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家是贪了银两的盐商,建州知府判的案子,折子也传到京城审查,左家当家人和其大儿子被判斩首,左家被抄家充公,其余子弟流放北疆,但到底没有灭族,这信实在荒唐。再说了那帮人分明就是死士,你们交上这信是要说南方富商都豢养死士吗?!”
“如今大齐天下之盐多出于十之五六均出于南方,呵,这话让南边那些人听了,不知他们会是什么反应。”
方长鸣将信重重排在桌上。
南北之争,盐政之利。
自己还没腾出手来,收拾他们,安国公胡乱找的这个借口好啊,非常好!
面上的神情阴冷得似乎能够将人冻住。
方长鸣猛然站起身:“傅公子,你仔细看看这信吧。”
傅岭咽了咽口水,他立即说道:“方大人不可信口胡言,你说是死士便是死士了,还有这同南商有何关系?”
如今可是有不少大商户入京,这些卑贱之人他自然不会放在眼中,只是能富甲一方的身后总有些势力。
这才是需要顾忌的,方长鸣如今的话要是传出去,不知要得罪多少人。
他们安排的明明只是仇家寻仇,方长鸣怎么这么会攀扯?!
“傅公子如何得知就不是死士了?连仵作都不敢肯定。”方长鸣像是很有兴趣地问。
傅岭猛然住了嘴。
“方大人果然伶牙俐齿,这证据中便是有方大人,方大人也能将自己撇的一清二白,还有此二人,原先就与你相识,谁知道是不是那些被雇的亡命之徒发现了他们也是飞鹤书院的学生,想要将他们一并杀死,只是不巧被禁军发现才不得不自刎。”
死士说成亡命之徒,这脑子转得挺快的。
一番颠倒是非,倒是挺熟练。
方长鸣点头:“嗯,原是如此啊。”
傅岭见他赞同自己的说法,面上忍不住露出得意之色。
“飞鹤书院在常州府,建州离着常州府如此远,一个被抄家的左家竟然能够做到如此地步。”方长鸣眼中含笑地看着傅岭,只是语气有些咬牙切齿,“这消息传出去,不错,真不错。”
傅岭有些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以为他是在恼羞成怒。
大堂中唯一在岭南待过多年的赵兴垂头撇了撇嘴。
唉,跟着公子过来,还以为能看到一场好戏,没想到只看到了一步臭棋。
安国公和俞尚书久居京城,俞尚书虽是皇商出身但这么多年过去了,怕是连生意都不会做了,由于前朝的朝廷南迁,现在不光是南方士人抱团,便是商户也抱团的厉害。
公子暗中挑拨让那些世家处理掉囤积居奇的老人,是不错但同样也提拔了不少新人。
抄家杀头就算是仇人了?
商户间相互联姻,左家大姑娘就是新提拔上来的盐商徐家的老祖宗。
说来对很多左家人来说,公子说不准还是他们的恩人呢。
还有,一个被抄家的商户便能做到如此地步。
这是把岭南的商户推上火架子了。
他们听到消息能没有反应?如今京城可是有不少岭南道的商户。
更别说自家公子手中还握着几个商队和锦绣纱的做法,往后这生意还要不要做了?
该如何选,那些剑南道商户心中自然有数。
“就到这儿吧。”方长鸣面色冰冷地说。
曹陆第一个不同意,为何啊,这证据都攀扯到方长鸣身上了!
“曹大人,傅大人,今日就到这儿吧,本官累了。”方长鸣说完这一句竟然直接到了下去,在一旁守着的赵兴立马扶住自家公子,十分焦急地说,“快!快去请大夫,我家公子已经三日没有歇息了!”
顾明和吕贺等人哪里还坐得住,立马起身去帮着扶方长鸣。
方长鸣都晕了,还能说什么?
傅岭和曹陆对视一眼,他们二人都有些愤恨,原想要乘胜追击,没想到方长鸣竟然会装晕!!!
傅岭眼中寒光一闪。
罢了,罢了,明日,从案发之地找出的信件上牵扯了方长鸣的事便会传出去。
到时候,他们安国公府就是被方长鸣连累的人。
那些个受伤的孩童也是被其连累。
他倒是要看看方长鸣到时候要如何做,对了,还该将方长鸣晕倒的消息也传出去,让旁人看看方长鸣不过是个遇到事只会装晕之人,朝中那些墙头草到时候还会信任方长鸣吗?
这天清晨。
京中百姓一醒来就听到了许多大消息,把他们弄得头晕眼花。
先是陛下竟然又梦到了良种,后是那些‘拍花子’竟是是找方大人寻仇的,最后还有要在今日举办的拍卖会要在醉仙楼举行!
眼花缭乱,热闹非常。
“哎呦,咱们陛下怕不是天上童子下凡吧,竟是又梦到了!这次还是一次梦到了两种!”
“我这心里怎么这么慌呢,总感觉这好日子不该是咱们能有的,这玉米和红薯也能和良种一样高产吗?”
“谁知道呢,反正陛下说了差不离,估计就是差不离啊。”
“说一千道一万,还是得找出来才行啊,若是找不出来那还有什么意思?”
“你这话说的轻巧,这良种又不是路边的杂草说找就能找到。”
“你们说,这回方大人能不能找到?”
“说起那位方大人,你们还不知道吧,说是那些拍花子抓人就是为了找方大人报仇,要不是有禁军护着,那些拍花子是想要换人的,结果没换成,只能把那些孩子给都杀了。”
“什么叫都杀了,你可别乱说啊,不就死了一个吗?旁的孩童不是被救回来了吗?!”
“这寻仇便寻仇,牵扯上旁人算什么好汉,说来他们同方大人有什么仇怨啊?”
“你们不知道啊?方大人在建州的时候得罪了一家姓左的盐商,那盐商得多富裕啊,就算是被抄了家,还能不留后手,雇上几个江湖人根本不成问题。”
“江湖人?我怎么听说是死士啊?这都抹了脖子,不像是江湖人。”
“仵作都没看出是不是死士,咱们哪里知道。”
“哎哎哎,不说这个,咱们还是说良种的事吧。我们也去看看官府贴出来的画,到时候说不定能找到呢?”
“哎呦,就你这运道我看白搭,还是去醉仙楼看拍卖好,这拍卖是什么玩意你们见过没?反正今个我得去瞧瞧热闹。”
“你等等,我也去!”
……
京城中是热闹极了,以往哪有那么多事冒出来让他们说啊。
这回倒是巧了,竟然都凑到一块去了。
无人在意之时,原本该亲自到醉仙楼参与拍卖的一些人,竟是坐着马车去了京兆府。
“曹大人,岭南道盐商柳思铭前来看望方大人!”
“曹大人,岭南道布商周子骅前来,说是要看望病中的方大人!”
“曹大人,剑南道盐商李志之前来,想要看望方大人!”
……
一个个人,一抬抬见面礼。
为了将方长鸣的各种小道消息传遍京城,忙了一夜的曹陆脚步一软险些跌倒。
“岭南道的商户都去京兆府了?竟然还有说要当场查验信件上的字迹,要看是不是左家人所留的?”白明理一口茶没喝进去差点喷出来。
我天,那得多少人,多少东西。
还有那信件,真要是让他们看了,他们必然不会承认是左家人写的!
至于安国公等人会不会对他们下手。
不好意思,南方多是当地大族管理,他们下不了手。
便是唐丞相对上南方世家也要给几分脸面。
“是,听说已经马车将京兆府在的大街都堵了,金银玉石摆件、各色东珠、丝绸轻纱、珍贵的草药,全都送到京兆府了,说是不光是岭南道的商户,便是剑南道的商户也过去了。”宋河恍恍惚惚地说道。
这……这他们是要干什么啊?
难道单纯是要探病?
鬼都不会相信吧?
“他们不是为了看方长鸣,是为了说他们同方家近日无仇远日无怨,旁的事不要攀扯他们。”白明理瞧他那幅还没明白的样子难得心情好得解释道。
飞鹤书院可是在常州府,他们南方商户离着那么远,是如何得知顾明几人是方长鸣的同窗的?
是怎么能够在天子脚下买凶的?
是怎么能瞒过禁军的?
这是左家能办的吗?是他们这些南商能做到的吗?
他们能吗?就是能,也不能啊!
这是根本问题。
若是他们远在天边,左家幸存下来的人被人利用做了什么事,他们没法争辩也就罢了。
真要是让京城中人肯定他们这些商户能有如此本事,哪里得了?
他们如今可就在京城!万万不能被扯上关系。
“原是如此,怪不得,不少家主,连拍卖会都顾不上了,只是派了心腹去醉仙楼,反而是自己亲自去了京兆府。”宋河恍然大悟。
白明理无奈一笑。
他还当安国公搭上一个重孙,安排的事有多缜密如今看来不过如此。
不对!
如果那七个孩童死了,京城中人便不会如此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便是有人扇动也很快就被京兆府压了下去,同样,仇家寻仇本来是个很好的借口。
可方长鸣在建州七年终究不是白白布置的,尤其还是在他掌握了岭南王生财之路的条件下,便是此事不有损南商名声,估计也会有人乐意卖方长鸣的面子。调差方长鸣的人可能只看见他得罪人了,没看到方长鸣暗中拉拢了多少人。
谁能想到这些商户竟然连拍卖会都不顾了,竟是直接上京兆府向方长鸣示好。
其中还不乏当年被处理的盐商中,没被完全抄家只是小惩大诫的几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