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明理在心中一换算,差不多八点了。
嗯,这才是少年该起床的时间。
他舒舒服服地吃了早膳就去练字读书。
白明理并没有掩饰自己笔迹的变化,尤其是他握笔时的有气无力。
旁人见他如此大大方方,只以为他是久病导致手腕无力,导致字迹有了变化,完全不会往换了个人上想。
所以白明理干脆就按照原主的字迹和自己的写作习惯换形成了新的笔迹。
有原主的味道,却又有些不同。
那小孩的字迹其实很不错,端正锋利,就是有些虚浮毛躁。
“陛下的字是越来越好了。”竹兰在一旁研墨。
“睡了这么多日,哪有写得好不好,这手都生了。”白明理慢慢地说道。
他在大学的时候练过毛笔字,但是当了老师之后就没有时间练字了,说起来他的手确实很生。
“才不是呢,夫子都说陛下进步神速,下笔有魂了。”专门伺候笔墨的小宫女竹心笑得娇俏可人。
可白明理却看到了她少了一截指甲的小拇指。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当他看过去的时候,竹心快速将小拇指蜷缩了起来。
白明理只是笑笑没说话。
他因为休息的足够,脸上的疲惫与暗沉完全消失,整个人如同被精心雕刻之后的美玉。
这一笑竹兰不由得看得一愣,她以往怎么没发现皇上竟是如此俊美。
说来皇帝生病前看着还像是个孩子。
这只是几天变化就如此大?
练过字白明理又看了好一会《算经》,等吃过午食之后,他先带着一行人去御花园散步消食。
“朕记得,东太后喜爱养花?”白明理突然开口问道。
宋河点头应是。
“东太后最是喜欢摆弄花花草草。”
“如此,朕便亲手种些花草送给母后与东太后,也算是朕的一份孝心。”白明理装作思考的模样说道。
这行事倒是跟皇上以往相似。
总是喜欢送些小玩意给东太后,就好像这般做了他心中就能好受些。
宋河微微松了口气,看来陛下虽然有些变化,但说到底还是个小孩心性。
“是,奴才这就去安排。”陛下种花自然不能在御花园中种,要用上好的花盆和种子。
“种子不必精心挑选,随意些,朕要亲自挑,若是让你们这些奴才样样都挑极好的,倒是显不出朕来了。”白明理装作有些生气地说道。
“是,是。奴才明白。”宋河笑眯眯地说道。
“花是需要时间去栽培养护的。”白明理背着手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说道。
他确实想要藏木于林,种一种特别的花。
然后将这花送给方长鸣和东太后。
只希望,他们能抓住机会。
“见过二姑娘、三姑娘。”竹兰突然朝前方行礼。
“见过陛下,陛下安。”
两道温柔似水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白明理:“……”
那什么能被称为二姑娘三姑娘的,不会就是他那两个差点称为他的‘美人’的表姐吧?
看到面前这两个袅袅娉娉行礼的女子,只感觉头疼和……肾疼。
孩子才多大啊,就让人过来争取‘早恋名额’?
白明理眼眸微垂,等他再抬头的时候就换了一副兴高采烈的模样。
“姐姐们起来吧。”
“两位姐姐来的正好,朕正说要种些花草送给东太后和母后,这春日将至,不如两位姐姐也种上一些试试!”
试试就试试,白明理让人带着俞二姑娘和俞三姑娘跟他去挖土挑种子。
特意打扮了一番的俞芷和俞蓉面面相觑,只能是放下身段跟着小皇帝去库房挑种子,挖土种花,弄得灰头土脸。
白明理则像是没看到她们的不悦似的,只是专心种花。
种子是他精心选过的,旁的倒是不重要,他不动声色的专门让看管花种的小太监挑了些凌波仙子,也就是水仙花。
只因为水仙花开出的小花朵,跟土豆花有一点点相似。
他当这俞芷和俞蓉的面一连种了十二盆花。
只不过他趁机偷偷带着两盆水仙花进入了房车空间,然后将切成块状的发芽土豆种了进去。
等他带着两个白瓷花盆出来的时候,旁人最多以为他愣了愣神。
“将这些花带到龙溪宫,朕要亲自照看。”
第7章
“清风居士,这是本月的份例。”
“多谢,钱管事费心了。”被称为清风居士,本名为吴梦舒的女子,躬身行礼谢过。
当年名满天下的吴家六娘子对自己这个小吏如此恭敬,钱管事一张老脸笑得见牙不见眼。
“太后娘娘心情好,说是东太后娘娘种的莲子不错,特特赏了两匹布料,说是让你们再送一筐。”钱管事那语气说得就好像被俞太后夸一夸这事简直就是天大的荣耀。
吴梦舒面色不变,脸上还是让人如沐清风的微笑。
“俞太后喜欢便好,管事稍等,我们将份例拿进去顺手再把莲子给你拿来。”
吴梦舒身后来搬东西的几个粗壮嬷嬷,垂着头没让自己露出屈辱的神情。
“好!”钱管事摆摆手让赶车的小吏帮着吴梦舒她们将东西拿进去。
只是京郊行宫边庄子上的管事,能被分到这么个没油水的地方,钱管事自然不是个太聪明的人,为人也还算老实,这是吴太傅的弟子偷偷安排的。
阎王好见小鬼难缠,他们虽然不能将师父救回来,好歹能让东太后少受些欺凌。
等钱管事走的时候,不仅得了鲜嫩的莲子,吴梦舒还给他们多装了两筐青菜。
春日,本就缺青菜,虽不是什么顶顶好的东西,这些小吏分一分家中也能多上一道吃食。
“六姑娘,这布?”收拾东西的刘嬷嬷有些迟疑地问。
这布料是阴沉沉的棕黑色,但确实是上好的绸缎,能入皇商出身的俞太后内库的东西,就算是最最差的,也是上品。
“我拿给姑母吧。”吴梦舒轻笑,姑母那性子,怕是根本不在意这布料是怎么来的。
吴梦舒去了姑母所住的院子,在新开出的田地边找到了姑母。
姑母坐在一个小板凳上吹着春风,看起来十分惬意。
“姑母!”
“六丫头来了。来,坐我身边。”东太后看上去是个慈爱的中年妇人,早些年长子因为夺位被害死,她伤心欲绝面容便看着苍老了许多,后来父亲被流放,六丫头她们被休,她更是老了许多。
如今若是她同俞太后站在一起,倒是更像是母女。
吴梦舒将手中的布料递给东太后。
东太后慈爱一笑:“是太后娘娘送来的?”
吴梦舒抿抿嘴点头。
“这布料就是布料,做甚要把人的想法落在布身上。我摸着这两匹绸缎很不错,给我做一身衣裳,剩下的你们若是愿意用便用,不乐意便不用。”东太后叹了口气。
她本想说,这般好的料子,该是给小辈做几身衣裳,可话到嘴边了东太后还是没说出口,唉,不是所有人都像是六丫头那样能想通的。
东太后能把被休的吴氏女带出来,却不能把她们所有的孩子带走,只有那么两家乐意她们将女孩带走,男丁是万万不能让她们碰的。
有些人在这里住着,心中思念孩子又怕他们受委屈,过的很是煎熬,这心中煎熬了,有的像是六丫头一般跟自己种种地心情能好些,有些则是只顾着怨恨俞家、唐家和沈家。
这布料她自个穿也就穿了,让小姑娘穿了,只怕有人跟小姑娘说闲话,说什么她们这是吃嗟来之食。
“姑母,你还是心太软了,咱们都到什么境地了,三姐她们竟是只顾着自己。”吴梦舒靠在东太后肩头,嗅着姑母身上皂荚的清香噘着嘴说。
“她们见不到孩子心中苦啊。”东太后却不很在意,她试过劝导她们想开些,只是她们不乐意,东太后也就懒得多费口舌。
说到孩子吴梦舒也叹了口气,说来她也有五年没有见到自己的康儿了。
姑侄两人就这般依靠着,春日带着泥土气息的风吹拂着她们有些散乱的发丝,也带走了吴梦舒的叹息。
很快两人就打起精神,亲自下地耕种。
“陛下,您这一日日的看,这花也不能立即开啊。”宋河看得好笑,陛下自从将花种上后就日日寻时间照看,不假旁人之手,侧殿里更是烧了炭盆,只为给花盆取暖。
真真是用了十分的心思。
可这花开花落都要时间。
这日日看着也不开花啊!
“朕种的这几盆花倒是都发芽了,只是不知何时能开花。”白明理亲手给花盆施肥,丝毫不嫌弃花肥脏污。
“奴婢听给御花园种花的小太监说了,陛下养的仔细,这春日阳光又好,怕是再过上十来日就能有开花的了。”
“陛下这花已经长得很快了。”竹兰笑着说道,陛下不再吵着去御书房读书,更不着急上朝理政,他们这些奴才也活的轻松自在。
有时候竹兰都忍不住想,若是陛下能一辈子都只是喜爱种花和钻研《算经》就好了。
宋河拿着一块手帕,时刻准备给白明理擦额头上的汗。
竹兰手上则是端着一杯茶水,只要白明理看她一眼,她就赶紧奉茶。
白明理两只手都被农活占了,他微微抬了抬头,宋河立即给他擦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