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长得极似梁锦螽的梁钟,他下意识就要绷紧全身的弦。
面对眼高于顶满是蔑视但又因为他一唱而改观的老师,他都觉得很陌生,甚至下意识客气疏离。
陆潮不一样,他就像一个可靠的港湾。
虽然总是固执地认为他娇气,擅自照顾他管着他惯着他,一会儿要做他爹一会儿又要做他哥,但他真的很好。
郁霈微微歪头看陆潮,忽然想到了文思。
他被自己救下来之后就执意要报恩,要伺候他,陆潮也总伺候他,但和文思却又不一样,他张扬嚣张,不恭敬也不谨微,甚至还很“小心眼”。
什么都得争一个“独属”,既霸道野蛮又热烈温柔。
郁霈不由得在心里想,他像一棵冠幅庞大的树,让自己在这个完全陌生的时代有了一个乘凉栖息的地方。
虽然他总想和这个时代的人保持距离,不想亏欠不想亲近,可陆潮却一再打破这个规则。
陆潮正低头解那对价值上千万的蓝钻袖扣,一抬头被他这个黏软到几乎拉丝的眼神瞅得浑身毛孔都要张开了,喉咙口仿佛让人塞了一个火炭,烧得他口干舌燥。
“眼神收收,再看一会儿老子都让你扒光了。”
郁霈极缓慢地“嗯?”一声,细软嗓音配上眼神简直要把陆潮溺死在里头,不等人喘口气他又说:“你穿这个很好看。”
陆潮:?
屋里开了暖气,郁霈脱掉外套只留了一件薄毛衣,脸也被蒸得微粉,估计是因为太热还轻舔了下干燥的嘴唇。
室内温暖,暧昧气氛缓缓攀升。
陆潮一句“卧槽”噎在嗓子眼儿,不知道该先反应他喜欢自己穿正装还是先去摁着亲一口,身体比意识更快一步做出反应,等他反应过来时,郁霈已经被他按在床上了。
“你干嘛?”郁霈看着伏在自己上方眉头紧锁的陆潮,抬手轻拍了下他的额头:“夸你一句还不乐意?”
陆潮喉咙滚了滚,眼神在那一张一合的唇上挪移不开,望着那红嫩的舌尖他甚至生出了咬住它的想法。
他轻吸口气压下心底的想法,勾唇轻笑:“太敷衍了,先夸五千字的,我看看郁霈同学的文化水平过不过关。”
郁霈也笑:“嗯,下次一定。”
陆潮眉梢一抬,故意把手挪在他小腹上威胁:“夸不夸?不夸我可挠你痒痒了啊?”
郁霈抵死不从,“不夸。”
陆潮看着他因为躺在床上而微微凌乱的领口和头发,心痒难耐地将手搁在他的腰上,掐住了狠狠揉了一把。
“…………”郁霈猝不及防□□一声,直接把陆潮喊出反应了,手上一个没控制住,更狠地掐揉着脆弱的腰窝。
郁霈极度怕痒,挣扎着又笑又骂又哭,“陆潮,你放开我,别揉我腰……你松手……别挠了痒,你起来……你再这样我生气了……”
“叫潮哥就松开你。”
郁霈被逼得没办法,颤着点儿哆嗦似的哭腔喊了声:“陆潮你混蛋!”
陆潮简直要让他叫Y了,下一秒就见他眉头一蹙,痛吟一声眼圈瞬间红透,吓得去摸他的头,“怎么了?哪儿疼?”
郁霈喘了口气,一抬脚在他小腿上狠狠踢了一脚,“滚。”
陆潮把人扶起来摸了摸,这才发觉是簪子硌着后脑了,才松了口气:“好了好了哥错了,不弄你了。”
郁霈双眼洇满水汽,气得抬手在他脸上打了一巴掌,虽然不重,但两人都愣了。
他别过头。
陆潮揽着他肩膀,抬手在他通红的耳朵上揉了两下,“生气了?没消气再打一巴掌,我不躲,这次重点儿。”
郁霈不搭理他。
“哎,脱衣服给你看。”
郁霈让他逗笑,“滚,谁要看你脱衣服。”
陆潮见他笑也放心了,嗤道:“不知道多少人想看我脱衣服好么,你还不乐意?我要是去下海绝对是头牌,花钱都看不到的那种明白么?”
郁霈转过头看他,面无表情道:“那你脱,脱得不好看就重脱。”
陆潮还真的当着他的面一点点解开袖扣随意往桌上一丢,接着腕表、西装、皮带……
“等会!”郁霈连忙开口,指着卫生间:“你去里面脱。”
陆潮眼皮一掀,心说这就害羞了,以后有的你害羞的时候。
郁霈等他进了卫生间才松了口气,脱掉毛衣裤子进了被窝,低头玩了一会手机练习打字,顺便看看账号评论。
上次陆潮帮他拍的那个视频又上了热搜,才三天就又涨了两百多万粉丝,甚至有人开始给他打电话说喜欢他。
郁霈慢吞吞回复了几条评论,突然看到一条新消息。
€€€€虽然没露脸,但这个声音真的好像上次平成大学中秋晚会的郁霈啊,小玉佩,郁霈,我靠?不会真的是同一个人吧?有没有人来破个案!
€€€€我去,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好像!你等我再去搜一下郁霈的贵妃醉酒听一下,上次唱那个歌我还没听出来,这次的游园惊梦就觉得耳熟。
€€€€什么什么?什么郁霈?小玉佩的本名吗?他还是个大学生?
梁钟回了房间,忽然想起郁霈晚上咳了一声,想起他前一晚吐过,又爬起来跟前台要了感冒冲剂回来想送给他。
到门口正好听见里头暧昧的哭腔与陆潮低哑的嗓音,手搁在门上足足十几秒才收回去。
他回到房间放下感冒药,咬紧牙关冲墙上狠狠砸了一拳,疼痛让他找回了几分理智,同时也让他察觉出自己的失态。
他深深喘了口气,不明白自己到底比陆潮差在哪儿,没他有钱?
他的钱又不是自己赚的,富二代罢了!
梁钟自认相貌不凡,从初中开始就收情书,大学更是年年拿奖学金还是学生会副主席,凭自己的本事在省级杂志发表文章,到底哪里不如陆潮!
不甘、愤懑交织在一起,梁钟胸腔憋胀无处发泄,陡然生出了几分恨意。
他自信以前从没有见过郁霈,但他脸上那股子疏离以及厌恶到底从何而来?他对自己好像有着与生俱来的排斥。
梁钟烦闷地抓了抓头发,打开手机相册翻出一张模糊的黑白照片,背景是满挂戏服的房间,男人刚卸完妆还穿着单薄的白色内衣。
看向镜头的眼神骇然惊诧,尽管是黑白照片画质也很糟糕,却完全掩盖不去他身上那股清冷孤傲的气质。
郁兰桡。
梁钟指尖拂过照片蓦地放大了,对视一般让他心脏猛地跳了几下,他愁闷地咬牙,低声喃喃:“郁兰桡。”
他从小就见过这张老照片,听奶奶讲起太爷当年如何迷恋一个早亡的大青衣,如何风华绝代如何冷傲刚烈,最后死在太爷手下人的枪下。
郁兰桡死后太爷想为他殓葬尸骨,但上头命令他将郁兰桡的头挂在城墙上示众,以作威慑,他没有办法只能照办,只能辗转为他留了个全尸。
当晚有人趁夜偷走郁兰桡的尸体,太爷奉命抓了天水班的学生与乐师,却没想到他们衷心至极,竟没问出郁兰桡的下落。
梁锦螽为了利益和向上爬的机会娶了苏家的小姐,却在婚后拼命蓄养各种花旦青衣,只要长得像的都往回带。
郁兰桡是梁家的忌讳,直到梁锦螽死后很多年梁钟才从奶奶口中得知那段往事,连带着她也不太喜欢唱京剧的女婿叶崇文。
梁钟不喜欢京剧,更厌恶那个祸国殃民的郁兰桡,如果不是他,梁锦螽也不可能因为苏家二小姐的恨意落得死无全尸。
他不是同性恋,也绝不可能为了一个男人自毁前程,可在见到郁霈的第一眼,他却一瞬间明白了梁锦螽为什么那么疯魔。
作者有话说:
陆潮:我再说一遍,我没有吃醋,我只是太冷了心情不好
第43章 明月共潮(三)
“潮哥,现在我们能睡了么?”
梁钟初见郁霈时并没有太多想法, 他美归美却始终是个男人,他只是有些惊艳和意外,意外他长得居然那么像郁兰桡。
他没想到郁霈对他居然那么排斥, 连自己和他打招呼都像是无比厌恶。
他对着那张脸,无法自制地生出了几分不甘,所以他刻意接近、不计尊严地纠缠, 可他仍旧冷冷淡淡。
这种轻视反而催发了他的胜负欲和占有欲。
今天晚上十一点,他送叶崇文去机场回来,恰好看到郁霈下楼,找了个“担心”的借口执意跟上去。
郁霈居然信了这个理由,和他在广场逛了一会,可不料半途杀出一个陆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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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潮洗完澡出来见郁霈乖巧坐在床上玩手机, 昏黄的灯光笼得他无比温柔, 像是真的在床上等他。
陆潮有些心痒, 压下亟欲勃发的欲望轻咳了声:“又玩手机, 哪来这么大网瘾。”
郁霈抬头看他, 却先看到了沟壑明显的腹肌以及雪白的浴巾, 到舌尖的话顿时卡了一下,“你怎么这样就出来了?”
“不然我怎么出来?”陆潮坐在床边,一抬手揪住他的下巴往自己一拽, “我来找你连个饭都没吃,你还指望我回家收拾行李?”
“你还没吃饭?”
陆潮掀开被子上床, 冷呵一声:“我一整天就喝了半杯酒, 你倒好,光顾着跟那姓梁的说话, 连看都没看见我, 怎么着, 他比我好看?”
郁霈见他还不依不饶,无奈道:“你怎么那么小心眼,我一时没认出来,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就算了?”
“那你想怎么办?”
陆潮把手往脑后一垫,懒懒道:“叫声潮哥就原谅你,我从机场出来差点儿没冻死,你跟人玩到半夜。”
“我没有跟他玩到半夜,下次……”
“还有下次?”
郁霈看他眼睛都要竖起来了,无奈道:“没有下次,我以后不跟他单独出去了,这样够不够?”
陆潮轻哼:“你最好是。”
郁霈实在累了,靠近他肩膀轻声询问:“潮哥,现在我们能睡了么?”
陆潮耳朵一热:“……睡吧。”
郁霈闭上眼,才两秒又睁开交代他:“你别关灯。”
陆潮:“嗯,放心睡。”
郁霈再次闭上眼,乱糟糟的脑子因为陆潮的呼吸和温度而有了稍微的安定。
晚上他直播结束去了老宅。
今天从那位女子口中得知颂因程在住院的“爱人”,再联合郁颂安说的外公在住院,他猜测颂因程的爱人多半是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