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笑容中多了几分真心。
真心觉得这个问题问得尴尬。
苏硕没想到陛下会突然叫自己。
“陛下,这,微臣……这。”
苏硕一时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看得宋河直冒冷汗。
陛下今个心情本就不好,别让苏大人惹得更为不快。
白明理淡淡地道:“蒙大人让你近些年不要着急议亲,对吗?”
苏硕当即跪倒在地,脑袋深深埋下。
“陛下明鉴。臣等。”
“因为你怕娶个,让朕苦恼的夫人。不如晚上几年再娶亲,反正男子只要建功立业,何愁无妻呢。你们是这么想的吗?”白明理慢悠悠地说道。
苏硕跪在地上背上出了一层冷汗。
只因为陛下所说,跟蒙大人所说的别无二致。
当时老大就是这么劝他的。
让他等几年再成婚。
如今他得了陛下的赏识,又遇到陛下亲政的关键时候。
万事都要小心,后院不能让人钻了空子。
“陛下。”
“朕猜对了,是吗?”白明理停下脚步微微侧身问跪在地上的苏硕。
“……是,陛下。”苏硕低声道。
白明理点了点头:“起来吧,不是什么大事。朕只是想要问问罢了。”
苏硕忐忑地起身,弄不懂陛下突然问这个有什么用意,心中考虑要不要回去问问老大。
“朕,就是觉得,这世上那有什么命中注定,不过是事在人为而已。”
按照书中的描写,苏硕的第一任妻子都该因为风寒病逝了。
可因为朝中局势不对,苏硕甚至根本没有议亲,那位该和苏硕成亲的御史家的小姐,因为御史台如今受到方长鸣的挟制,权力小了许多,各个御史都低调行事,那位小姐便是因为家中思虑过多,没能早早定下合适的亲事,后来因为家中长辈过世,如今正在守孝,深居简出还活得好好的。
根本就没有什么命中注定。
一切都是在变化的。
说不准,就会变向好的方向呢。
今日他和方长鸣的疏远,是件好事也说不定。
白明理坦然一笑说:“你前些年不成婚是好事。”
起码对那位御史家的小姐来说是这样。
说完他便转身继续逛御花园了,他虽然想通了些,但是既然来了这园子,来都来了,自然是看够本了。
苏硕挠挠头,不懂陛下突然说这些是为了什么。
难道要给他赐婚?
唉,想不通啊!
不过陛下没有怪罪他们私下的谋划,应当是无事吧。
白明理看完风景,就回去批折子了。
就是天塌下来,他今日要干的工作还是要干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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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方长鸣踩着时辰出了衙门,准备回府。
张潜等人听说方大人早早下衙了,均是十分震惊。
“方大人这是要走了?”张潜问身侧的李池祝。
李池祝缓缓摇摇头:“是已经走了,我听小吏说,他亲眼看到大人出了工部衙门。”
“这可真稀奇啊。”张潜不解。
“别管稀奇不稀奇,方大人交给你做的新式水车够你忙几个月了。”李池祝幽幽地说。
张潜的脸刷的一下就黑了。
唉,这真是嘴上惹的祸啊,算了算了,方大人这种只会给人差事,不使绊子的长官,已经不错了,也是自己日子过得舒服了,都忘了该谨言慎行。
自个要是办得好,方大人照赏不误。
这么想着,张潜的脸色好看了不少。
“哼,要你管。”
“嗨。你这就是不识好人心了。”
“我呸,你看你是看热闹。”
……
六部的衙门建在皇城边,有一条共同的大道。
私人的马车不能进入,需要朝臣步行走过这段大道,门外便是各府等候的棚子。
方长鸣大步流星地走着,遇到相熟的朝臣才会停下寒暄两句。
“方大人今日走得很早啊。”唐丞相‘恰好’遇到了下衙的方大人。
其实他今日是在特异等方长鸣。
只是,他没想到方长鸣竟然会按时下衙,来得有些匆忙。
“说来,我儿还多谢方大人庇佑,才能办得如此大案。”
这话就有两层理解了。
按照朝廷现在的定论,唐致是办理查处了岭南王谋反这个大案。
可是这话也能反过来理解为,因为方长鸣,他儿子被迫刺杀了岭南王,办成了这么个大案。
方长鸣的心情本来就不怎么样,唐丞相这次算是正撞在了他的枪口上了。
原本按照方长鸣的性格,对于唐大人的打趣和阴阳怪气,他只会一笑了之,然后挥袖而去。
可是这次他在唐丞相面前站定。
甚至都没有行礼。
这本就是下衙的时候,来往的朝臣极多,路过的朝臣,都有意无意地放慢了脚步。
想要听听方大人要说什么。
唐丞相都没有想到方长鸣会停下来,刚才他挤兑方长鸣几句,不过是想要发泄些心中的不满,虽说他既已经确定听从儿子的抉择,再惹方长鸣这个同盟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只是他实在忍不住。
他才是百官之首,唐家却撇开他,先他一步做了选择。
再着说,岭南王之死其中有蹊跷,朝中哪个聪明人看不出来,唐家替方长鸣办了这种事,往后两家会死死绑在一起,他养大的儿子成了方长鸣手中的一把利刃!!
怎能让他不气!
“唐大人,你为官做宰是为了什么?”方长鸣笑得十分温和,口中也没有说出恶言。
唐丞相一愣。
方长鸣为何要问这个。
唐丞相下意识想要绕过这个问题。
可是方长鸣冷笑一声道:“这般简单的问题,唐大人不会是不敢答吧?”
唐丞相如今就是个爆竹,几乎是一点就炸。
哪怕唐丞相心里很明白地知道方长鸣现在是用激将法,唐丞相也有些忍耐不住。
不过现在他们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似乎也没什么好忍耐的了。
方长鸣还能杀了他不成?
唐丞相含笑道:“这有什么不敢答的,自然是为黎民百姓谋福,为陛下尽忠。”
“既然如此,唐丞相应该明白本官的心思才对。”方长鸣深深地看了唐丞相一眼,“若是您还记得,当年为官时所念,就不该来诘问本官。”
利用唐致,杀岭南王一人,总好过岭南起兵祸。
兵祸一旦兴起,劳民伤财还是次要,死伤遍地才是主要。
杀一人能免数万人之灾,方长鸣自然乐意。
哪怕这种计策,并算不上十全十美。
唐丞相只是暴躁却并不愚笨,他立即听懂了方长鸣的意思。
“那方大人就能担保你选的是对的?”他反问道。
方长鸣平静地说:“不能。唐丞相,我清楚地知道,我不能。”
唐丞相一噎。
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不能,也要做,望唐大人能想清楚,圣人都无法担保每个选择都是对的,何况是我。可我既然穿了这身官服,就该有所作为。唐大人,本官还有事,先走一步了。”方长鸣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唐丞相转身看着方长鸣离去的背影,竟然从中看出了几分决绝。
此人脾性让人厌恶,但……倒也算得上人品贵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