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周沉现在能不能闻见他的费洛蒙,就是真的闻见了,对着看了那么好几年,也该腻了。
贺执觉得周沉没抄起花瓶砸在他脑袋上,就算是人有教养。
他握着口袋里的棕色小瓶,在方畅恨铁不成钢的眼神里说了句“抱歉”,逃跑一样走出包间。
打周沉那句“好久不见”出口,贺执就知道,他拿不下柏云阳这个角色。
没吃过的才叫珍馐,虽然他和周沉当初也没进行到上床那一步,但他到底是个什么样,周沉再清楚不过。
身上暧昧的暖热在过道里慢慢冷却,变为生理上的躁动。贺执撑着洗手台的池子,拿出药瓶。
这瓶子是上车时方畅塞过来的,半透明的瓶子里稀稀落落散落着几颗药片,吝啬得很。
拧开瓶口的指头不太听使唤,贺执皱着眉,叹了口气。
刘明德为了能一举卖出他这件珍贵的商品,昨晚开始就催着方畅来查岗。他现在就是堵塞的水源,饱胀而躁动。
贺执拧开水龙头,水流从额头冲向锁骨,流向胸腔,冰冷触感带回了几分神智。
“在吃什么?”
“啪€€€€”药瓶因突然松开的手掉落在地。
贺执被吓了一跳,随即被周沉抓住被水浸湿的肩膀,一把扳过身来。
周沉的视线扫过药瓶,弯身捡起,视线停留在淌着水,略显狼狈的脸上:“阻断药?”
“还我。”贺执抹了把脸,努力保持镇定和周沉交谈。他今天可能犯太岁,或者说,犯周沉,反正怎么都是倒霉。
包间里各种气味混杂,他藏匿其中,倒也算不上尴尬。弥散开的信息素指不定还能为哪个小演员推波助澜一把。而在独立空间里和周沉面对面,贺执觉得他现在可能就差把“我是来泡你的”六个字写在脸上了。
贺执脸上泛着诡异的红,水打湿了几缕头发,半弯着腰故作镇定的模样让周沉捏了捏药瓶,转手丢在垃圾桶里。
“你干什么?”贺执伸出手去捞,半路就被堵住。卡在水池与周沉之间,后腰顶着冰凉的瓷制洗手池,酸痛感立刻传来。
“想要柏云阳?”
“不想。”贺执伸手推周沉,不用想就知道是刘明德漏出来的,指不定还暗示了周沉为了拿到这个角色,他能付出点什么。
贺执手掌微微用了点力,被周沉毫不犹豫地压了回来。周沉的体温好像比常人要低一些,手掌摩挲贺执脖颈的皮肤。
贺执没感受到一丁点暧昧,他觉得周沉像条蛇,盘踞了五年,回来复仇的毒蛇。
“猜猜刘明德和我说了什么?”周沉拇指卡进右侧脖颈,阻滞呼吸,在压迫感降临的同时轻飘飘地询问贺执。
贺执轻咳出声,被迫张着嘴呼吸。他并不怀疑周沉下一秒就可能把自己掐死在水池里。
贺执:“我没那个意思,别听他瞎说。”
“不太有说服力。”周沉瞥了一眼垃圾桶里的抑制剂,“为什么想要柏云阳?”
贺执偏过头,周沉离得太近了,在费洛蒙的影响下压迫感和质问都像带着情趣的挑逗。
“现在不想要了。”贺执掰开周沉陷进脖颈的拇指,拉开两人的距离,“你当今天没见过我就行,以后我绕着你走,能让我离开了吗?周导。”
虽然行为上具有侵略性,但贺执感触到的身体是微凉的。在这样浓厚的费洛蒙气息里,周沉连一点正常的生理反应都没有,可见这位旧情人对自己的印象不会太好。
贺执对此无可奈何,毕竟当初把人晾了半年,又逼着周沉出国的人是他自己。现在这种境地贺执只能称之为咎由自取。唯一的解决方案就是别再纠缠来纠缠去。周沉要是真的恨他,给他使绊子,贺执也认了。
周沉撑着镜子,将贺执锁在中间。攀附在脖颈的手掌转向腰腹。
削瘦的身材突显出肌肉纹理,青色血管在皮肤下若隐若现。
贺执意识到周沉不太对劲,也许是信息素模糊了厌恶与喜欢的情绪,这种偏执与沉默贺执从来没见过。
对危险的本能恐惧让他弯下腰狠狠推了一把周沉,趁着对方未站稳时逃出洗手间。
贺执不敢再回包间,一路打车躲回自己的小公寓。
方畅的名字在屏幕上滞留,手机不甘地震动,最终也没被接起。
贺执没心情管刘明德是不是丢了面子,也没心情在意方畅这个拉皮条的名声会不会受损。
在贺执复杂多样的回忆里,唯一打上负分的就是和周沉的关系。
信息素赐予贺执被喜爱的特权,费洛蒙腺体发作时,受困扰的只有那些被吸引,难以抗拒却无法得到的追求者。阻断药只是贺执对他人的施舍,而不是自己的保护伞。
贺执的交往对象被圈定在和他拥有同等地位,互相知根知底,只是玩玩,满足兴趣的富家子弟里。彼此关系仅限于吃饭,约会,和线上聊天。对于想上床的,想进一步发展的,或者专情的,贺执从来不碰。
周沉是那个意外。
遇到周沉是在俊深的新剧组,周沉扛着摄像机,穿着最简洁的米白色衬衫和短裤,头发因为碍事微微撩上去,满溢着青春的活力。
周沉不满足贺执名单里的任何一项要求,但在周沉拿着两盘老式磁带找到他,问“你愿意出现在我的毕设里吗”的时候,贺执还是心动了。
他把通讯录里的“候选人”都删了,幼稚鬼一样发了条朋友圈,把周沉的影子印在阳光底下,配了两个字€€€€“我的”。
可惜的是,毕设最终差两个片段,那条文艺得不行的朋友圈也被删掉了。
和周沉的感情在一年内爆发式地升温,然后就是争吵,最后跌落谷底,断得干干净净。
原因简单至极,贺执守不住心。
贺执承认原因在自己,从他去碰周沉的那一瞬间,他就错得离谱。但好笑的是,除了周沉,贺执没谈过恋爱。在感受过专情的安全感与幸福感后,大人过家家的游戏就变得极其无趣。
贪心是病,但是贺执治不好。
贺执用手背盖着眼睛,自言自语:“你真活该。”
作者有话说:
小贺这个病的代称会在信息素和费洛蒙两个词之间徘徊,其实都是指气味。
第3章
铃声持续作响,贺执握紧拳头,眯着眼睛看清楚屏幕后还是拿起了电话。
因为屏幕上的名字从“方畅”变成了“刘明德”。
“刘叔。”贺执蜷着腿窝在沙发上,鼻间的气息滚烫,但脑子清醒了不少。
想要柏云阳的是他,这件事是他先开口求的刘明德,一句话不说就放刘明德的鸽子不是现在的他敢做出来的事。
“人呢?”刘明德那边嘈杂无比,显然酒局还没结束。
贺执品味半天,没从这简简单单两个字里听出来不愉。
“家里。”贺执的声音是闷的,带着水汽。
刘明德沉默了片刻,离开杂乱的包厢。
几个月前医生就提醒过贺执不能再继续过量服用阻断药,否则会产生上瘾症状。即便如此,贺执还是在饮鸩止渴。
几粒药片就能短暂地逃离某些令人恶心的眼神,非常划算。而另外一个理由,贺执强迫自己不去思考。
说句不好听的,他那几个还算不错的资源,无一不是靠着费洛蒙吊来的。既然拿费洛蒙做商品,就得控制商品的数量,如果随处可见也就不会有人愿意花大价钱购买了。
只是这个逻辑让贺执觉得自己像个男妓,所以他从来不提。
刘明德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喜闻乐见。因为缺乏阻断药时的上瘾症状让贺执像只虚弱又贪婪的野兽,模糊不清的语调,无意识磨蹭的身体都是刘明德喜欢的东西。也是贺执的“客户”们中意的玩意儿。
贺执清楚电话里的片刻沉默来源于什么,刘明德从来不会对这种状态下的贺执发怒,就像容忍夜店里嗑药嗑多了的客人一样。
刘明德走出包厢,点了一支烟,问:“怎么回事?柏云阳呢,不要了?”
“不好意思刘叔。”
“周沉喜欢你这个类型的,你争一把,可能性很大。”
贺执无声地冷笑,可不是喜欢这个类型的吗?
“刘叔,你知道周沉是谁。”贺执攥着沙发上的薄毯,“我爸关我禁闭的时候,你还在旁边劝过架。现在是什么意思,货养好了,终于准备出手了?”
贺执可算是想明白为什么今天刘明德没逼着他穿那些骚包的衣服,对于周沉来说,他穿什么衣服,画什么妆都没用。只要把他贺执老老实实送到周沉手里就够了。
“《追凶》的剧本从国外火到国内,是十年中唯一一本获得国际奖项提名的华语作品。角色是你想要的,通过什么方式拿我也跟你商量过。”刘明德摁灭了烟,带着若有若无的嘲讽,“无论是不是周沉,你要做得事都一样。”
贺执攥紧了手机,刘明德是典型的趋利型商人。
所谓笑贫不笑娼,没本事赚钱的人是刘明德最看不起的。周沉曾经是这类人,至于现在……刘明德只会把他看做合作对象。
“周沉对你什么感觉我不知道,但是他刚来找我了,叫你下周去试镜。”
“什……么?”
“他是想把你绑身边弄死你也好,旧情复燃也罢,机会给你了。”刘明德看了眼手机屏幕,缓缓说道,“你适合干这件事,懂吗?小贺。”
“嘟€€€€嘟€€€€”
电话断了。
贺执安静了半分钟,把手机狠狠砸在墙上。
适合干这种事?呸!
不如直接说他适合出去卖呗。
手机躺在墙角,闪了两下。贺执倚着沙发背恶狠狠地盯着屏幕,站起身捡回手机。
方畅:【周导的号给你了,真不知道走了什么运了你,今晚一屋的货就看中你一个了。】
方畅:【推荐联系人-Z】
微信号不是原有的那个,头像是一张极光的照片,名字也很简洁,只有一个字母。
贺执提交了好友申请,把手机扔回地面,抱着毯子团了起来。
外激素的释放时间段大致只会持续一到两个小时,潮热褪去,疲累开始攀爬。贺执模糊之间感觉到地板上的手机亮了一瞬,转眼就因为困倦睡过去。
而另一边,酒局刚刚结束。
刘明德这次只带了一个贺执来,中途人跑了,走得时候也只有方畅在一边跟着。
周沉对选角儿的事一点不松口,对敬酒的人来者不拒,喝完就是喝完了,根本不谈别的事情。看到一个又一个小演员碰壁,刘明德对贺执很有信心。
当初在贺执和周沉的事情上,刘明德不止是劝过架那么简单。周沉出国前后的事情,刘明德都很清楚。
在刘明德看来,这个角色如果贺执想要,就不会有别人能拿得到。
“小周导。”刘明德示意方畅把手里的袋子递过去,“我妻子自己做得烤茶,尝尝。”
“谢谢刘总。”周沉接过袋子,里面的盒子低调但不俗气,有一股淡淡的茶香。
刘明德很会送礼,也有分寸,周沉没有不接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