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潮看得头疼,把手机一放,“簪子呢。”
“你没有簪子我拿什么给你挽。”
郁霈仿佛慢了半拍才明白过来,就在陆潮准备坐回去时一伸手从外卖盒里抽出筷子递给他:“用这个。”
“筷子也行?”陆潮脱口而出,想到他那天用笔挽头发又将剩下半句话咽了回去,接住筷子站在他身后拿起头发。
“你会吗?”郁霈见他迟迟没动,轻声提醒他:“把头发在筷子上绕两圈然后插进去就好了,很简单的。”
“我知道简单,不用你教。”陆潮稍微回忆了一下他上次挽头发的样子,自信拿起头发绕了一圈把筷子往里一插。
当场散了。
?
陆潮捡起筷子又试了两次完全挽不住,他那天是怎么拿铅笔挽上去的?
郁霈转过身看他拿着筷子一脸焦躁,笑着从他手上拿走筷子:“不行就算了,我这样也能吃,不妨事。”
“算不了,没人能说我不行。”
陆潮掏出手机搜索视频,随便点了一个进去,“手残也能学会的簪发教程来啦……”
陆潮:“?”
郁霈看陆潮脸都要绿了,忍不住莞尔:“试试?”
“转过去。”陆潮粗略看了一遍视频,把筷子在嘴里咬着,两只手拢起头发按照视频上绕了一圈。
失败。
“手残也能学会的簪发教程来啦……”
“手残也能学会的簪发教程来啦……”
“手残也能学会的簪发教程来啦……”
连看三遍,陆潮的耐性逐渐逼近临界点,忍着烦躁将筷子往拢好的头发里一插,郁霈顿时倒抽了口凉气。
陆潮手一停:“弄疼你了?”
郁霈忍着头皮的扯痛,轻声说:“不要紧,不疼。”
筷子头是平的,插进去时抵住了几根头发,陆潮放慢动作转了两圈让头发滑下去缓慢往前推,虽然松松垮垮不太漂亮但总算是挽住了。
郁霈脖子很细,又白,有一束头发没挽上去,顺着脖颈深入到白色衬衫里,含蓄又惹人探究。
郁霈回过头摸了摸头发,笑着说:“挽得很好。”
陆潮从他脖子上收回视线,也没管他是不是违心的夸奖就那么坦然受了,“没人能说我不行。”
郁霈轻笑:“嗯,手残也……”
陆潮一听,猛地压近郁霈,勾住他衬衫的领口往自己一拽,皮笑肉不笑地威胁:“你敢再往下说一个字,我就揍你。”
“你不是说不会打我么。”郁霈忍着笑,抬手在他额头上轻轻一推,“让开一点,我要吃饭了。”
陆潮让他笑愣了两秒,轻咳一声收回手坐回去。
他本以为郁霈饭量不大,只让人做了份粥送来,忽然想起店里的招牌甜点就随手要了两个,奶茶喝不下去就拿着捂手。
没想到一整份粥连带着两碟点心一口气全吃完了,末了还意犹未尽的捧着奶茶一会一口没完没了。
他抬手在郁霈腰上捏了下,“你这么能吃,肉长哪儿去了?”
郁霈怕痒,本能缩颤了下:“你别弄我腰。”
陆潮总算知道他一个弱点,发现新大陆似的又往他腰伸了伸手:“你怕痒啊?还有哪儿也怕?脖子怕不怕?”
郁霈咬着吸管直躲,药水管子也被他带得左右乱晃,猝不及防被陆潮往回一拽,“乱动什么,针弄掉了还要重新扎。”
郁霈被他倒打一耙,咬着吸管说:“那你别碰我。”
“碰你怎么了,你吃我这么多东西挠你一下也不乐意?我就是拿去喂个猫他也得冲我撒个娇。”陆潮撑着头,靠在椅背上冲他懒散一笑,“你会撒娇么?白眼儿狼。”
郁霈一晚上被扣了好几个帽子,恍然发现陆潮根本不是冷淡暴躁,骨子里藏着的分明是恶劣流氓与胡搅蛮缠。
虽然是比较斯文的流氓,但这种人往往比真正的流氓更加难缠。
郁霈咬着吸管,香甜浓郁的奶味在口中散开,暂且忍了。
三个半小时过去,两瓶水总算挂完。
陆潮去叫柳敏来拔针,顺便取了药单回来,到窗口取药时陆潮要付钱被郁霈拦住,但等他一摸口袋气氛再次僵持住了。
他没带钱。
陆潮拿出手机扫码,单手撑着柜台冲他笑:“你现在才记起自己没带钱?同学,你刚才在急诊挂的那两瓶是白开水?”
郁霈站在深夜的街头头一次对这个世界的高速发展产生了强烈的不适应。
他本来觉得不用手机也没什么,能唱戏就能活下去,现在看来不是这样的。
他想要融入这个世界,就必须得改变自己,必须去学着怎么使用手机电脑和这个世界的必需品。
他不是郁兰桡了,他是郁霈。
回到学校已经快三点了。
郁霈换了衣服爬上床也没多少困意了,反倒是陆潮困得双眼布满血丝。
他找出旧手机正思索该从哪儿学起,一个盒子突然落在手边。
“用这个,说了是赔给你的,不喜欢就扔垃圾桶,别还给我。”
郁霈根本不会用这玩意,看着两个手机一片茫然。
陆潮站在桌边喝水,看他一脸茫然的样子活像是根本不知道这玩意怎么玩,但他在自己跟前接过电话,还给他打过电话。
如果是装的,这演技可以去拿奥斯卡了,他亲自颁。
陆潮搁下杯子上床,看他还在发呆,“卡换了没有?”
“嗯?”
陆潮“啧”了声,迈步到他床上从新手机盒子里找出卡针又拿过他旧手机,指尖一碰屏幕,那坨蜘蛛网顿时亮了。
屏保是他的照片。
明显是偷拍的,背景是篮球场的换衣间,他半撑着衣服往上脱,露出良好的腰腹肌肉曲线以及沁着薄汗的后腰。
?
-
郁霈睡得晚,起来时已经快七点了,见陆潮还在睡便放轻了动作下床。
吃完早饭给陆潮带了一份送回宿舍才又下楼去练功房,距离中秋晚会只有几天时间了,他得再加紧时间。
他没有自己的戏服和头面,得跟系里借,郁霈到办公室时里头没人,他坐着等了一会儿,眼神不自觉落在了凤冠旁边的琵琶上。
他走过去,伸出指尖在弦上拨了两下。
“赵老师我……”
郁霈听见声音回头的一瞬间心脏猛地坠了下,梁锦螽?
“赵老师不在吗?”青年拿着一叠资料进来,说话时面上含着几分笑意,连嗓音都温和的像是春日的风。
郁霈晃了晃神,他虽然不信转世之说但眼前人实在太像了,况且他自己这张脸也和百年前的自己一模一样。
“你好,我是文学系的梁钟。”青年朝他伸出手,笑说:“你是郁霈吧?我在学生会看到你的节目录像了,唱得很好听。”
郁霈回过神,和他交握了一下,“你好。”
梁钟把资料放在桌上,扶了下眼镜朝他背后看:“你会弹琵琶啊?”
郁霈收回手,却没回答。
梁钟也没多问,仍旧挂着笑意自我介绍:“我是这次中秋晚会的主持人之一,期待你到时候的精彩演出。”
郁霈望着他的脸,试图从里头看出几分梁锦螽的痕迹,但无论怎么看都没有他的阴郁狠戾以及难以预测的阴晴不定,只有如沐春风的随和。
“我还有事,先走了。”
梁钟看着匆匆离去的郁霈,略微皱了皱眉,他怎么见自己跟见鬼了似的?
不过他长得倒是真挺漂亮,那天他出去办事不在,一回学生会就见沈静妙几个人围着电脑看视频,连他进来了也没发觉。
他探头扫了眼,顿时怔住。
他没听过戏,虽然也能刷到一些戏腔歌曲但还是头一次听见那么正宗的戏曲,郁霈穿着普通的白衬衫和黑色长裤,可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仿佛生了钩子,婉转幽怨的唱腔像是只蛊深深扎根,很轻易地勾动人的心弦。
他听第一声就呆住了,屏息凝神直到一小节唱完才记起呼吸,他从来不知道男人能发出那样的声音,透过镜头的眼神潋滟得仿若春水。
镜头里的郁霈已经足够好看,没想到本人更加漂亮。
梁钟抬手在琵琶上拨了拨,很轻地重复了一遍:“郁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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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潮醒来的时候已经八点半了,揉着沉重的头坐起身先往对面看了眼,被子叠的整整齐齐的,连一点儿褶皱都没有。
一大早又出去了?
昨晚才病着,睁眼就去练功房,不要命了?
陆潮下床看到桌上放着两个包子两个烧麦还有一份粥,伸手一摸已经凉透了,大概是买了很长时间,他拿过被糖果压着的便签纸,一怔。
繁体字?
字迹流畅劲瘦自带风骨,笔法外露冰冷锋利,陆潮有些意外他居然能写这么一手好字,不过字条内容却完全没有半点儿锋利,反而很温柔。
陆潮:
我不清楚你口味如何,想来你不爱吃甜就买了鲜肉包子以及两只翡翠烧麦,我尝过,味道不错,希望你喜欢。
落款:郁霈。
一张字条写得十分正式,有抬头有落款,遣词酌句文绉绉的却又在贴合白话口语。
陆潮捏着字条,脑海里莫名想起他坐在这儿写字的模样,尝了一口他特地买回来的翡翠烧麦。
冰凉,生硬,极其难吃。
陆潮吃完早饭下楼,他今天要回家一趟,上周老爷子进医院虽然心脏没问题但查出血压偏高,正在家里养着。
他到家的时候没看到老爷子,一问才知道昨天就闹着回老宅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