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光珠被徒述斐话里的意思弄得一愣,随后就觉得有些恶心的看向徒述斐,“你怎么会这么想?”
“你不为父母所喜,但是缮国公对你非常喜爱。我去问太子哥,太子哥说缮国公德行有亏,那我能怎么想?”徒述斐双手一摊,表示自己很无辜。
一个个的,把什么话都说的这般含糊,他就只能自己开脑洞了呗!还好缮国公不像他以为的那般重口味做出了什么背德的事情来,不然他真的不知道要如何对待这个原本他印象还不错的开国功臣了。
石光珠被徒述斐的样子弄得心烦:“你没听清楚吗?我祖父其实是我曾祖父!”
“知道了,知道了!”徒述斐赶紧上去,把石光珠的嘴给捂上,“你小点声!”
石光珠一开始还要拉下徒述斐的手,就听徒述斐又说:“你再吵,我就卸了你的下巴。这些日子我可和张强学了不少的手段,正愁没有练手的人呢!”
果然,徒述斐这么一威胁,石光珠就不挣扎了。
徒述斐松了手,又坐回到原位去。
石光珠如今的年纪,放在徒述斐上辈子,也就是个初二的学生,正是中二的时候。
忽然知道了这么些对石光珠自己来说很震撼的事情,难免会走极端。这些徒述斐都可以理解。但是理解归理解,徒述斐还是觉得应该好好的教育(训)石光珠一下:哪里来的那么多的戾气,动不动就要毁天灭地杀全家的?
这般想着的徒述斐,一点也没意识到,他提出来的把人圈起来慢慢折磨的办法,并不比石光珠的方法温和到哪里去。
第98章
“说说吧!”徒述斐理了理因为刚才自己捂住石光珠的嘴而有点乱了的衣袖, 光明正大的催租石光珠赶紧讲八卦。
没错,就是八卦。对于这些乱七八糟的狗血,早在徒述斐知道自己这辈子都离不开皇室皇子这个身份的时候,就有了深切的认识。
在他作为小婴儿的时候, 漫漫时光无聊, 他从两个奶嬷嬷和宫女的口里, 听到的只言片语中还是脑洞大开的推测了不少八卦的。但是都比较不能宣之于口。比如, 先张皇后为什么就那么早身故了?
如今终于有活生生的狗血八卦事件在自己面前上演了,徒述斐很有几分上辈子参观横店影视城的兴奋感, 虽然面上从容淡然, 其实全身的细胞都在叫嚣着表达兴奋!
石光珠看徒述斐的表情没有鄙夷之类的,稍微放下心来。他还是斜斜的倚着, 先是闭了闭眼长出了一口气,而后才缓缓开口:“我曾祖父……当年投军跟随太`祖的时候,也才不到二十岁。兵戈一起,高祖老人又惊又怕的,就去了, 只剩下了曾祖父和曾祖母。”
石光珠说到这里, 他也顿了一顿, 因为时间到底还是太长了,这些信息也是他从曾祖父的只言片语里得出来的,所以很多地方有些模糊不清:“具体是什么情况我不很清楚,只知道当时天下大乱, 兵戈四起, 曾祖父把曾祖母留在乡间, 在父母身故之后不到月余就和曾祖母分开了。”
“然后呢?”徒述斐仔细回想了一下,好像是在不知什么地方听说过这件事, “我隐约想起,好像有人说过,缮国公的妻子以为缮国公亡故了,就改嫁了?”
“是。”石光珠点头,“据说是在我祖父出生之后,得知了曾祖父阵亡的消息。曾祖母替曾祖父守了一年多的孝,可乱世艰难,一个女子带着一个婴孩实在是苦,便趁着祖父没记事,嫁给一个无子鳏夫了。”
说到这里,石光珠好像有些累了,便停了下来,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垂着眼看着自己身上盖着的被子上的花纹出了神。
“那缮国公怎么把你祖父接回来?”徒述斐小声问了一句。
“户籍改了。”石光珠被徒述斐问话声拉回了现世里,解释道,“乡下人,当年又是那般兵荒马乱的,很少有去上户籍的。等我祖父成丁了,要成亲上户籍了,曾祖母就直接在户籍上把他给改小了两岁。而后我祖父就作为那鳏夫的嗣子成亲生子,有了我父亲。后来,又有了我……”
“那你怎么被接回缮国公府了?”徒述斐一看石光珠又要陷入回忆杀或者失神杀里了,赶紧出声。
被徒述斐这么一打断,石光珠原本还因为说到自己的身世而有些伤感的情绪也不见了,只能继续讲述:“你可还记得,圣人为什么点选了我做太子伴读?”
“这我哪里知道?”徒述斐摇头,他就是再神通广大,当时自己还是个话说不利索的婴儿,怎么会知道圣人是怎么想的?
石光珠就笑,“因为我长得像曾祖父,非常像!不止我像,我亲生父亲也像,祖父也像。当年曾祖父没见过祖父和父亲,自然不知道自己多了一个儿子。后来回乡祭祖,一见面,便瞒也瞒不住了。当时我祖父已经三十多岁了,父亲也定了亲马上要成亲,曾祖母和她后来改嫁的鳏夫也已经作古了。他想把儿子认回去,可父亲……”石光珠说到这里立刻住了口,大概还是不习惯石大老爷从他的父亲成为了叔祖父。
可到底已经打开了话匣子,他只整理了一番情绪就继续说了下去:“曾祖母给祖父该年龄的时候,只说是生辰避讳,可到底遮掩的不仔细。稍微问上几个还或者的老人,就能记起来孩子是曾祖父没离开之前就有了的。”
“那你们这一支怎么没被认回去?你又是怎么从曾孙变成嫡孙的?”徒述斐也是心累,这都是什么狗屁倒灶的事情啊?
“爵位!”石光珠说到这个词的时候,有些咬牙切齿的,带着丝丝的恨意。
徒述斐也不催石光珠了,只安静坐着等石光珠平复好情绪。果然,过了一会儿石光珠就恢复了平静,继续讲了下去。
“终归还是爵位闹的。到底我祖父他们这一支才是缮国公的嫡长一脉,他们的存在就是如今石家两位老爷的眼中钉。几日之前我才知道,我的亲生祖父祖母、双亲姊妹,都被父……他们俩雇凶杀害了。而我这个漏网之鱼,被曾祖父接进了府里,成为了缮国公府嫡长孙。”
“那当年石大太太到底怀孕了吗?怎么就这么寸能和你的生辰对上?”
“不知道……我不知道……”石光珠摇头,只说不知道,只是心里还是有自己的猜测的,“想来是应该有的,只是恐怕那孩子的命运并不很好,不然她不会那般厌恶我……她不知道我亲生祖父一家的事情,应当只是把我当成了外室子……”这里的“她”,指的是石家大太太。
“这也不是你的过错,你当时也只是个婴儿不是?”徒述斐听石光珠的话,差不多就能脑部出来事情的前因后果了。
不过就是因为爵位之争,石家大老爷觉得石光珠祖父一脉有威胁,就打算提前除去这个可能的障碍。没成想手段不利落,留下了石光珠这个还在襁褓中的婴儿,被缮国公石宽带回了缮国公府,成为了缮国公的嫡长孙。
太子哥哥说的果然没错,这里面果然有违逆伦常的地方,算得上是缮国公的失德了,的确不是能光明正大揭开的阴`司。徒述斐抿着唇想道。
缮国公石宽本人恐怕未必不知道自己长子一家的遭遇到底是出自谁的手笔,但他也许是私心、也许是慈心,都未曾整治身为凶手的石老大兄弟。可又可笑的想拨乱反正也好、溯本清源也好,给了石光珠长房嫡孙的身份€€€€一方面是想借此让石老大兄弟俩求而不得,另一方面也是补偿石光珠。
但他想的理所当然,却不曾想过人心。石老大石老二如何先不说,只说石光珠,他心里对那劳什子的爵位恐怕根本不在乎。
徒述斐也是叹气:这事要是发生在自己身上,他的反应恐怕也好不到哪去。想了想,他只能岔开了话题的重点:“这事先放放,咱们来说说缮国公的事情。你说缮国公是断袖,那他后来娶妻,可有些不厚道啊!”
石光珠有些疑惑的抬头:“祖父和松爷爷的事情,祖母故去前也清楚……缮国公和秦松的事情,先国公夫人也知道。”石光珠把话脱口而出之后,才发现自己又弄错了称呼,赶紧改了口。
如今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叫人了,还好缮国公糊涂着,而跟在他身边的秦松也不很在意石光珠到底是怎么叫他们的。
徒述斐心里头憋气,他就不该和这些人争辩这个。挥挥手,他带着些不喜的说道:“既然喜欢男人,就不该祸害好人家的姑娘。要我说,连妾室这东西都不该存在。不然人连自己的身体都管不了,那和野兽有什么区别?”
石光珠不是第一次听徒述斐这么说了,所以也不很惊讶。刚才是徒述斐为了照顾他的心情不说话,如今反过来轮到他等着徒述斐冷静下来了。
无论男女,没有人不希望自己是万人迷,徒述斐也不例外。不过他没想过开后宫,这是价值观和道德底线的问题。
不过任何价值观都不能脱离时代背景,徒述斐也就是自己生气了那么一下,马上就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光珠啊!”
石光珠稍微挑了挑眉毛,第一次听徒述斐叫自己的名字,而且语气还这么的€€€€语重心长。他也不知道怎么了,就应了一声“嗯”。€€
徒述斐看石光珠回应自己了,很满意的点点头继续说:“我说光珠啊!你也是死心眼。你心里也清楚,你说石家那两个都是为了身外物伤害血亲的人,品行能好到哪里去呢?说是畜生也不为过。可是你呢?你为了这么两个畜生一般的东西,却要把自己后半辈子都搭进去,折了你亲祖父一脉的骨血传承,你这才是大不孝呢!”
看石光珠愣住了,徒述斐再接再厉的劝道:“杀几只畜生是不犯法的,可这畜生顶着人皮可就不行了啊!所以你听我的,保证让你既解气又保密还不伤及自身!如何?”
石光珠被徒述斐的话说得愣住了,不知在想些什么。
徒述斐却以为是石光珠还不死心,张嘴又要再劝。可还不等他张口,就听石光珠微微颤着声音说话:“你……不觉得我恶心?不觉得我不配为人?”
“啊?”徒述斐愣住了。合着石光珠除了对石家人的恨意和对缮国公石宽的复杂情感以外,恐怕还有深深的自我厌恶感。
仔细一想也对,毕竟石光珠不像他,有着两辈子的记忆打底。自小接受的温良恭谦让的传统三纲五常教育,如今遭逢巨变,身世陡然大改,知道自己认贼做亲,还违逆了血脉伦常,要为了自己的血亲杀亡另一脉血亲。这些自己要杀灭的人,还是以前被他真正尊敬的“父母”长辈,如何会不纠结呢?产生自我厌恶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徒述斐也不知道该怎么劝,脑子转了一圈只想起卖惨一个法子来。可身边又不好的家庭经历的,数来数去也就只有一个贾赦能拿出来说说。
于是徒述斐很没有义气的把自己的伴读给卖了:“石大哥,你很不必如此的!你看看贾赦!”
第99章
“他那还是亲妈呢!结果如何?还不是恨不得他赶紧死了给他弟弟让出地方来!”徒述斐卖起贾赦来一点都不心虚。
从贾赦自小不被史氏待见, 不关心他吃住到纵容下人传播他坏话再到亲自上场挑拨贾赦贾代善父子关系,徒述斐如数家珍的分享给石光珠。
石光珠对于徒述斐竟然如此了解荣国府的家事而微微惊讶,不过他也知道徒述斐这是为了安慰他才如此说的。
等到徒述斐说完了,最后总结道:“你看, 这还是亲生的, 就能狠得下心, 你那不过是隔房的, 利欲熏心的杀生害命不是很正常吗?还是那句话,很不必你亲自动手, 把自己的后半辈子搭上去。”
石光珠不说话, 沉吟了好半天才几不可见的小幅度点了一下头,“嗯”了一声。
要不是徒述斐目不转睛的顶着石光珠, 恐怕是看不到他这个点头动作,也听不到这一声认同的鼻音了。
见目的达成了,他又劝了几句:“你看,你自小就被缮国公护着,名声本事都在, 可见缮国公对你多精心!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以至于他没能保住你祖父这一脉, 可他对你的心是真的。而且老人家现在糊涂了, 许多事,便没有刨根究底的必要了。咱们只动手解气……嗯,解除后患就好!”
石光珠脸上勾起一个带着苦涩又有点解脱的复杂表情来,最后唇角往上扬了扬, 算是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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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京城的人家, 都知道六皇子手下的作坊倒腾出了一种叫做蜂窝煤的东西。方便干净不说, 关键是烧起来特别省料。配上成套的炉子和管道,一个小炉子就能让整个屋子都暖和得如同春日!
徒述斐在入冬之初这段时间里, 很是依靠蜂窝煤大赚特赚了一笔。
这东西看着比平日里使用的炭火干净,自然也就成了不少富贵人家的首选。价格又不贵,倒是很有些平价走进千万家的样子。
只是往出卖的时候,人家店家也说了,烟道必须要连到外面,屋子里最好给窗户留条缝。
具体原因是什么,没人知道,只说是怕熏坏了人。
东西好用,就算是有了这样的叮嘱让人心里犯嘀咕,可也架不住大家已经感受到的便利好处。
十月里,京城降了一场大雪。各家人少不得要多添上几块烧料,好让屋子里更暖和些。
缮国公府也不例外。
这天天色尚早,石二老爷因为无事而早早回了缮国公府,心里合计着不久之后族议的事情。
午饭的时候被小厮劝着多喝了几杯酒,先下就有些上头。他也懒得动弹回内院去。反正如今书房也安了烟道,比起过去因为怕走水而不敢铺设地龙火墙的时候,那是暖和了不少。
既然困乏了,二老爷又不愿意挪动,就合着衣服拉过一张薄被在小榻上眯缝着睡着了。
身边伺候的人见二老爷休息了,也都退出了房间。临走的时候,还在书房离二老爷最远的那扇窗户,开了个小缝好方便换气。
只是等人手撤出去不到一会儿,也不知是谁经过了书房,只一个动作,那条换气用的小缝就不见了。
书房间室远离书籍的地方,正在默默燃烧散发热量的煤炉,也忽然发出一声次啦的响声,像是有人用谁浇在了滚烫的石头上一般。
二老爷闻到了一股奇特的味道之后,在榻上翻了个身,又睡了过去。
到了掌灯的时候,等在书房外头的小厮有些着急了。
自家老爷只说小憩,怎么这都快两个时辰了,怎么还不起呢?有心想进去叫一叫,又怕挨骂。可不叫又不行,不然还是会挨骂。索性心一横,就立在了屋子门口:“老爷,该起了。误了时辰走了困可不好!”
屋子里没声音。
小厮想着,应是睡得熟了,就又叫了一声,这回声音大些了:“老爷,掌灯了,该摆饭了!”
屋子里还是没有回应。
这般反复几次,小厮开始觉得不太对劲儿了。他也不敢撞门,也不敢瞒着,赶紧就去找了外院总管来。
“你这狗才,便是真发现了,就很该撞门进去才行!”管家一路急行,也不忘了嘴上骂几句后面跟着一溜小跑的小厮。
前后不过盏茶的时间,小厮又回到了书房门口,听话的直接一脚踹开了门。
屋子里凉飕飕的,早没有了之前的热乎气。管家跟在小厮后面进了书房内室,就看见二老爷背对着他们躺在榻上。
小厮带着点将功赎罪的小心思,先管家一步上去轻轻摇了摇二老爷的胳膊,唤道:“老爷,该起了。”
没成想这一摇,就发现了问题。
因为天冷,所以气味散发并不明显。小厮离得进了才闻到了一股尿骚夹杂着的臭气。他心里隐约觉得不好,索性也不轻摇二老爷的胳膊了,便去拉二老爷的肩膀。
这一拉就把二老爷整个人拉下了小榻来。二老爷身上盖着的薄被也划开来。小厮一看二老爷的脸色,在外间灯光的照射下,嘴唇颜色深的不正常,又有口沫在嘴边,双手是冷的,却红肿着不像样子。
如今二老爷被他一拉,摔在了地上,是不是的还抽上一下。要不是如此,恐怕这小厮还以为二老爷已经死了呢!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找大夫去!”管家一看这就不好,立刻就呵斥道。他吼声很大,喊完了之后就没来由的有些虚。
小厮想起身,可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吓过了头,走起路来很有些七扭八歪的。从里间到大门口的不到二十步距离,却撞上东西了两三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