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信,楼云霄日后会遇到更好的人。
断不会一直倾心于他这种骗子。
“闹够了吗?”宁珂平静地擦去唇上的湿润,没有辱骂,斥责和歇斯底里。
就好似在他眼里,楼云霄这种行为幼稚可笑的让他都懒得计较。
他像一个高高在上的审判者,目光落在楼云霄紧攥他的手上,命令道:“闹够了就松手。”
楼云霄僵住身体,脸颊褪去血色。
紧攥的五指松懈,任宁珂脱离桎梏。
“阿珂……”
楼云霄唇瓣颤抖,方才所有的激动尽数化为难堪与钝痛。
即将被抛弃的恐惧让他心底发颤。
他不明白为什么阿珂会这样对他。
明明他们之前那么好……
突然,似是想通了什么,他哑着声音急切地说:“你这也是在骗我对不对?”
“对,你总是骗我,在剑宗也是,在地宫也是,现在说这些话,说不喜欢我,一定也是在骗我……”
听着楼云霄的自问自答,宁珂走出角落,转身,对上那人仿佛下一刻就要落泪的双眼。
声音凉薄。
“抱歉,唯独这一次,不是在骗你。”
……
余下的几天,四人出发寻找大魔的踪迹,楼云霄没有再纠缠宁珂。
只是望向宁珂的那双眸子里浸满了痛楚。
他想,如果阿珂那些话不是在骗他,便说明阿珂对他真的没有其他感情。
可是,既是不喜欢,又为何一次次问他可有喜欢之人?
又为何向他索要亲手缝制的香囊?
又为何在醉酒后,说出要娶他的话?
难道这些,全都是对方在逗闷子,耍他玩的吗?
若是如此,他在阿珂眼里到底是什么?
自己对阿珂的那份感情又算什么?
他想不明白,才越发痛苦。
直到,一日,众人在林中休整,楼云霄终是忍不住,攥住宁珂的手腕,将人拉到偏僻处。
宁珂冷眼看着他:“你还想做什么?”
楼云霄不答,只是拉过他的手,从乾坤袋里拿出很多香囊,那上面都有绣字,阿珂的名字,他的名字,他想对阿珂说的话,配着花鸟鱼虫的图案。
从一开始的歪歪扭扭到后来的娴熟精致。
是他在阿珂死后,修炼之余一点点绣出来的。
“阿珂,你曾对我说过,想要我亲手缝制的香囊。”
“我拒绝了你,因为那时候我还看不清自己的心。”
“如今,这些全都是我在思念你之时,一针一线缝制出来的,此生,只给你一人,断不会再给予旁人。”
“我猜不透你心中所想,也不知你为何明明不喜欢我,却还要对我说那种话,但我的心既是给了你,便不会再收回,你怨也好,怒也好,觉得我恶心也罢……”
说到这里,楼云霄靠近宁珂。
宁珂后退,却撞上树干,避无可避。
瞳仁里倒映出青年俊俏的面容。
黑色魔纹爬上眼尾,让原本风光霁月的人平添几分妖异。
楼云霄之前努力维持的清冷模样寸寸碎裂,暴露而出的是压抑多年,深入骨髓的偏执。
他告诉宁珂。
“只要我还活着,对你,就绝不会再放手。”
第一百零四章
宁珂冷漠空洞的眸子因为楼云霄的这句话,第一次出现了丝丝波澜。
如今楼云霄魔气灵气持平,所以此时的他,就是真正的他。
戴面具戴了太久,让他还真的以为自己这辈子只为复仇而活,只为除魔正道而活。
如今,面对真正喜欢的人,才知晓,他也是有私心的。
想得到,想占有,越来越多疯狂偏执的想法在心中不断滋长。
让他终究无法再压抑下去。
而是露出了真面目。
“……”宁珂压下心底的波澜,将香囊推还给楼云霄。
“这些香囊我不会收,你不愿送给他人,便留作己用,或是扔掉烧掉,都与我无关。”
“至于你说的不放手,在我听来甚是可笑。”
“出了这魔界,我想去何处都是我的自由,你无权干涉。”
可楼云霄并没有接那香囊。
宁珂推过来,他便松手。
香囊全部掉在地上。
宁珂微怔,便听得楼云霄说:“香囊已经送给了你,你愿意收便收,不愿意收,便如你方才说的,扔掉或烧掉都可以。”
他后退半步,拉远距离,也不去管那满地的香囊,唇角牵起一抹笑。
“还有,我说了不放手,便是你去何处,我便跟你去何处,你就算有心想离开,也甩不掉我。”
宁珂皱眉,他没想到楼云霄竟执着到这个地步。
告白被拒绝后,不是会好聚好散吗?
为什么到了楼云霄这里,却失了效?
“你大仇未报,又如何能跟着我?”
楼云霄似是猜到了宁珂会如此说,便反问道。
“流云宗是被魔所灭,我除魔便是报仇,而你通晓封魔符与天道阵,又在地宫以分身之死加固封印,此等决心足以看出你对魔之仇恨不比我浅。”
“所以,既然我们都有共同的敌人,我跟你同行,自是能一起除魔,如此,又为何不能跟着你?”
“?”
宁珂被他绕进去。
一时竟不知道该想出什么说辞才能反驳楼云霄。
毕竟……
他的仇人,的确是魔。
不过,待到他完成这第三阶段的任务,便会结束时间回溯,届时,楼云霄有天大的能耐,也不会再找到阿珂与明心。
想至此,他心态放平,只念了一句:“胡搅蛮缠。”
便转身离开。
楼云霄目送宁珂离开,看向地上那沾上泥土的香囊,抿唇。
€€€€原来,他当真是不稀罕自己送的东西。
甚至连多看一眼都不愿意。
如今,他总算知晓了阿珂的真正性子。
我行我素,恣意洒脱,想说什么便说什么,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可以前一刻与他嬉笑玩闹,下一刻便将他狠狠推开,毫不留情。
就像自由飞翔的鸟儿,无拘无束。
他若是看开些,便会甘愿站在原地望着鸟儿远去。
可他终究……看不开!
楼云霄眸中欲色翻涌,咔嚓一声折断垂落的树枝。
魔气上涌,便将树枝腐蚀成灰烬,于指尖滑落。
这一刻,他深刻地明白了,自己比起那放生鸟儿的好心人,大概更想成为一个关住鸟儿的笼子,或是一条拴住鸟儿的脚链,彼此束缚,牵制终生。
叫那鸟儿,永远也别想离开他的身边。
……
深夜,本该早已离开树林的宁珂,出现在白日里待过的地方,俯身捡起了地上的香囊。
那香囊上面有的绣的是精致的图案,还有的绣的是楼云霄想对他说的话。
€€€€阿珂,院子里的紫桂开了,我等你醒来同我饮酒。
€€€€阿珂,今日笑笑让我埋葬你,我不愿,我不信你死了,你一定只是睡着了。
€€€€阿珂,我有在帮你找你的家,可是并没有头绪。
€€€€你醒来告诉我,你的家在哪里,我陪你一起找好不好?
€€€€阿珂,我真的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