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官失序 第44章

第77章

珍珠不配贺执,纯美的事物于贺执,就如同白色羽毛落进沼泽。也如同晚礼服于姚深。

那是混乱的,错位的,具有冲击性的……美。

“咔嚓。”

周沉举起相机,拍下今天的第一张照片。

曾琳回来的很快,属于姚深的裙子版型更平整,在胸部做了束口来适应男人平坦的前胸。裙子布料很廉价,不及那串珍珠项链的一个零头珍贵。

“你比他高不少。”曾琳比划着,将裙子左腰位置的抽绳拉出,系了一个完美的蝴蝶结,“这样就差不多了,试试?对了,鞋子也给你准备好了。第一次穿高跟鞋可能会有点不适应,有需要就叫我啊!”

贺执拿过裙子,拉起试衣间的布帘。

布帘合上的声音干脆急促,曾琳反应性地缩起脖子:“害羞个什么劲。”

周沉查看方才抓拍的照片,问:“想拍什么?”

“拍姚深。”曾琳说完,傻傻笑了一声,“其实我也不知道我要拍什么,我就是想拍点什么送给他。贺执有一种姚深没有的气质……”

“跨过常理边界后的随性。”周沉接道。

曾琳愣了片刻,说:“嗯。”

“这条裙子,是我和姚深在地摊买的,九十九砍到六十八,还缠着老板送了一对塑料珠子的耳钉。加上找裁缝的二百块钱,一共花了三百块不到。”曾琳说,“我的这条……一米布就抵得上他十条裙子。”

“那串项链,品质很好。”

“姚深买给他妈妈的,年没过一半就被赶出来了,走的时候他说年夜饭没吃,礼物也不送了。其实那盒子一直放在玄关,压根没被拆开过,和它的主人一样不受欢迎。”

周沉合上相机,打断曾琳:“你的姚深出来了。”

路边摊的衣服没什么设计,模仿时下最网红的衣服裁出个大概就算良心。暗红色的丝绒贴合在皮肤上,边缘突起的细小毛绒比昂贵锦缎多出一种暧昧感。廉价和粗劣与相反的性别一起杂糅出隐含的破碎。

贺执没有带那对珍珠耳钉,只挂了一串项链来遮挡过于裸露的前胸。

贺执拽紧大腿根部被抽绳扯起的布料,扶着墙壁对曾琳说:“你这个摄像师朋友,路子还挺野。”

“咳,姚深买回来就没穿几次。按照你的身高裙子应该能到膝盖上的,是你的……”曾琳比了比贺执的胸部和腰部,“身材比他好一些,松一松抽绳就好了。”

曾琳上下打量了一番贺执,用肩膀顶了顶周沉:“周导,帮个忙?”

周沉放下相机,手指勾住系好的蝴蝶结。

“周导。”贺执垂眼看腰间不断交错的手指,意味不明地提醒,“你这个蝴蝶结系得比曾姐差多了。”

周沉松开丝绒抽绳,裙子边缘卡在大腿中央,堪堪遮住隐秘部位,纤薄布料下肌肉线条若隐若现。周沉直起身,问:“有纹身贴吗?”

“必须有!”曾琳抽出一只盒子,“来,任君选择!”

“你到底想要什么主题?”贺执扶着试衣间墙板维持平衡,任凭曾琳在他身上折腾,“再添点东西,我立刻就能摆盘上桌了。”

“差不多吧。”曾琳拍了拍贺执的大腿,“我想要因急切而导致的崩溃,想要崩坏中勉力维持的平静。反正挺复杂的,你这身很配就是了。来拿着这个。”

贺执接过曾琳塞过来的一捧香水百合,百合花瓣饱满,颜色洁白。如果忽视最外层一束因缺水而变得干枯的百合,这是一捧极完美的花束。

贺执轻瞥了一眼被裙子盖住大半的纹身,选择了沉默。曾琳追求异样的美感,又在完好无损中添加衰败。盛放与即将到来的枯萎都是她要表达的东西。

趁曾琳布景期间,贺执坐上化妆桌,悄声问周沉:“这个姚深,还活着吗?”

周沉的眼睛迅速略过贺执因牵扯而裸露过多的腿部,回答:“活着。”

“办葬礼一样,够压抑的。”贺执看着垂下的纯黑色背景布,举起枯死的百合,放在视线正中央,“曾琳不需要模特,她只是想有个够疯的人来告诉她,性别障碍不是需要耗尽心神的绝症。衰败是姚深,盛开也是姚深,这组照片不会符合评委或者大众的审美,只能作为曾琳宣泄情绪的一个微小渠道。”

贺执放下百合,扭头问周沉:“你说她是看中了贺执,还是柏云阳?”

“如果曾琳看中的是柏云阳,那她可找错人了。”贺执扯了扯身上的裙子,“这身衣服你来穿,效果应该会更好。”

周沉放下相机,看向贺执。

贺执抽出一支百合放在桌上,朝周沉挑衅地笑道:“小周导,我觉得你和珍珠还挺配的。”

作者有话说:

隔得太久了怕大家忘了,稍稍提醒一下。贺执点的是60章补全里周沉那个那个的时候说的话,61章开头萧正阳录音里也有。

贺小少爷其实就是对自己又帮忙又穿女装,然而周导只需要举个相机看他笑话这种境况不满,所以才在危险边缘狂舞咳。

祝你好运小贺同志

第78章

曾琳的作品分为四部分。未确认的朦胧;初开放的张扬;细雨后的弯折以及冬日来临时的枯萎。

她好像在描述所有不被接受的少数人群,可眼里只有姚深的影子。

贺执芭比娃娃一样在幕布前和更衣室来回转折,最终把自己塞进一双定制的大码高跟鞋里,捧起那束枯萎的百合,拍了一套特写作为终结。

曾琳抱着相机窝在沙发里一张一张翻开,将屏幕反过来,对贺执说:“花期。这名字好听不?”

“听不懂。”贺执揉着被高跟鞋磨痛的脚踝,瞥了一眼那张图片。

那是曾琳画过的最凌乱的妆,像被暴雨打湿的水彩画。贺执穿了一件女款的欧式宫廷荷叶边衬衫,放浪花边簇拥着白皙皮肤,衬衫底端被半塞进西裤里,如同手中垂败的百合一样散漫。

“红色那套,做封面。”贺执甩掉高跟鞋赤脚起身,“喜庆点。”

曾琳收回相机,毫不客气的给了贺执一脚:“不张嘴之前还挺讨喜。”

“这套图还得修,参赛时间紧,我先回去啦。我们《归路》里见。”曾琳挂起相机,朝周沉挥手,“周导,谢了。”

周沉嗯了一声,把装有拍摄材料的背包递给曾琳。

摄影棚少了几件艳红洁白的裙子,顿时冷清下来。贺执随手解开腿部的系绳,紧缚的衣服顿时松开几分。

“呼……真够要命的。”贺执扯着裙子拉链,“嘶”了一声,欲言又止。

“姚深活只是因为家里人不支持,选择了暂停工作解决家事。你想骂他的喜好也不算多缺德。”周沉瞥了一眼贺执后背从肩胛骨底端延着脊椎向下的拉链印子,说,“回去要上药。”

“破了?”

“有的地方渗血了。”

贺执勾着手臂摸脊椎骨上拉链印痕,手指碰到被金属摩擦出的伤口时,手腕不禁抖了一下,“够造孽的。”

“宋娅还在外面。”周沉说。

“宋姐日理万机还在我这蹲这么久……”贺执褪裙子的手顿了顿,看向周沉,“她是来看你的吧。”

“《追凶》的困境刘明德本打算袖手旁观,他看猎物向来如此,好的肉尽数抢夺,贫瘠的骨头趁早丢开。”贺执说,“周导,恭喜啊,看来你身上能啃的肉还不少。”

“雪中不送炭的人想烤一把火,只能假作有一根柴是自己的。”周沉把叠得整齐的衣服递给贺执,“你就是这根柴。”

贺执接过衣服,蓬松荷叶边即使经过挤压也格外明显,后背的系带垂落在下来,悬在脚面上方。贺执把衣服抖开,衬衫前襟沾染了些许百合花的花汁,领口处有几块晕开的化妆品污渍。

“曾琳忘在这儿的?”

“摄影棚的,沾了化妆品没法归还。”周沉说。

欧式衬衫并不局限与性别,袖口与前襟的简约荷叶边足够大气,对胸部的要求也不高。贺执拎着衬衫朝自己身上比,目光落在衣服背面交织的系带上。

“周导,别告诉我你在这里发病。”

“刘明德联系过我。据说你因为《追凶》的困境找他帮忙解围,因为等不及才找到了曾琳。对我的这次遭遇感到抱歉,很遗憾没能帮上我的忙。”周沉打量贺执,说,“还告诉我你是个好孩子。”

“……”贺执被一句“好孩子”呛得难受,品味了半天只回复出一个嘲讽的“呵”来。

“你是那根未被通知就挂上名牌的木柴。刘明德不放心,自然要派人来确定他和这捧火的关系是否牢固,他的木柴是不是听话。”

“要你这么说,今天我不在这里被cao一次,宋姐还回不去了。”贺执抖了抖衣服,套在身上,背过手整理系带。

肩胛骨因动作而突起,胸部开始向下延伸的伤口在系带的遮掩下若隐若现,如鲜活的蛇骨。

贺执随手挽了个蝴蝶结,抬起手整理手腕的荷叶边,“满意了么,周导?”

“差点东西。”周沉的手掌握着贺执的脖颈,将人向前方压,恰好露出脖颈与肩膀的连接处。

贺执愣了片刻,湿热和疼痛从后方传来。周沉远离时,刺痛才慢慢蔓延。

“怎么,还盖戳?”

周沉拿起贺执的衣服,说:“回去了。”

宋娅在摄影棚外坐了大半天,不见丝毫疲态。

贺执刚走出门就察觉到宋娅落在他身上的目光,观察与评估的意味毫不遮掩。贺执并不感到不自在,这样看他的大有人在。

衣服明显换过,夸张暴露的欧式衬衫不合时宜,就像是一种刻意的侵占或者羞辱。脖颈到后背大片裸露,还有一个从正面就能察觉端倪的吻痕。

宋娅不动声色地起身,说:“拍摄顺利吗?”

“还行。”贺执扭头看了眼周沉的背影,说,“宋姐,你自己回去可以吗?今天辛苦你了。”

宋娅在周沉和贺执之间隐蔽地打量片刻,爽快回答:“没问题。你之后的工作暂时只有《归路》。有问题打我电话。”

贺执“嗯”了声,目送宋娅离开。

“人走了。”贺执说,“衣服给我。”

周沉丢给贺执一件风衣。

“什么天让我穿这种衣服,报复人这么明目张胆的可少见啊。”贺执裹上衣服,随便寻了个墙角靠着,问周沉,“现在去哪?”

第79章 (2023.03.03修)

周沉的家仍旧是老样子,包在坚硬物外的硅胶防护令贺执总觉得自己正在与精神病患者相处一室。亦或者他也是个病人。

冷水泼洒在皮肤上,贺执顶着湿漉漉的刘海转过身,以一种别扭的姿势观察镜子里自己的后背。

被拉链折磨的皮肤留着明显的红痕,伤口刚刚愈合,留下细小的剐蹭痕迹。从肩胛骨中间一路向下蔓延至尾骨上方。长得宛如一条刻在骨头上的狗链。

贺执清楚曾琳并无此意,在周沉丢给他那件露背的衬衫之前这条红痕都只是一种不足为道的工伤。衬衫绑带十分宽松,不会刺激伤口还能保持透气,只是看起来格外的离经叛道罢了。

“什么变态癖好。”贺执勾着手臂给后背上药,然后扯过从周沉衣柜里扒拉出来的正经睡衣套上。

宋娅的确不会那么简单地被打发。回来路上贺执从后视镜隔三差五就能注意到一些可疑车辆,手机上是否装着定位也不清楚。于是贺执只能坐在后座上任由周沉载他回家,还在门口被狠狠摸了几把。

费洛蒙在这冷清单调的房间里四散,轻微却经久不散。

贺执推开卫生间的门,一眼看到客厅正中央大喇喇摆着的一床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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