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官失序 第87章

“我打赌输了。”

“嗯?”

周沉将软成一摊的贺执拢起抱在怀里,态度良好:“下次不会输。”

“小周导,你果然是个精神病,正常人的回答都是不会再拿情人去打赌了好吗?”

“坐拥宝物,自然会遭人惦记。”

周沉一本正经,贺执却脸红了。

盘窝着的毒蛇偃旗息鼓,规规矩矩坐好刷起手机。

廖嘉宇整出来的阵仗实在够大,《归路》先前很少宣发,剧本也从不外泄。凭空出世的电影让所有人都有些好奇。

承舟的书粉们被纷乱信息砸了个头懵,几个小时后才意识到这帖子的重点在于€€€€自家作者大大演戏去了!而且还是和男演员卿卿我我的戏!男演员就是《追凶》里演柏云阳的大帅哥!

书粉云里雾里了,暗地里悄然生长的一批跑偏了的CP粉却在欢庆过大年!

贺执将评论区翻了好几页,被带着话题符号的“执舟”两个字吸引。

他顺着话题翻了老半天,微红的脸彻底发烫,却有些心痒痒。

贺执举起屏幕,贴着周沉的鼻尖:“喏,看看!”

屏幕停留的图片很是模糊,蝇头小字排在上面,一点都不正经。

【贺执把承舟绑在偏僻祠堂里,暗红色的麻绳从脖颈绕过,穿过胸膛,再绑缚手腕。老旧木椅吱呀作响,寒风凌冽。

“承舟。”贺执手里转着蜡烛,昏暗的光打在承舟侧脸,将他纤长的睫毛照得晶莹剔透。蜡泪滴在他手背上,烫出片片红印,贺执却毫不在意。

“抓到你了,我的小作家。”

承舟纤薄的唇紧抿,冷清的眼瞳没有施舍给贺执哪怕一个眼神。

贺执早已习惯承舟的冷然。

就是这股从骨子里透出的纯粹与淡然,才惹得他神魂颠倒,深深沉溺。

“别挪开眼睛!”贺执掐着承舟的下巴强迫他看向自己,嘶哑的声音里满含着欲望。

灿若晨星的双眸看向贺执,带着嘲讽的笑。

“你给我钱,我赔你身体。关系到此为止,你想在我这里找些什么呢?”

……】

周沉沉默地将这篇文笔斐然,剧情狗血的同人作品看完。

作者十分放飞自我,三四万字里安排了双向暗恋,捆绑,强制,囚禁。最终贺执爱而不得,倾尽家财送看中的小作家走上星光大道,自己郁郁而终。剧情跌宕,激情部分炙热露骨。

而帖子下面的评论已经有小几百条了。

“承舟果然是被攻更适合一点!啊那个阴郁的气质很适合被酱酱酿酿啊!”

“老师多写点,求求你!还想看!”

“谁哭了我哭了,老师安排个he吧!”

贺执仰着头,一瞬不瞬地看着周沉,泛红的脸已经满是挑衅:“小周导地位不保呐!”

周沉伸手将手机缓缓抽出,丢在一边。把兀自调侃他的贺执拢住,唇贴上贺执的耳骨:“你原来喜欢这个。”

他伸出手腕,干瘦惨白的手腕泛着青色,滑下的衣袖空隙中,隐隐约约看到针孔和伤痕。

暗红色的麻绳捆在上面,只要稍稍用力就能留下可怖的红痕,脆弱到好似可以轻易折断。

“想玩吗?给你绑。”

贺执喉口不自觉的吞咽,属于理智的弦瞬间崩断。

那双姣好的手从腰腹向上攀,直扣在他脖颈,像紧锁的项圈。

贺执扣住周沉的手腕,满身燥热,尚有声音前,他咬牙切齿地抗议:“到底谁玩谁啊!?”

第147章

昏暗的电影院里鸦雀无声。

荧幕上大雨瓢泼,雨幕如珠落的声音连绵不绝,砸在每一个观众的神经上。

十分钟前,晦暗的荧幕还是一派祥和。青山陪着砖瓦,古色古香的寨子里,姜深被一只雪白的大鹅追得满街跑。他手里高举着摄像机,狼狈不堪的模样让人忍俊不禁。

大山是朴素的,是和蔼的。

大山也是神秘的,是危险的。

文化与经历构成的壁障才是姜深最难理解的东西,也是他的摄像机难以捕捉到的画面。

节奏的骤转带来巨大的落差,所有观众的心都随着暴雨而悬起。

屏幕中。

姜深被绑在轿子里,轿子外的村民嘟囔着是这家的儿子有怒,讨个媳妇就没灾没害了。把姜深嫁出去,来日就是晴天。

暴雨倾泻,姜深的手不断发抖,嘴唇发青,缩小的瞳孔满是恐惧与迷茫。

“哐当!”

镜头震颤,轿子落地。

平烨烛在雷暴里出现,犹如鬼魅。

山间的野鬼抬起手,动作僵硬而犹疑。他克制地放在姜深肩头,好似在拥抱惊慌失措的新娘:“别怕……求你,别怕。”

鸟儿的鸣叫渐渐响起,唤醒漆黑的屏幕。

姜深迷蒙中醒来,只怔愣片刻,便慌张地翻找残余物件,踉踉跄跄地跨出山洞。

他在泥泞空茫的大山里游走,一遍又一遍喊着平烨烛,群山巍峨,没有一座能给予他回应。

姜深筋疲力尽,终于找到了那座埋葬着阴魂,也即将埋葬他的祠堂。

祠堂里烛火摇曳,平烨烛身上穿着沾满泥水的喜服,跪在蒲团上。

“平烨烛?”

背对他的平烨烛没有回应,寂静如死去的尸体。裸露的皮肤上有不少伤痕,发肿发红。

“你受伤了,我们先处理下。”姜深的声音打着颤,在祠堂里来回飘荡。

平烨烛点亮喜烛,朝着七歪八斜的牌位拜了两拜。

“你拜什么?”姜深放下他手里的相机,虚浮的步伐带着急切,“你在拜什么!?”

他抓着平烨烛的领子:“你穿这破玩意做什么,他们迷信,混账,你呢?平烨烛你正儿八经上过大学,你读过书,你明明什么都懂,你现在在干什么?”

平烨烛看起来与这里太过相配,好像他一眨眼,就能变作旧祠堂里被埋葬的一具尸体。

姜深将喜堂砸了个粉碎,巨大聒噪的打砸声是宣泄,也是哭泣。

沉重的喘息在间隙里漏出,像艰难拉动旧风箱。

“姜深。”平烨烛拉住他,“我是要死在大山的,只是你来了,我动摇了。”

“我不拜神佛,只拜你我。”

他们最终狼狈地下山,一言不发。

姜深几次欲言又止,始终没有开口。他握着手里的相机,坐在篝火前接过烤白薯,突然说:“我打算回去了。”

“嗯。”平烨烛应他。

“我带不走你,对吗?”

“我是这里最后一个背尸人。等我爬不动山,我就离开。”

姜深定定地看着他,伸出小拇指:“等你出山,就来找我,保管罩着你。”

篝火里,伸出的小拇指没有得到回应。

平烨烛把滚烫的白薯塞给姜深说:“好。”

姜深赶在雨季来临前完成了取材。

两年后。

名为《归路》的纪录片得了国奖。颁奖台上空空如也,一段小小的短片正在播放。

“从取景,到剪辑,到成片,我花费了整整两年时间。《归路》值得这个奖项,我却不值得。感谢大家的厚爱,希望你们能喜欢《归路》。而我要去赴一场迟到两年的约。”

村寨依山而建,却并不破败。白墙黛瓦的建筑古朴雅致,街边小摊排排接着,热闹非凡。

姜深叫了辆三轮上山,接他的司机看见他愣了两秒,洋起真诚地笑:“哎!我记得你。你来取景时,坐得也是这辆三轮。”

他拍拍有些破旧的三轮,三轮车厢左右和后方都挂着宣传条幅,写着“好山好水好地方”。

姜深去看他,也笑起来:“学旅游专业那个是吧?”

“对对对!”导游嘿嘿笑着,骄傲得很,“我当时就说这山值得我们留在这儿。没讲错吧!早知道你是大艺术家,当初应该缠着你多给我几个镜头。”

姜深笑了笑,没答话。

导游带着他拜访山里的老寨长,姜深寒暄着,喝下几杯暖肚的米酒,突然发问:“我们这里还有背尸人吗?”

老寨长摇摇头:“哪里还有这种人。一年半前国家要求火葬,山头也要开发,这行断传承咯。”

“我当初见到过一个,叫平烨烛。您要是看过片子的话……”

“我看过你那个,拍得好啊。咱们的好山好水都拍出来了!可惜后来走了好几次山洪,寨子都换了个遍。”老寨长看着他,突然笑笑,带着些沧桑,“不过小伙子没打探清楚啊,背尸人这行要和死人打交道,讲传承,忌讳也多。入行的人要看命格够不够硬,能不能受得住阴魂。老一辈筛选完资格,就是抹名字。寨子里背尸人有四大家,平承朱白,现在一个都摸不着啦。你说的这个平烨烛,就是平家所有得了传承的走尸人都叫这个名字啊。”

“你要找人,得告诉我他的真实名字,哪怕有个第几代呢。不过也不好找,很多背尸人从接过传承开始就不用以前的名字了,名簿也都遗失了。”老寨长拍拍姜深的肩膀,“他不告诉你,即是缘分到此即止,小伙子别太执着。”

姜深抬起头,表情怔愣。

他的眼瞳里,老寨长年迈的面容成为定格,皱纹仿若沟壑,浑浊的眼睛好似大山乌云满布的雨夜。

画面渐淡。

姜深游离的声音跟着响起又落下:“是啊。也是。”

影院陷入黑暗,溪水与清风的声音慢慢响起。

屏幕上一行行小字逐渐浮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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