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能一样吗?”徒述斐也是长叹了一口气,“之前我不是还小嘛!就算胡搅蛮缠一些也没什么关系,顶多就是顶着一个天真烂漫的评价罢了。若是如今还如此行事,那就是混不吝了!我若是顶着这个名头,太子哥又有什么好名声可言吗?”
“难道那些御史还敢以下犯上?”
“说你傻你真傻!”冯唐看了贾赦一眼,“御史干的就是以下犯上的活计!”
“那……休沐的时候,咱们套麻袋去?”
这个世界很美好,我不能太暴躁!徒述斐在心底重复了三次,才把想暴揍贾赦的念头压了下去,皮笑肉不笑的对贾赦道:“你胳膊疼,乖乖吃药养着就好。”其他的事情就闭嘴吧!
御史们讨厌吗?讨厌!满朝文武就没有一个不讨厌御史的!甚至说,自从有了御史这个职务以来,无论是君王还是臣子,全都讨要御史!
可为什么他们还能存在呢?徒述斐揣着手闭上眼睛想道,御史的存在代表言路的开放。为君者,哪怕再英明,也会有顾忌不到的地方,而且人心易变,绝对的权势有时候会让人迷了眼。御史便是遏制这些的万灵丹。
徒述斐非常爱这个国家,虽然此时的大庆并不是他上一世的那个“祖国”。虽然那些御史又臭又硬,虽然他们敢指着他贬损,可到底还是对国家有用的!有用,他就愿意接受。哪怕顶着一脸这些人喷出来的吐沫星子示弱。
第146章
虽说对于北方诸省来说, 春雨贵如油是真话,可也架不住这半个多月时间土地都见不到太阳啊!
京城附近的百姓们从一开始的高兴到如今的发愁,期间不过只经过了小半个月的间隔。
除此之外,这场持续了近半个月的春雨还挟裹了尚未消退的寒意来了一场倒春寒, 就连青壮年都被撂倒了不少, 更遑论体弱一些的老幼了!
如今宫里的太医除了每日里轮值的固定人次之外, 都被派到了年事已高的重臣府邸当中去。徒述斐抢了两个太医出来给了还有几天便除服的缮国公府送去, 又光明正大的让守着荣国公的两个太医暂时不必回太医院复命点卯了,把护犊子和“自私自利”表现得淋漓尽致。
冯唐家里头徒述斐没派太医去, 冯老爷子如今身体很是不错是其一, 圣人已经让人去过了是其二€€€€做儿子的总不能摆出不信任老子的姿态不是?还有就是怕打了冯唐他大哥的脸面导致冯唐今后在家尴尬的考量了。
有看徒述斐不顺眼的人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少不得在冯唐耳边念叨上几句偏心之类的话。
冯唐冷着脸听对方说完, 转头就把人名给了徒述斐。真当他是傻的不成?玩这种明显的挑拨离间把戏!
“行了,你也别气。”徒述斐揣着手坐着说道,“以后这些事情多了,就当是为你将来做演习了。”
冯唐龇牙咧嘴的做鬼脸:“我不是为了这个生气!”
“那是为了什么?”
“他们竟然把我当成和贾赦那没脑子的货一样糊弄,我能不生气吗?”冯唐横了边上正揉捏自己胳膊的贾赦一眼, 不服气的很。
作为六皇子徒述斐的伴读, 冯唐绝对不是一个高调的人, 在很多事情上,前面有杰出的徒述斐光芒万丈,后面有不断犯蠢的贾赦吸引旁人的注意力,冯唐的存在感实在有些低。而存在感低, 在大部分的人眼中就等同于平庸。
徒述斐看了看不忿的冯唐, 又看了看神游天外的贾赦, 摇头失笑:“我当是因为什么呢?行了,这回委屈你了, 只是就算是这般,也有好处不是?我的笑话可不是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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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狙击江家的事情是徒述斐提出的,也是他硬着头皮和御史台的人联系要开打第一炮的,可因为他尚未入朝,后期的事情实在不好插手,只好老老实实的做一个旁观者。
三月末的时候,缮国公府除服,徒述斐在第一时间高调登门拜访,向朝野展示石家,尤其是石光珠,仍然被太子放在心上呢!
徒述斐一路上避着淅沥€€€€沥的雨水,一进到石光珠的屋子里就长吁了一口气:“这破天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放晴?”
石光珠接过他有些潮湿的斗篷递给身后的湛金,笑笑不说话,拍了拍徒述斐的肩膀携着徒述斐进了内室。
内室里早就备好了驱寒的姜茶和点心,室内干燥清爽,只开了一扇南窗,可以看到窗外淅淅沥沥的雨水从廊檐外滑落,别有一番宁静的感觉。
“小宝,这天时看起来,恐怕会有夏汛。”石光珠顺着徒述斐的目光看向窗外,心里有些沉重。
徒述斐闻言点头,“我也是如此担心的。之前几年干旱才过,国库空虚。今年要和北方开互市,若是再有洪涝……”话没说完,可其中的忧心显而易见。
石光珠见不得徒述斐眉头紧皱,过去揉了揉徒述斐的发顶:“放心,你担心,太子殿下也有担忧。早先就已经让人开始准备了,如今太子令应该已经下去三四天了才对。你且相信太子殿下一些,安心读书便好。”
“安心读书?我哪里安心得下来?”徒述斐拉下盖在自己头发上得手,“你知道不知道,如今太子哥隔三差五就要到我院子里头来一回!虽然没什么出格得事情吧,可也太惹人注意了不是?”
徒述斐虽然和太子亲近,可大多数时候都是他去太子的清华殿,又或者两人之间单纯传信的话,只是让石榴或者湛金跑腿。如今太子频频出入撷芳殿,徒述斐也知道是因为贾赦的缘故。
“我算是明白了,一个人,不管出身多好,受到的教导多高明,眼界有多开阔,该犯傻的时候还是会犯傻!”徒述斐摇头叹息。
他旁敲侧击的问了一下太子,原本太子和贾赦之间还是有些亲密的动作的,可自从那日在留园琴阁里之后,也不知道是太子伤心了,还是徒述斐的话起作用了,如今太子和贾赦之间那叫一个彬彬有礼€€€€除了太子时不时的偷看贾赦以外。
徒述斐也没看出来贾赦有什么出彩的地方……好吧,也就长的还算不错。说起来,那双桃花眼倒是挺好看的!徒述斐摸着下巴想道,可这也不足以让太子哥神魂颠倒啊?果然,感情什么的都是没有逻辑和道理可言的吗?
“玉明,你说……贾赦到底哪里好了?值得太子哥念念不忘的?”
石光珠眼睛微微眯了一下,而后温和的笑着摇头:“我也不知。终归这是殿下和贾赦的私事,你也不好插手太过不是?还是……你觉得抵触?”
“这倒没有……”徒述斐挥手,正要解释一下,就听见门外灵宝的声音传来。
“六爷,赦爷那里传来口信,说是老国公那里有些不太好,要告假侍疾……”湛金和灵宝没进内室,在外间对徒述斐禀报道。
徒述斐闭了闭眼,再睁开眼的时候,看向了石光珠,“本想着好不容易休沐到你这里来松快一日,恐怕我要回宫去了。”
“我和你一起回去。别处的事情我都交代下去了,我跟着你总能帮你做些事情。”石光珠如今出孝除服,领回了出入宫门的清华殿腰牌,自然可以跟着徒述斐一起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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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赦回家侍疾之后,直到四月末也再没回弘文馆来。荣国府内传来的消息也不是很好,负责荣国公病情的两个太医都觉得荣国公可能顶不住这一劫了!
徒述斐在回宫之后就去了清华殿等着太子。兄弟二人在清华殿内室里吵了一架:说来说去还是为了贾赦。
徒述斐的想法是:你就算再想如何放飞自我,也要先把命保住才行!自古以来没当上皇帝的太子就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的!所以为了你将来能够痛痛快快的放飞自我,哪怕是心理变态了,现阶段也要把蓬勃散发的荷尔蒙给压抑住!好好的把太子妃娶了,早日生下皇长孙才是正经!
太子的回应是:道理我都懂,可我就是控制不住啊!
“徒述辰!”徒述斐也是气疯了,直接叫着太子多年没人叫过的大名站在椅子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太子,“天下就没有全都顺着你的好事!你自己选,是现在难受一阵子,还是将来难受一辈子?”
原本兄弟俩还有些剑拔弩张的气氛,在太子看见徒述斐为了弥补自己身高不足导致气势略弱而不得不站在椅子上的行为之后,变得有些微妙。
太子徒述辰看着徒述斐一脸怒火的俯视自己,忽然之间就觉得之前的委屈和压抑的怒火都消失不见了。他哭笑不得的捂住自己的额头,跌坐在了旁边的座椅上,不住的摇头。
这是怎么了?徒述斐有点看不懂了,青春期男孩的心理状态真的很不好把握啊!完全忘了自己也曾经是个青春期男孩儿、并且即将再次成为青春期男孩儿的徒述斐在内心里吐槽道。
徒述斐从椅子上出溜到地上,小心翼翼的上前几步:“太子哥哥?大哥?”
太子听见徒述斐喊自己便抬起头来:“嗯,没事。只是忽然想通了一些事情。”
想通了什么?徒述斐还没来得及问出口,石榴就叩响了内室的门:“殿下,六殿下,灵宝传话来说,贾家荣国公老了。”
徒述斐把视线转向太子,想从太子的脸上寻找一些痕迹来判断太子的内心想法。可出乎徒述斐意料之外的是,原本一刻钟之前还和自己针锋相对的执拗全都不见了,如今展现在徒述斐面前的,完全就是一个完美的国之储君的形象!
谁来告诉我一下,在刚才的几分钟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徒述斐忽然觉得自己有必要确定一下,自己的太子哥哥是不是被穿越了还是重生了?
“大哥,你还记不记得……我的小名是什么?”
太子皱着眉看向徒述斐,不明白他怎么忽然问这种无聊的问题。
徒述斐见太子没说话,心里有些不安了:“我和太子哥还有张大哥和玉明第一次见面,是在哪里?”
太子更觉得奇怪了,可还是回答道:“我记得,应该是在御花园里,小阳春的天气,红梅落了你一头一脸,对吧小宝!”
“对。”徒述斐放下心来。
“荣国公老了,贾赦他是你的伴读,于情于理你都该去吊唁一番。我……我便不去了,只让石榴把礼节带去就好。”太子这般对徒述斐说着,眼睛闭了闭,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
看到太子这样的表情,徒述斐又有点心疼太子了。到底在太子和贾赦之间,贾赦是没心没肺的那个,而太子,好像真的付了真心了。
只是想到那些虎视眈眈垂涎皇位的对手,又想到中华国土的未来,徒述斐到底还是没多说什么,只是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便离开了清华殿。
步出清华殿不久,原本已经断断续续下了快两个月的雨水忽的停了。原本被厚厚的云层遮掩的天空也逐渐露出了清新的颜色。
徒述斐看了一眼终于从云层降落到地面的天光,露出一个微不可见的笑容来,而后便继续向着自己原本的目标方向前进。
第147章
荣国公过逝, 贾赦作为承重孙披麻戴孝守灵是应有之义。徒述斐进来吊唁,第一眼就看见贾赦双目无神的跪着,动作全靠身边小厮的提醒。
贾代善一看六皇子前来吊唁,赶紧迎上去行礼:“累六殿下奔波了!”
“贾大人客气, 节哀。”
一番寒暄之后, 徒述斐给荣国公上过香, 而后就被人引着去见徐氏。
徐氏脸色也不很好, 只强撑着身体打理亡夫的丧礼。见徒述斐进来,忙要起身行礼, 却被徒述斐抬手止住:“老夫人无须多礼。”
徒述斐是皇子, 和徐氏没什么交情,只是见徐氏身边只有贾代化的夫人照看, 而徐氏正经的儿媳妇却在接待前来吊唁致敬的夫人们,心里便是不喜。
徐氏也知道这是家丑,也只推说自己身上不适,把事情都交给史氏处理,圆了史氏和贾家的脸面。
徒述斐也不拆穿, 只是对徐氏拱手道:“老夫人节哀, 到底身体要紧, 想想贾赦……还有您的孙女,都指望着您呢!”徒述斐和徐氏也没有别的话题可说,只能这般干巴巴的安慰了几句。
徐氏点头。贾源的身体如何,她心中有数。纵然悲伤, 可就像徒述斐说的, 到底还是要为了子孙计较, 支应下去才行!
如今大孙女已然出嫁,二孙女定下了亲事却是要再等上三年了。又有她相中的那个沈家的姑娘……凡此种种都因为贾源去世搁置下, 她又怎么安心的下来?
徐氏心中百转千回的心思,徒述斐可不知道。他想着进来前看到贾赦面无血色的样子,多少有些担心,想赶紧去看看贾赦。哪怕只说几句话安慰一下他也好!
徐氏也看出徒述斐心不在焉,两人又互相见礼,徒述斐便脱身出来,到灵堂去找贾赦。
时辰快到正午,来吊唁的客人基本告辞,徒述斐在灵堂外面的走道站定,等着灵宝把贾赦带出灵堂,两人好叙话。
待贾赦走到徒述斐近前,徒述斐仔细打量了贾赦一番。刚才上香的时候离的远,身边又有其他人在,来不及细细观瞧。此刻一看才发现,贾赦的脸色比之年老体弱的徐氏也没好上多少!光是嘴唇上就全是白色的裂痕,明显水米没打牙的样子!
贾赦见到徒述斐,脸上木然的神情终于消失了,带了点委屈的表情看着徒述斐,让徒述斐心里也是难受的很。
“你祖父难道看到你这样作践自己会高兴不成?”徒述斐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生怕声音大了会吓到此刻已经有些摇摇欲坠的贾赦。
贾赦闻言用袖子摸了一把脸:“只是一时想起过去和祖父一起……心里就难受。过上些日子就不会这般了!”
这边徒述斐得了贾赦的保证,招手让早就准备好参汤的和乐过来,示意递给贾赦。
“大爷,”和乐赶紧把参汤递过去,“您多少用点儿才是。”
这边贾赦在徒述斐的注视下饮下了半盅参汤,碗还没撂下,就听见身后一个少年的声音传来:“大哥为何在此处?为何没有为祖父守灵?”
徒述斐皱着眉一看,一个约莫十岁的的小少年正站在贾赦身后三四步远的地方。
“二爷安。”和乐赶紧给来人行礼。
和乐的一句请安让徒述斐明白了少年的身份€€€€正是荣国府里的二爷、贾赦的弟弟贾政。
贾赦回头看见贾政,加上贾政之前话里的指责意味,面色也不是很好。
“行了,你回去给荣公守灵去吧!只是多少注意些自己的身体,别为了守孝糟践了身子。”徒述斐在心里对贾政落下了一个“没有眼力见”的评价,换句话说,就是贾政有些不识大体。
“殿下此言差矣!为长辈尽孝乃是人伦大善,如何殿下却用‘糟践’二字?”贾政见徒述斐不理会自己,只和贾赦说话,又听见徒述斐安抚贾赦的话,立刻就上前一步来这般说道,语气里全是指责。
徒述斐有些不耐烦了。贾赦和徒述斐一起相处了快六年,如何不知道徒述斐的表情代表什么意思呢?他心里也对这个越大越和自己生分、甚至对自己有些莫名敌意的弟弟腻味,只是到底是一母同胞的兄弟,总不好让他在这里丢丑。
这样想着,贾赦就回身对贾政道:“二弟且去母亲那里,为兄和六殿下说过话就回去守灵。”
这样的说法,分明就是贾赦已经对贾政退让一步了。若是贾政识趣,就该离开才是,只是也不知道贾政到底是怎么想的,竟然就皱着眉一副不赞同的样子看向贾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