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还是开房吧这里隔音不好。”
林鹤书坐了近十个小时的飞机,又在楼下等他一整个白天,眉间有难掩的疲色:“我后天有考试,这两天是复习假。”
江屿眠的兴致一下跌落,不远处一对同性情侣嬉闹着走过,一点都没有收敛地讨论今晚去谁家过夜。
“这恋爱谈的,分了算了。”
话是自然而然说出口的,江屿眠自己都有些意外,他去看林鹤书的神色,他似乎没什么不悦,只是凝视他。
江屿眠被他这样看着,想要反口都拉不下脸,他期待林鹤书拒绝,心里却隐隐觉得他不会,林鹤书也确实没有。
他静静看了江屿眠很久,只是看着,雪花悄无声息地落在他的发梢,晚风也静悄悄的,它们都在静默地见证这场离别。
不知过了多久,林鹤书说:“好。”
说完他转身离开,江屿眠在身后喊:“林鹤书!”
林鹤书的脚步稍稍停顿,很快又向前走。
第28章
大部分时候江屿眠都是关系的主导者, 真论起来,分手其实也是他提的,他却有种头一次被人终止关系的愕然和无措, 还有些羞恼, 仿佛他才是被抛弃的那一个, 气得上楼就要扔了跟林鹤书相关的所有东西,找来找去也没找到几件€€€€带出国带的东西就不多, 都是即买即用, 来的时候一身轻,现在想撒气都找不着地方。
谁能想到赶着考试之前的假期漂洋过海来相聚的人会走得那么决绝?
因为分手时的干脆, 江屿眠一直觉得林鹤书对待感情很冷静, 拿得起放得下,不会纠结过往,重逢再追他也没什么负担。
虽然现在看来,他对林鹤书的了解可能还不够多,但他说留不住,江屿眠觉得他在倒打一耙。
“你根本就没有留!”
何止是没有留, 他是转身就走, 头都不回一下。
“我能留你几次?”
谈恋爱不是一个人的事,没有所谓的留不留,能不能继续看的是双方的意愿。
他们没有激烈的冲突, 只是被空间阻隔, 又有截然不同的爱情观,一个追逐眼前的快乐, 一个期待长足的陪伴。
这样的矛盾被距离无限放大。
江屿眠不愿受束缚, 谈恋爱最直接的目的是获取快乐,肉|体上、精神上的。他不需要在地球另一端看不见摸不着不能带给他快乐却要以安全之名束缚他的恋人。
被学业和责任桎梏的林鹤书, 不适合当江屿眠的男朋友。
分手两个字已经说出口,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问题又无法解决,早晚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与其一次一次挽回、苟延残喘地制造不美好的回忆消磨情谊,走到最后相看生厌,不如尽早止步,将这段感情冰封在时光中,等待一个可能有,也可能没有的未来。
江屿眠明白他的意思了,他们分手,本质上不是因为他那句话,而是因为他要的当时林鹤书给不了,而林鹤书要的,他多半也做不到。
林鹤书要什么?江屿眠现在知道了。
他们的小螃蟹放在桌上很快吸引了目光,一群人咋咋呼呼地过来观察,没一会儿又分散在海滩上,他们在人群中,却游离在喧闹之外,江屿眠搂着他的脖子靠过去,轻佻地问:“林大夫,你想和我天长地久吗?”
林鹤书侧头垂眸看他,嗓音沉缓:“你可以吗?”
江屿眠不确定。
他随性,但守诺,不确定的事不会说出口。
“我不知道。”
“那就等你想清楚。”他的手覆在江屿眠的手背上,江屿眠知道下一个动作就是拉开,在他之前先发力,反手握住:“我想清楚了,我不能确定未来,但我知道未来一定是无数个现在。”
“现在我想跟你在一起。”
他们也并不是完全矛盾,享受当下不代表没有未来。江屿眠无法做出对未来的承诺,但可以保证现在。
“可以。”林鹤书没有为难他,“但是,江屿眠,不会有第三次了。”
这是唯一的机会,结束之后不会再有以后了。
他隔了十年还是喜欢林鹤书,万一他们又分手他想跟林大夫黄昏恋呢?江屿眠迟疑了一秒,也就是一秒,黄昏恋以后再说,送到眼前的机会怎么能不抓住,现在都没有了,还谈什么将来?
“好。”江屿眠点头,紧接着问,“那我今晚能去你家住吗?”
“我下周要出差。”
今天是周日,下周就是明天,这算得上是临时通知,但林鹤书明显是早就安排好的,江屿眠不满:“你是不是故意的?”
“嗯。”
“我要是什么都不说,你回来是不是就要跟我划清界限了?”
“不会,我会重新定义我们的关系。”
重新定义,说得好听,大概率就是普普通通能打招呼的朋友关系。江屿眠对这种可能发生的情况有多不满就有多自得于刚刚的回答,抬着下巴问他:“现在呢?”
“现在也需要。”林鹤书扣着他的手,在他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现在是男朋友。”
回去的路上江屿眠原本想开车,被林大夫拒绝了,他就跟小螃蟹一块儿坐在副驾驶,后面大家都在沙滩上抓螃蟹玩,大部分抓了都放了,也有跟他们一样打算带回去养的,江屿眠的瓶子里不知道被哪个好心人凑成了一对螃蟹。
两只螃蟹大小差不多,江屿眠也分不出哪只螃蟹是他抓的,问林鹤书:“你认得出小林吗?”
进入自动驾驶系统自动领航路段,林鹤书喝了口水,视线投过来,淡声问:“谁是小林?”
“我抓的螃蟹。”
“左边的钳子比右边小一些。”
江屿眠往瓶子里看,果然有一只小螃蟹的两只钳子大小不一样,他敲敲瓶子,里面的小螃蟹也敲了敲瓶子,他体会到了一点养螃蟹的乐趣,又开始查养蟹攻略,一边联系宠物店,问能不能寄养螃蟹。
宠物店的人十分谨慎地问他是什么螃蟹,江屿眠提起瓶子给它们拍照,透过瓶子对上林鹤书的视线,忽然说:“要不你养一只我养一只?你去哪里出差,能带螃蟹吗?”
“去别的医院交流学习,不远,可以带。”
“去多久啊?”
“一周左右。”
“那是不是还要收拾东西?” 江屿眠放下瓶子,在他回答之前替他决定了,快速计算出最省时间的行程安排:“别收拾了,等会儿先去接帕帕,然后去我家,换洗的衣服从我那儿挑吧。”
林鹤书没说话,江屿眠问他:“你今天还有别的安排吗?”
他在想什么几乎就是写在脸上,他目标一直都很明确,他们不是头一次谈恋爱,在这之前也有过不少亲密接触,好不容易等到林鹤书点头终于能做点成年人的事,他一时半刻都不想多等。
林鹤书提醒他:“我要出差。”
江屿眠故意说:“你怕明天起不来吗?”
林大夫客观地说:“根据已有经验,你晚起的可能性更高。”
江屿眠不太记得了,以他的性格,不想起就不起来了,晚起的可能性确实很高,但林大夫之前说他肾虚,他的胜负欲不允许他直接承认,于是说:“我又不要出差。”
他快速下单买了某些必需品,然后给林鹤书看。
林鹤书说:“再买点食材。”
他没再提出差,买菜都用这样省时间的方式,算是默认他的安排,江屿眠愉快地跟他商量着买菜,然后重新设置导航往宠物店去。
宠物店里老板也在,亲手把帕帕的吊坠交给他:“早上不知道怎么弄掉的,怕它误食,就先收起来了,您看看。”
金属色的尖晶石,灰中透蓝,因为跟帕帕的毛色很接近,江屿眠自己打磨出来的,他往林鹤书那儿比了一下,觉得这个颜色也很适合林大夫。
林鹤书看他一眼,江屿眠朝他笑了笑,收起吊坠牵帕帕:“走了,回家。”
他们到家的时候电梯门口放了不少东西,除了食材、日用品还有用来养螃蟹的三个不同规格的水族箱。
江屿眠很快决定最大的放家里用,最小的那个给林大夫带着出差。
林鹤书在收拾行李的时候,江屿眠在布置水族箱,林鹤书在整理冰箱的时候,江屿眠在布置水族箱,林鹤书处理好食材的时候,江屿眠还在布置水族箱,冷不丁地听见一句:“小江要越狱了。”
他听见小江下意识抬头,其实没人那么叫他,但林鹤书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他确实以为在喊自己,等他说完才意识到,他是在说还关在瓶子里的另一只小螃蟹。
刚刚江屿眠为了多给它们一点活动空间,把瓶子横过来放在吧台上,一只小螃蟹不知道什么时候爬到瓶口的。
“谁说他叫小江了?”
“那叫什么?”
“小林的男朋友。”
“小林的男朋友不是小江么?”林鹤书笑了声,一只胳膊撑在吧台上,指节叩叩瓶子,“男朋友,回去。”
螃蟹听不懂人话,说给另一个人听的。
江屿眠听见了,有点儿新奇,他很久没见过林鹤书那么随意的样子了,放下手里的东西,先凑过去亲他,他背手抬头,睁着眼一点一点靠近。
这么明显的动作,林鹤书也没有躲开,站在原地,江屿眠就故意等了两秒,忽然碰到他之后又快速后退,被抓回去了。
林鹤书提着他的腰把人放在高脚椅上,还带着泥沙的手被他桎梏在身后。
江屿眠从椅子上下来的时候气还没喘匀,布置水族箱的动作比刚才快了不少,一边动手一边神游,隐隐约约觉得林鹤书好像没有他以为的那么被动,还是这就是正经男朋友的待遇?
但仔细说起来,在林鹤书那里,接吻、特定时刻的互帮互助也应该是正经男朋友才有的待遇,他却提前得到了。
林鹤书明明很有原则,却在明确说了不谈恋爱的时候纵容他的亲近,他们接吻过,在一张床上躺过,跟真正的情侣也就差那么一点。
如果回国刚见面的时候林鹤书告诉他想谈恋爱必须先考虑未来,他多半会惋惜然后不再招惹,现在的江屿眠会认真思索,然后努力在这段博弈中去找寻平衡点。
就像一道佳肴,隔着橱窗看见和闻着香味是完全不同的诱惑。
林鹤书一直在勾引他去品尝。
江屿眠追人,说得更准确一点是追林鹤书,一向打直球,以至于现在才意识到林鹤书也在不断加注,他的掌控欲其实很强,只是不那么明显,他拒绝掌控之外的关系,他们做的时候,他也更喜欢偏控制的姿态。
江屿眠追他,但定义他们关系的人是林鹤书。
江屿眠的掌控欲不会比林鹤书弱,从前分手会因为出乎意料而不高兴,现在回过神来,也有种被牵着鼻子走的不悦。
他忽然阴阳怪气:“林大夫钓鱼一定很厉害。”
林鹤书不明所以,江屿眠转过来,质问他:“你说的重新定义我们的关系是什么?”
“换一种方式交往。”
江屿眠更气了,这个人明明就是旧情难忘,却站在原地等着他上钩。
他扔下手上的东西,一副要算账的姿态。
小林的男朋友多少是有点双标的,他可以追,却不许人钓。林大夫没再火上浇油,拿过一旁的湿巾纸给他擦手,缓声道:“你高估我了。”
“如果可以,我并不希望我们的关系变得暧昧模糊。”他执起江屿眠的手,放到唇边,低头吻了吻他的无名指。
“我说过,我克制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