,别咬断了。”
对方似乎并不察觉危险,只是在开个玩笑。
那白皙的脖颈对他却有着疯狂的吸引力。
冥冥之中有东西驱使着他,教唆着他,引诱着他。明明才是初见,可他渴望这一刻,却似乎已经渴望了很久很久。
他咬了下去。
.
“宗先生,虽然您的感染值现在基本稳定住了,但还是随时有失控的风险。”
“我们给您的意见方案您也都看过了。在不出任务的时候,抑制器必须随时保持高强度的佩戴;每天的抑制剂记得打;随时到基因治疗中心复查;还有最后一点……”医生的声音稍稍停顿。
宗凛坐在椅子上,听着医生的话语。
“我们专家组一致认为,为了感染值稳定,您需要按时适度的发泄。或许,您尝试找一位伴侣。”医生给出建议,“如果您对伴侣关系存在不安和疑虑,那也可以试试寻找几位合适的床伴。我想城市里应该有很多人愿意为您服务,不要钱。”
他仿佛想要气氛活跃,开了个小小的玩笑。
宗凛道:“没有必要。”
建议得很好,下次还是不要再建议了。
他买了束百合花,去医院探望那位救了自己的研究员。
对方躺在床上,脖子被绷带包裹着,脸色苍白,还没有醒过来。
咬下去之后的记忆宗凛已经记不清楚了。
但他清楚一点,混乱之中,他强行对对方进行了灵魂标记。
对方非但接受了他,还用灵魂安抚了他,以至于被异能波及受创,至今昏迷不醒。
……
对方醒过来已经是快一个星期之后了。
在此期间,研究院给他推荐了一堆伴侣人选,显然对任何能够稳定他感染值的治疗方案并不死心。
得知研究员醒来的第一时间,他就赶到了医院。
研究员的名字,叫沈诀。
他打开医院病房门的时候,沈诀正在看电视,电视上是他这次破除S级陷落地的报道。
“……你还好吗?”他问。
沈诀:“还好。宗先生呢?”
他抿了下唇,道:“很好。感染值已经稳定了,这次我来,是想感谢你……”
“不用感谢。”沈诀打断他,“这是我该做的。我答应过你,最后一次尝试,不是么?”
沈诀脖颈上还缠着绷带。
他盯着那绷带,没有办法移开目光。
“我听说宗先生最近在寻找伴侣。”
对方坐在病床上,忽然侧过脸,对他道:“如果可以的话,我们要不要试试?”
“什……什么?”
他的声音因为惊讶而迟滞,沉默片刻,问。
“……为什么?”
为什么想要和他尝试成为伴侣?
为什么在所有人都不敢靠近他的时候,要为他尝试最后一次?
为什么在被他强制进行灵魂标记的时候没有反抗,甚至反过来为他用灵魂安抚?
沈诀低头沉思了一会,道:“虽然我和宗先生以前素未谋面,不过,我在电视上看着你,已经很多年了。”
“某种意义上,宗先生,你是我的偶像。我不太想放弃这次机会。”
“所以,要试试吗?”
年轻人的喜欢来得毫不设防而又热烈。
他看着对方真挚明媚的眼,竟然想不出拒绝。
却没想到一试就是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