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悟大人,是藤原北家和阴阳寮的人。”菅原流顿住脚步,从巷口小心翼翼地退了回来。
运气不好的时候什么都能遇见。
这不,他们正准备出巷子时,前后都有藤原家的人提着灯从远方巡视过来。
要是大白天也就算了,若是现在让藤原北家的人看到他们可就不妙了。
如果使用咒术离开的话,就会留下新鲜的残秽,阴阳寮那边可是拥有一件能够通过残秽追踪本人下落的咒具,要是被阴阳寮误会有诅咒师在平安京外徘徊,到时候非要彻查一番,照样对他们不利。
谁家人大晚上不睡觉跑出来溜达啊!
肯定会让朝堂上那几个跟菅原家不对付的臣子起疑心的。
为今这个混乱的时代,政治竞争激烈,各个氏族为了在朝廷中占有重要的地位,获得更多的资源,无所不用其极。
“他们这么闲的吗?”
五条悟压低了声音吐槽,这里虽离平安京较近,但并不是平安京内部,怎么回绕远路到这里巡逻?
“或许是那个豁口破坏了山城国整体结界的稳固,城外的妖怪与诅咒涌入,阴阳寮那边派术师和阴阳师出来查看周围情况,我看到了,其中也有皇室的人。”
脚步声由远及近。
“他们要过来了,悟大人。”
菅原流放缓了呼吸,四处张望,想要找出破局之路。
不能就这样大大咧咧地走出去,五条悟满身是血,寻生身上全是“诅咒”,只要一看到那头标志性的柔白色长发,那么寻生的身份很快就会暴露。
先不说藤原北家和菅原氏族本就不对付。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寻生是和两面宿傩一样是相当于天灾一般的存在,平常虽比较低调,但在平安京内的各个术师世家内也是很有名的。
新尝祭时,在藤原北家暗中操控之下,两面宿傩被迎入宫中,藤原氏也变相站在了诅咒之王那边,寻生的处境相当危险。
藤原北家说不定为了讨好两面宿傩,很可能将会这件事抖落出去,那到时候别说寻生自己了,整个菅原氏族包括那些分家都将陷入危险的境地。
在寻生重伤未愈的情况下,这是要团灭的节奏啊!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泠泠月光照在小巷中央,伴随着外面整齐划一的脚步声愈近,菅原流慌得一批。
和他的惶惶不安相比,五条悟的神情轻松得不得了。
他先是低头查看了一下寻生的情况,见恶龙在假寐休息,轻轻将额头贴在寻生的脑门儿上,感受着微微发凉的体温。
“流,走吧!”
他抬了抬下巴,示意菅原流看旁边的巷墙,艰难用手指打了个手势,下一刻,抱着寻生腾空而起,轻轻松松翻了进去。
菅原流目瞪口呆:“!!!”
额……
还可以这样的……吗?
这算不算是擅闯别人家的宅院?
没有提前递上拜帖就这么进去……太过失礼了吧?
“……这实在是太不风雅了。”
菅原流扶了扶自己的乌帽,在墙上找了一个踩脚点,深吸一口气,艰难地翻过了墙,嘴里还念念有词。
“不风雅,太不风雅了,有违文人之风。”
还好只要等藤原家的人走了,他们就可以离开了,不出意外的话,这件事只有他们三个知道。
五条悟抽了抽眼角,颇感无语:“别废话,你翻都翻了……”
还在意这?
多说两句话就能掩盖这个事实吗?
“或者我再帮你翻出去?只有你一个人鬼鬼祟祟,应该没关系吧?阴阳寮的人不会对你怎么样的。”五条悟恶劣地勾起嘴角。
待在五条悟怀里当安静人偶的寻生不禁泄出一声轻笑。
五条悟低头蹭了蹭寻生的鼻尖。
五条悟冷不丁的出声,吓得菅原流一个哆嗦,他下意识站直,“不,不用了,悟大人。”
似乎是觉得自己的声音过大了,尾音又低了下去。
“别那么严肃嘛!跟我家里那些老头子一样,怪不自在的。”五条悟撇撇嘴,“放轻松点。”
“好的,悟大人。”
“伊斯,还好吗?”
寻生紧抿唇角,拢紧五条悟的脖颈,小幅度地动了动脑袋,轻嗅了两下后,用气音小声说:“这里有我不喜欢的气息。”
“是谁的?€€索的吗?”
五条悟沉声问道。
这话说的,像是要下一秒带着寻生把这处宅院碾平,逮出罪魁祸首。
他顺便将寻生往上掂了掂,调整了一点点位置,让寻生靠得更舒服些,这才分出心神观察起四周来。
和菅原氏的庭园布局还是有很大差别的。
最明显的地方便是在风格上,白色的细沙碎石在院中铺放,用专门的器具打理成波浪的纹样,四、五个叠放有致的石组摆放沙石之上,简朴空寂之感扑面而来。
典型的枯山水庭院。
主人家也是追求雅静之人。
寻生摇头,“不是他的。”
但也是熟人。
五条悟脸色稍霁。
菅原流默默在心里祈祷,这户人家可千万不要有人来到这里,不然他们该怎么解释堂堂菅原氏族的人竟然未经允许翻墙进了别人家中,万一这是哪位贵女的闺房,那岂不是更糟糕了吗?
然而,事情的发展总是与自己的愿想相反……
五条悟也听到了菅原流的嘀咕,目光锁定前方,他“看”到了活跃的咒力。
“这儿有人。”
话音刚落,几十步远的屋子里传来稍含惊讶的声音。
“唔诶,来客人了吗?请进来吧!外边天寒地冻,对伤口的养护可是很不利的!”
正对着院子的障门缓缓向两边拉开。
“悟大人……”菅原流下意识看向五条悟,一时半会儿不能从对方的声线中听出到底是谁,他们只是随便找了一条远路绕回来,天知道这条街巷都住着些什么人。
五条悟略带深意地眯了眯蓝眸,大大方方地抱着寻生阔步走了进去。
听那人的语气,像是早就知道他们要来了似的。
屋内烛火摇曳,焚香袅袅,茶香四溢。
右边盘坐着一位身着深青色袈裟的僧人,颈挂深棕色折五条,上面还用白色丝线绣着两个奇怪的圆形花纹,看着应该是某个佛教宗派的标志。
左边则端坐着一名白色长袍的女子,身上并没有缠绕着过于强大的咒力。
两人的咒力波动都相当温和,像是无风的湖面,暂时没什么威胁,简单扫了两眼,五条悟便将他们的底细完全看穿。
菅原流在见到屋内有女人时,连忙别开了眼。
心中惊骇。
等等……
他们该不会是打扰到别人夜游了吧?
可没规定僧人不能和别人成婚啊!
这可真是够尴尬的。
屏风呢?
为什么屋子里没有屏风?
五条悟挑了挑眉,方才说话的是那个老和尚,虽然对面那个女人和后世的模样相差极大,但他还是通过独一无二的咒力属性判断出了那人是谁。
这家伙不是“大拇指”吗?
“天元……”
天元双手叠在身前,微微垂头,算是打了一个招呼,“五条君。”
她的结界覆盖整个大岛,作为全知的存在,自然知道自己的结界范围内都发生了什么事。
五条悟显然也想到了这点,当即有一种被窥探的感觉,不愉快地发出一声轻嗤。
怎么看这两人都像是专门在这里等着他们来的。
竖起耳朵的菅原流也听到了五条悟那声低喃,眼中惊骇的神情完全掩饰不住。
什么?
那竟然是天元大人!
平安京内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啊!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寻生收紧了抓着五条悟后衣领的手,用粗糙沙哑的嗓音质问:“天元,€€索那家伙在哪?”
天元沉默片刻,眼带悲痛。
“抱歉,寻生,我和€€索之间存在‘束缚’。”
“你们俩是早就串通好的吗?”
恶龙口吻讥讽。
怎么他前脚刚遭到背刺,后脚就从天元这里听说定下了“束缚”。
天元:“抱歉,在一月多前,€€索已与我产生了观念上的分歧……”
说出来寻生可能不信,他们俩早已分道扬镳了,“束缚”也是在那之前定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