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丞相皱眉，但也没把这种小事放在心上，他急急问：“陛下，这方县令也到了，臣瞧着这土豆烤的不错，不如分于臣等尝尝？”
“唐爱卿如此着急，那便先尝尝吧。这土豆似乎生吃也无妨？”白明理后一句是看向方长鸣问的。
方长鸣不笑时端正严肃，笑起来如正午的日光，灿烂得灼目。
他噙着笑说：“是陛下，生吃也别有一番风味。”
“竹芳，竹兰，给众位爱卿分食此物。”白明理点头说道。
沈大将军垂眸不咸不淡地说：“这得了良种，方县令不上报，竟是偷偷种了，还吃过？”
方长鸣装作惊讶地说：“岭南多山，建州和琼州境内有不少山地，臣是在去琼州同蛮族交易皮毛路上发现的此种果子，这果子灰扑扑的，长得实在不好看，臣原不以为意，谁知天降彩鸟啄食了此物，见彩鸟无事才确定此物能食。”
“臣和臣好友吴瑞卿又亲自尝试，确定无毒，这才敢种，若是不种臣和吴华青怎么能知此物能亩产二百石？不知其亩产多少，此物的模样臣不好判断是良种啊。”
沈大将军这话完全是颠倒因果，想要给他扣帽子，想得美啊。
“是吗？方县令和吴瑞卿竟是学神农尝百草，果然是大齐的贤臣！”白明理眉眼间压抑不住笑意，吹起彩虹屁。
哈哈哈哈哈哈，谁家鸟会啄土豆子吃，你就是欺负他们不知道！
方长鸣同样笑着看向白明理。
二人那君臣相得的模样，看得沈大将军牙根痒痒，
不过土豆眼见着要分到了他手中，他实在没有空说其他，只能点头说道：“如此，方县令真是辛苦。”
“大人过誉了。”方长鸣应道，“对了，这土豆皮剥开，会好吃些。”
一共就两颗土豆，要分给如此多人，实在有点为难竹兰和竹芳。
小太监拿来了许多碗筷。
竹兰用小刀将两颗土豆分成小块。
这才能一一分到几位重臣手中。
季连惠几下用筷子挑开烤焦的皮，吃了里面黄澄澄的肉。
“绵密香甜，味道很独特啊。”季连惠更加高兴了，这东西烹饪起来也简单，将士可以将其碾成泥撒一点盐巴做成饼子带在身上，或是直接带生土豆，实在方便啊。
沈大将军的动作也算快，其他人倒是慢些。
这烤土豆的味道当然不能算是人间美味，对于在坐这些吃惯山珍海味的人来说只是寻常。
但确实能吃。
而且他们竟是从未尝过。
良种，真是良种！
这个想法几乎同时出现在他们脑海中。
“这土豆真能亩产二百石？”唐丞相锐利的目光看向方长鸣。
方长鸣点头：“在山地种植亦能亩产一百五十多石。肥地如何臣倒是不知，仔细照料二百石应当可行。”
他话一出口，殿内就多了几道粗喘声。
竟是真的！
这项功劳必须分一杯羹！！！
“对了，陛下，臣还有样东西献上，也让几位大人一起尝尝吧。”方长鸣赶在他们前头说道。
原本想要说话的几位重臣硬生生把话咽了回去。
先等等，看方长鸣拿出什么东西再说。
“哦，好啊。”白明理好奇地看向方长鸣。
方长鸣笑笑，从袖子里掏出了贴身放置的纸包，打开纸包里面有……五根干红辣椒！
白明理：“……”
第21章
“这是与土豆一同发现的，味道很独特。”方长鸣说完后，将纸包递给在一旁候着的竹兰。
瞧他那一本正经的模样，白明理用上了毕生的克制力才没有笑出声。
“既如此，众位爱卿都尝尝。”
竹兰屈膝接过纸包，辣椒被切成小块，放到碗中送到众人面前。
不仔细闻，还真看不出这小东西的本来面目。
安国公用筷子夹起一片辣椒。
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观其形，不似能果腹的食物，看着有点像是有毒的东西，但想来方长鸣也不敢献上有毒之物。
方长鸣自己先夹起自己那份辣椒，面不改色地吃了进去，他在辣椒种出来之后吃了一些时日，身子渐渐适应，虽说觉得辛辣，但还能忍受。
众人见他无事，又有土豆珠玉在前，几人便放心地将辣椒放进了嘴里。
一嚼。
有点硬。
两嚼。
疼疼疼！！！
火气顺着嘴直冲脑袋。
除了喝惯了烈酒的镇北王世子季连惠，其余几人竟是喝茶的喝茶，咳嗽的咳嗽。
问题，他们手边的茶水都是新上的。
滚烫的！
随即一阵更大的此起彼伏的咳嗽声传来！
涕泪横流啊！
多少年了，他们可从未如此狼狈过。
高成林目光朦胧间，看到端坐含笑的方长鸣。
他险些忘记嘴和嗓子的痛楚，跟着笑了起来。
年轻气盛啊。
上来就给他们这些老臣来了个下马威。
好小子！
真是好小子。
压抑了半生的高成林险些笑出声。
“方……县令！咳咳咳咳。”唐丞相几乎是从嘴里挤出这三个字。
“怎样，大人此物甚妙吧。食来有烈酒之感，可御寒，驱寒气，只是需适量。”方长鸣打断他的话说道。
唐丞相顶着一张大红脸，他虽不是武将却也敏锐地听出了方长鸣言中的深意，即便如此他还是忍不住刺上一句。
“方县令既然知道此物如同烈酒，为何不早一步说明！”
“哦，臣和手下僚属第一次尝此物就觉得很痛快，臣还当大人会喜欢，是臣的不周。”方长鸣起身行了一礼，恭恭敬敬大大方方地说。
这下唐丞相心中再有气，也能发出来。
“好了，爱卿起身，唐大人同你说笑，你到时当了真，快坐吧。”白明理立即打圆场。
方长鸣乖乖坐了回去。
“若是真如方县令所言，此物也该当做军需，只需少量便能驱寒，提神，只是味道有些冲，比茱萸要烈得多，更该同旁的吃食烹煮，弱化其味，想必会更好。沈大将军您说是吗？”季连惠立马提起了军务，陛下明显偏爱这位小小的方县令，季连惠自然要帮着说话，当然他也对这种食物很感兴趣。
沈大将军常年居住于京城中，早就不爱喝北疆的烈酒了，他又喝了两口茶才把辣椒的冲味压下去。
“是，世子说的不错。”沈大将军清了清嗓子，有些艰难地说，东西是好东西，只是方长鸣此人真是胆大包天！
唐丞相深深咽了口气，然后就被口水里的辣味呛得又咳嗽起来。
好歹他还称得上身强力壮，安国公才是被折腾得最狠的人。
但安国公双手紧扣着木桌，一言不发。
俞尚书吃的最少，只是尝了尝，虽然也辣得目中含泪，但还稳得住，此人多疑，哪怕是方长鸣先吃，他也不会完全信任。
小小的一个试探，方长鸣已经将这些人的性子摸了个七七八八。
“大齐得土豆与……”季连惠突然一顿，“此物似乎还无名，不如陛下赐名？”
白明理笑笑道：“朕虽没来得及尝，但见爱卿反应，此物就叫辣椒吧。”
“《说文解字》曾言‘辛甚曰辣’，辣椒两个字确实合适，陛下大才。”方长鸣赶紧给老乡找补。
白明理抿了抿嘴，没让自己笑出来。
“辣椒，贴切！”沈至诚好容易才从被辣得七零八落中走出来，合掌称赞，虽说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但沈至诚并不生气，能看到安国公如此失态的模样，被辣到也值了！
“大齐得辣椒和土豆，户部必定会全力推广。”俞尚书抢着开口说道。
此等功劳，实在无人能跟他抢。
他是户部尚书，在座之人都比不上他。
唐丞相和沈大将军，自然不能任由他占了此等巨利。
只是他们还未开口，方长鸣就先出言。
“这位大人如此信任小臣？土豆和辣椒不该先在皇庄种植吗？”方长鸣直接甩给他们一个借口。
方长鸣一双桃花眼中带着真诚的疑惑和一点点受宠若惊。
便是老谋深算的俞尚书被这般眼神看着，竟然也是一噎。
更别说方长鸣说的非常有道理。
怎么着也得先试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