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贺哥?”
“不是要跟我道歉,躲在里面干什么?乌龟有壳能缩头,你也有?”
陆文脸上闪过一丝怨恨,被这么指着鼻子骂,是个人都会生气。但他害怕贺执的狠劲。
当初有个以为贺家落魄,贺执好欺负的投资人在酒局上对贺执说荤话,掰着贺执的下巴要灌酒,反被扭断胳膊压在桌子上,吓得涕泗横流。
后来圈子里都说贺执是手心拢不住的带刺荆棘,只有花钱才能买得到。
陆文清楚自己的身价,没人会为了他得罪贺执以及贺执背后的刘明德。
“贺哥。您怎么亲自找来了?真的很不好意思,都是我的失误。我太大意了。”陆文姿态摆得端端正正,无可指摘。
“仔细说说?”贺执不吃他这一套,“德洛力和镇定精神的药混在一起会导致什么不好的后果?你不是提醒大家不要误吃吗?这么些天怎么也没见你说句话啊,哑巴了?”
“我不太清楚的,只是隐约记得……所以才没敢问大家,怕伤害到别人,对不起啊贺哥。”
“你不太清楚?我直接记得林齐没少把这两瓶药用在你身上,什么效果你应该最清楚。我们不都是差不多的货色吗?”贺执冷笑,眼神冷如刀刃,“卖不上价就怀疑别人脱过衣服。陆文,你怎么不想想自己有多不干净?”
“你……你这个疯子!”陆文气急败坏,贺执竟然敢把这种事明目张胆地说出来,真是疯了!
“从替身演员开始我就听过你了,没记错的话,你的名片连我手上都寄过。怎么着,找不到能上你的,连你看不起的也能低声下气来求?”
陆文气得眼睛血红,已经不关心是不是有人看着,事情会不会闹大。贺执每一句话都踩在他伤口上。
天赋平平,长相仅仅是秀气的人想要在圈子里扎根,最快的方式就是走歪路。
娱乐圈从不缺被埋没的天才,只有德不配其位的花瓶。
陆文选秀出身,不能说什么长处都没有,如果能遇到伯乐,前途也是一片光明。只是缺少机遇,略有才华的人实在如群星一般繁多。
他自认能吃苦,放得下身段,没有眼高于天的气节,于是选了一条快捷的路。打拼几年,冷眼嘲讽接得满心满怀,善意与真心却寥寥无几。走歪路的人得到的多,失去的也多,陆文不再谈骨气与尊严,也不奢求敬佩与尊重。
这是他自己选的路,得失早已定好。
直到陆文看到贺执才知道,含着金汤匙的人就是摔在地上,都要比他清脆几分。
贺执的野是出了名的,刘明德又会吊胃口,哪怕是不做到最后一步也有的是人想要贺执。
贺执的资源,地位,他完全比不得。
嫉妒,发了疯的嫉妒。
陆文朝贺执手臂狠狠抓去,被贺执识破躲开,肚子挨了一脚。
“终于敢还手了?”贺执冷笑,对着陆文的腹部又来了一下,“我以为你只会找水军在网络上完阴的呢。这么久没当男人憋坏了吧?”
陆文根本听不清贺执在骂什么,他没什么力量,腹部被顶了两下,现在正眼冒金星。
出手的一瞬间陆文就后悔了,他打不过贺执。
可就是咽不下那口气。
贺执抓着陆文的头发,在他耳边小声说:“我告诉你陆文,多出来的这两块腺体我一点都不稀罕,恨不得割了他们。你错在太廉价,一毛钱的粥人人喝,一万块的补汤就能让人望而却步。下回再来嫉妒,先问问你有没有那个胆量咬断喝粥人的舌头!”
陆文勉强能看到贺执的半张脸,贺执在笑,邪佞且张扬。那不是正常人能做出的表情。
“你,有病吧……”陆文本能地吞咽,开始发慌,害怕,贺执表现得太像个疯子,好像行为不受控,无所畏惧。
这么下去,自己会被他打死……
“贺执。”
贺执感到脖子一窒,有力的小臂卡住下巴,将自己拉离陆文。
陆文劫后余生,回过神看清来人后立刻抹起眼泪:“周导!周导你终于来了,贺哥,贺哥生气太吓人了……我……”
周沉单手制住贺执,低头看了陆文一眼,转身离开。
周沉抓着贺执一路穿过走廊,路过那些开了条细缝,或是慌张关闭的房门,在拐角停下。
“够有活力,像只疯狗。”周沉放开贺执,扭过他的胳膊。
几道长长的抓痕从臂弯蔓延至手腕,有轻有重。周沉摁了两下,引来贺执一声吸气。
“知道疼,还不错。”周沉说。
“你怎么在这儿?”贺执拍开周沉的手,心里依旧憋闷。
陆文的把戏缠人,造不成什么大伤害,按照以往贺执或许连群都不会看一眼。
但他今天的心情很差。
像积攒了太多雨水的水瓢,风一吹,就摇摇欲坠。
这种情绪在看到周沉后没有半点冷却,反而滚水一般翻腾起来。
“周导。”贺执揉着眉头, “您能不能消失一会儿?”
第37章
周沉不是通情达理的情人,放纵与宠爱会滋养傲慢。
贺执刻意偏过的头很快被扭正,周沉打量贺执紧抿的唇和躲闪的眼神,神色莫名。
贺执手掌紧紧扣住墙壁,骨节弯曲。突起处还残留揍在陆文肚腹上的触感。
真想再来一下。
水沟里会咬人的虫子都缠人,藏在浑浊泥水里,咬住就不松口,爱往皮肤里钻。
这个比喻不仅仅指陆文。
周沉一直是贺执埋在心底的一块水晶原石,背面青苔丛生,翻过来就能看到石头里面坑坑洼洼的疮口以及璀璨宝石。时隔多年,贺执在现实里突兀地遇见了他的石头,那些闪着光的水晶被敲落,只剩下丑陋扭曲的印痕。
陆文把贺执自欺欺人挂起的布帘子扯得干干净净,混在泥水里咬住他脚踝的虫子终于现身。点到即止的把戏不适用于周沉,他的颓丧与病态依旧使贺执内心泛起涟漪。
贺执仰头,不轻不重地用脚戳着周沉的小腿: “打算这么压我多久?”
“在剧组里打架,很有想法。”周沉松开贺执,拧开一瓶酒精,毫不怜惜地朝贺执手臂倾倒。
“嘶€€€€”贺执疼得缩起手臂,手腕被牢牢固住,动弹不得。
那几道伤有浅有深,蜿蜿蜒蜒横跨小半条胳膊。酒精从上而下顺着肌理流淌,将伤口蛰的泛红发肿。
“你这是消毒还是上刑?陆文是个女人吧,这么长指甲!”贺执甩掉酒精,虚搂着微微发肿的抓痕。
“不处理会留疤。”周沉说, “柏云阳身上没有这种东西。”
“……谁知道一个男人打起架来跟野猫一样。”
周沉收起酒精,看埋着头跟伤口对峙的贺执,片刻后给方畅打了个电话,喊他过来接人。
方畅进屋时,贺执撸起一半袖子,衣衫不整的坐在地毯上,两腿随意弯曲,露出的一半胳膊上满是抓痕。
贺执抬眼看见方畅,整理好衣服站起身: “走。”
贺执离开,周沉的屋子变得安静。他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半瓶酒精,和屋内的家具一起定格在某个瞬间,直到电话响起。
萧正阳揶揄的声音传来:“陆文正在酒店后街的酒吧里发酒疯,来看看?”
二十分钟后,周沉坐在酒吧吧台前,面前放着一杯果汁,面色不愉。
周沉讨厌酒吧,快节奏音乐催促血液流动,欲望和情绪有一方不躁动,就是对酒吧的不尊重。而在疯狂和欢愉的背后,往往藏着一些在昏沉里踏过界线的傻子。
“那边呢。”萧正阳揽过周沉。
他们贴着酒吧台子的边缘,这里离舞池最远,又能看到大部分场地。
陆文坐在舞池下的长桌后,面前摆了一排酒杯,簇拥着他的人里不少都是圈内人。
小艺人,替身演员,想走床上这条路的多了去了。尊严和身体在权力和活命面前有时候不是那么值钱。
“身上多了块肉真是了不起啊,被人坑得退学滚出国,回来了还心心念念着滚床单。真是跟迷魂药一样。”陆文灌了一杯酒。
旁边一个嘴上穿了环,露出大半肚腹,皮肤苍白的男人拍拍陆文的肩膀: “你这次能算计贺执,不是多亏了有个和他类似的小孩吗?怎么样,那个信息素真跟小说里写得那么神,够爽吗?”
“是挺带劲。闻着比春药够味多了,甜不唧唧的,摸着什么都软得一团。贺执那小子要是这样……”陆文撇撇嘴,随即“哼”了一声,“值得被玩玩,妈的天生婊子。”
“用完人家就扔了?多可惜,外借不?”苍白男人笑得邪性,推着陆文暗示着什么。
陆文嫌恶地看他一眼: “谁跟你玩那种东西。少问吧,要我说色是刮骨刀,到时候不一定谁玩谁呢。我只是提供了药瓶的照片,并且随口说了下这药用起来什么感觉罢了。后面那一串可没一个是我计划出来的。”
“你说网上那些?都是……”
“人是我请的,说辞可不是我想的。她这一手把贺执整得可是够惨。到现在名声都不怎么样吧。这部拍完,怕是没什么人敢找贺小少爷了。”
苍白男人啧啧道, “那我还是少招惹吧,造型师没那么多顾虑,也扛不住网暴啊。”
陆文感叹一句,又开始闷着头喝酒。后面几个人推做一团,再没什么有意义的内容。
萧正阳朝周沉扬了扬录音笔: “证据到手,走吧。”
周沉没有回应,萧正阳转头打量他,率先拦在周沉身前: “转身,直走,推门。”
周沉手里捏着一只玻璃杯,圆形冰块在里面晃动,不时发出响声。震耳欲聋的音乐在身周响起,舞动的人群热情无比,而可他的眼里只有一个陆文。
“周沉。”萧正阳把录音笔揣进兜里, “你要是今天在酒吧闹出什么事,我保证明天你就会身上绑着束缚带出现在萧青的医院里。”
第38章
萧正阳不会傻到认为周沉是为了贺执而打算对陆文做什么,快节奏的音乐与密集人群很容易使成瘾症患者感到紧张,从而发病。
将患者置于危险环境下,研究病症反应是一种极为危险的办法。对于难以处理的病人,这是极端却有用的办法。萧正阳使得炉火纯青。
他需要周沉给他一个答案,周沉不给,就只有亲自来研究病症。
周沉的指尖轻轻落在冰凉玻璃杯壁,舞池里动感音乐带动肾上腺素,声音导致的震动由皮肤传至心脏,像不断挑衅的恶魔。
嘈杂,纷乱,混合着恶意与颠倒黑白,刺眼的镭射灯不断扫过欢愉的人群,单单空出吧台一角,鲜少光临。
陆文与他周围说笑的人群慢慢变成没有真实面孔,面带奇异笑容的人影。和周沉记忆里的场面重合,如地狱再临。
“我就说那种剧组的实习他怎么能进去,果然是走了后门。赚够人脉还不够,还贪图别人创意,啧。”
“教授还说他有灵性,抄袭的灵性哇?那确实挺厉害,比不得比不得。”
“天天拍点不入流的东西,学校还夸来夸去。指不定也有其中也有运作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