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爬起来洗了个澡,还是不太能提得起劲儿,晕晕乎乎趴在床上,听见手机响,摸起来接了放在耳边。
“你好。”
“不舒服?”
郁霈一睁眼,看着来电提示又放回去,怕陆潮担心更怕他当场买机票飞过来,便撑着点精神隐瞒:“不是,有点困了。”
“你属瞌睡虫的,一天到晚不是困就是在困的路上。”陆潮揶揄两声,看着堪比名利场的寿宴现场,侧过身轻声逗他:“小公主,一个人睡得着么?”
郁霈半撑着身子起来,气声绕在陆潮耳里像极了喘息,还没等他回味完另一句黏软嗓音简直把他从头劈到脚。
郁霈说:“睡不着,有点想你。”
电话骤然挂断,几秒钟后视频电话响起,郁霈理了理头发坐起来靠在床头接听,看见那边眉眼英俊的男生不由得恍了一秒钟。
陆潮穿着黑色连帽衫,耳朵上挂着一只耳机,衬得脖颈修长冷白,一派禁欲高冷,如果抛开笑意的话……
“看迷了?”
郁霈:“还行吧。”
“什么还行,老实说。”
郁霈莞尔轻笑:“丰神俊朗,倜傥风流,好看。”
“这不是批发的吧?”陆潮勾着点笑靠在柱子边,懒懒散散道:“我又是第几个听见这个台词的?”
“陆潮。”郁霈语气放慢,无奈叹气:“那你要怎么样啊。”
陆潮回头看了眼,在人声鼎沸中压低声音,“要你给我……”最后那个字他是用口型说出来的。
郁霈茫然几秒,骤然把电话挂了。
这次比赛因为郁霈的名气热度空前,赛事举办方临时修改播出方式,铤而走险选了现场直播,现场评委打分及网络投票同时进行。
化妆间人多,郁霈换完衣服就和肖听一起去了等候区。
这次和初赛不一样,现场请了许多观众,正在排队进场,一见他出来立刻尖叫呐喊,此起彼伏的“小玉佩我爱你”“老婆”“宝贝”几乎掀翻屋顶。
其他选手纷纷羡慕,肖听也似笑非笑调侃:“我有点担心一会比赛会不会有人往台上砸鸡蛋,毕竟我算是他们的情敌,还冤枉了你。”
郁霈跟粉丝们摆摆手,抬手靠在唇边:“嘘。”
粉丝们立刻噤声,红着脸疯狂冲着他点头。
郁霈热度高,为了保持直播热度和在线率,赛事组临时将他调整到了压轴。
戏台比初赛正规很多也华丽很多,上台前,肖听伸手帮郁霈理了一下略微翘起的几根头发,低声说:“我听说下次比赛要提前过来彩排,方便灯光特效及时调整。”
郁霈不习惯别人靠近,不动声色退了半步,“嗯,上台吧。”
肖听收回手,笑着拱手:“夫人,请。”
第68章 霈来以叙(八)
现场大部分都是没亲眼见过听过郁霈唱的, 好奇感拉满,他上台之前观众席窃窃私语猜测不断,等锣鼓声响起, 瞬间寂静。
红色立领对襟女褶穿在他身上单薄纤细,行腔娇俏糯糯略带气恼,大屏幕上投影出微微瞥过的埋怨白眼,娇得人心痒。
水袖一甩, 如钩子扫人心弦。
不止“穆居易”,谁看他这么委屈又娇气的埋怨都想给他跪下赔礼。
一曲唱罢, 郁霈松手起身, 额头和后背沁出不少细汗。
主持人握着话筒慷慨激情:“恭喜两位夺得我们今天比赛场外热度第一, 足足拿到了全网的5857238票!接下来请看评委打分!”
肖听迅速转身看向大屏幕,惊讶得合不拢嘴。
在这个京剧没落的时代,他完全没料到能有这么多投票,更没想到跟郁霈合作一场戏居然有这样惊人的效果。
现场评委比主持人还要激动, 尤其是段绪,握着话筒热泪盈眶:“说实在的, 我很惊讶, 看到票数的第一眼我以为网络数据出错了。”
“我没想到京剧还有这么热闹的一天,我们这一行苦、难、冷,练功苦、卖票难, 门庭冷。小玉佩、肖听,你们两个不止给了我们一个惊喜,还给了我们一个希望,我在你们身上能看出热爱、信仰。”
郁霈上台前其实有一点担心, 不知是因为陆潮养他养得精细还是他自己身体原因,每到一个陌生地方就水土不服, 加上昨天晕机,后半夜他就开始发烧。
上吐下泻半夜都没睡安稳,好在温度不算太高,早上就退烧了。
“恭喜你们。”
郁霈在现场如雷的掌声中略微鞠躬下台,带着妆还看不出什么,一等卸妆肖听才发现他脸色苍白,“你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院?”
郁霈摇摇昏沉的头:“不用,已经退烧了。”
“你脸色看起来很差,我真是粗心连这都没发现。”肖听起身去倒了杯热水,顺手去摸他额头:“你先喝了,我去问问主办方有没有备药。”
郁霈下意识避开这个稍显亲昵的动作,婉言谢绝:“我昨天吃过药了,不碍事。”
肖听忧心忡忡,清俊的眉头微微皱起:“这也能不碍事?”
“我真的不要紧。”郁霈拿起皮筋随手将头发在脑后挽了一个丸子,偏头:“我靠嗓子吃饭,心里有数。”
他执意拒绝肖听也不好说什么,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察觉得出郁霈对人的距离感,清冷持重,温和疏淡,很像清河班牌匾那三个字的古旧风骨。
不过郁霈病成还唱得这么好,他一点儿没发现不妥,估计不止是他全网都没发现,这人也太能扛了。
没来由的,肖听有些钦佩。
航班在晚上六点,九点钟落地平洲。
陆潮八点四十就在航站楼外等着,垂眸玩手机时不时瞥一眼航班信息,随手点到郁霈超话,看到有人剪辑他的演出直播。
他兴味盎然点进去,指尖倏然一紧。
€€€€夫人,请。
郁霈含笑歪头,撩着水袖欣然上台,两人身着红色戏服,俨然一对即将进洞房的璧人。
?
陆潮攥着手机的手背青筋毕现。
他就这么应了?啊?当自己死了?
“小玉佩好美,我还是第一次听京剧!没想到现场这么震撼,比在手机里要好看多了,小玉佩我的新老公!”
“他跟肖听也好配啊!台上郎才女貌台下清冷温柔磕死我了。”
“有姐妹弄超话了,听雨cp还有人产粮,快去看。”
陆潮憋着股火,看谁都不顺眼,杨桉为来电乐呵呵问他:“陆少爷,晚上出来喝酒啊,我给你请仨人陪酒。”
陆潮:“陪你大爷,你死酒缸里得了。”
杨桉为让他骂得一头雾水:“你吃枪药了?洁身自好就自己洁你骂我干啥?你对象在你旁边呢?我说你那祖宗也别惯的太狠了,小心他给你找异性兄弟。”
“滚你大爷,他敢。”陆潮啪一声把电话挂了,双手插兜冷笑着在心里想,郁霈要是敢给他找异性兄弟,他就把人按床上弄死,让他这辈子都下不了床。
郁霈取了行李出来,一打眼就在人群里看到了面色不善的陆潮,冷着一张脸不像是来接他更像是来讨命的。
“肖老师下周清河班见。”郁霈侧头跟正打电话的肖听指了指陆潮,笑道:“我先走了。”
肖听指指手机,略微点头摆手算作回应。
郁霈脚步轻快,拉着箱子走到陆潮跟前,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他眉眼冰冷,一声冷笑:“舍得回来了?”
郁霈一怔,随即想到他的黏人,无奈道:“比赛都结束了我不回来去哪儿啊?对了,你看我比赛了吗?”
陆潮脸色更冷,他还敢提?不看比赛还不知道他跟人夫人娘子卿卿我我,他倒好,先发制人?
“怎么?你是想让我看还是不想让我看?”
郁霈含着一点笑,“不是特别想。”
这次他带病,发挥得不是特别好,而且他更希望陆潮能够亲眼看到他穿上戏服登台唱满完整一出。
他想让陆潮亲眼见一见“郁兰桡”。
陆潮忍着戾气,勾起冷笑步步逼近,抓住他的手臂往自己一拽,轻声反问:“你是让我惯坏了,还是觉得我没底线?”
郁霈病还没好,刚下飞机头也昏昏沉沉的直犯恶心,没细想他的话,将头搁在他肩膀上轻轻抱怨:“潮哥,嗓子疼。”
陆潮憋到嗓子眼儿的火气和阴戾瞬间烟消云散,顿了顿,抬手在他背上一托:“生病了?”
“浑身都疼,骨头酸。”郁霈额头抵着他的肩膀,轻嗅了嗅他身上的木质香水味,“昨晚发烧了,两个机长都旱地拔葱飞得我头晕,耳朵也疼。”
陆潮准备了一肚子的教训当场化于无形,抬手在他额头上试了体温,“没事不烧了,昨晚怎么不说?”
郁霈闭着眼睛缓解一阵大似一阵的头昏脑涨,懒懒道:“怕你担心,更怕你会当场飞过去,昨晚你外公生日,作为外孙你怎能失约。”
陆潮哑然,自己确实也干得出这种事。
他气散了大半,一下下揉着郁霈耳朵轻嘲:“还说自己不娇气,一离开我眼皮子就生病,没有我你能活得下去么你?现在先饶了你,等晚上再教训你。”
“陆潮。”郁霈头发微垂蹭得额头痒,他动了动,轻声说:“可是我为什么要离开你啊。”
陆潮瞬间失语。
“大庭广众的,说什么呢。”陆潮勉力压下心头悸动和不断上扬的唇角,艰难端出严肃正经:“少撒娇。”
余光瞥见肖听,酸气当场回笼,刻意扬声:“仗着我疼你就没边儿,谁家宝贝有你这么会折腾人的?”
郁霈吃的苦多,平时训练也免不了受伤,上次宛平也水土不服,但不知为什么这次显得无比难熬。
“我什么时候撒娇了。”郁霈直起身反驳,他这个位置正好背对肖听,没发现他脚步一顿。
陆潮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勾住郁霈的腰往自己一带,“还没撒娇?一下飞机就要抱,两天不见黏人得跟块儿糖糕似的。”
郁霈怕人发觉不妥,推开他:“我没有要抱,我只是借你的肩膀靠一靠。”
陆潮揉着他脖子,低声问他:“小公主,你老实说,自己黏不黏人?”
郁霈让他揉得脖子发麻,“黏,我比你黏人多了行了吧?你别揉我脖子。”
陆潮瞥见肖听离去,心情大好地收回视线,完全忘了自己以前有多嫌弃这种幼稚招数,现在他只觉得在情敌面前宣誓主权只有一个字:爽。
司机在外面等待,陆潮放好行李上车:“平成大学。”
郁霈正打呵欠,忙道:“师傅,不去大学,先去清河路。”
“又去清河班?你不舒服还去做什么?那俩小孩儿这么听话,还用得着你这样操心?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亲儿子。”
郁霈往窗外看了眼,“我养他们一天就得负责一天,何况我也不是白操心,你也说了他们很听话,应该的,我多上心一些,他们就能早一些出师。总有一天,初粟跟岑忧是要从我手里接过清河班这个担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