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在听完季管家所说的医药费总额时，沉静地抬起头，眉眼细看还有少年人的青涩，可话语却平静得像是一夜之间就成长为成熟的大人。
他看着季管家，认真说：“谢谢。”
季管家准备好的满腔腹稿就这样成了未尽之言。
他看着小少爷这位最好的朋友，片刻颔首点头，不再多言。
谈盛回到病房，找出纸和笔，字迹清晰地将每一笔医药费的明细都写好。
然后等到七点钟，小锦鲤从学校赶来医院，亲手将这张写满字迹的纸交给对方。
“这是什么？”小锦鲤接过的同时，也看清了纸张上的字迹。
他茫然地往下看，一旁，谈盛低声说：“我欠你这么多，以后会还的。”
医药费的钱，对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算得上是一笔巨款了。
谈盛却没有顾左右而言他，甚至在这张欠条上签好了名字，清晰明确地告诉小锦鲤，他以后会还的。
不是想划清界限，而是不希望自己和小锦鲤之间掺上些别的东西。
小锦鲤看完这张纸，鼓着脸颊，将其折叠起来。
他也没说不用还之类的话，因为天之骄子肯定不听。
而且天之骄子前途光明，到那时候，这钱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难事。
小锦鲤只能转移话题，“爷爷什么时候手术呀？”
“一个小时后。”谈盛说到这，怕小锦鲤跟自己在手术室门口等，于是补充一句，“今晚我可能会通宵，你……你回家休息好不好？你很累了。”
他甚至觉得小锦鲤瘦了些。
白天上课，晚上还得赶来医院照顾他的情绪。
他真的欠他很多很多。
小锦鲤抿了下唇，摇头。
反正都到这里了。
他认真说：“那就累今天最后一天，等爷爷手术完了，我就回家不来了，诶也不对……以后偶尔还是会来看一看。”
他这样说，远比直接拒绝谈盛来说更令谈盛容易接受。
谈盛慢慢点头。
一个小时后，谈爷爷被推进手术室。
手术室大门上方的灯亮起，两位小孩坐在门口不远处的长椅上。
季管家买了些吃的过来，中途锦父也来看了一眼，许是公司有事，接了个电话就又匆匆离开了。
小锦鲤坐在长椅上吃东西，谈盛时不时看向手术室大门。
忽然，鼻息间涌起一股香甜的气息，瞬息间好似令人置身于热闹的街口，四处飘来美食的气息。
谈盛微怔，扭头一看，小锦鲤举着小蛋糕到他嘴边，琥珀色的眼眸睁圆，催促他吃。
谈盛看了他一会儿，慢慢当着他的面张口，吃下了这块小蛋糕。
想象中的漫长等待，好像都因为身旁人的存在而迎刃而解。
谈盛的心忽然就静了下来。
他伸手，握住了小锦鲤的手腕，小锦鲤看了他一眼，没有挣开，继续晃着腿投喂他好吃的。
投喂了多少，谈盛就吃了多少。
慢慢的，季管家买来的美食少了一半，手术还在进行中。
现在已经快零点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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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9章 少爷和他的竹马忠犬攻17
凌晨两点，手术室门上的指示灯暗了下来，大门被人从里推开。
原本小锦鲤还在昏昏欲睡，脑袋枕在谈盛肩上，困得眼睫毛都染上了湿漉漉的生理性泪水。
然而听到声音，他比谈盛反应还要快，顿时就不困了，揉着眼睛站起身问医生情况怎么样。
谈盛站在小锦鲤身后，也望着医生，虽然没说话，但眼底的情绪显而易见。
“手术成功。”医生摘下口罩安抚道，“情况还算不错，接下来再住院观察一段日子就可以出院了。”
闻言，谈盛松了口气。
谈盛问：“可以进去看看吗？”
“等一下吧。”医生侧身，昏睡中的谈爷爷躺在床上被人推了出来，两个小孩跟了上去。
小锦鲤已经很困了，确定情况良好就没有再陪着谈盛熬下去。他迷迷糊糊摸到床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谈盛看了会儿爷爷，见爷爷睡得安静，一切无恙，这才起身走到小锦鲤身边。
他拖来椅子坐在床边，静静注视着小锦鲤恬静的睡颜。
少年人闭着眼，细密纤长的羽睫搭在下眼睑上，肌肤白皙，琼鼻挺翘，乌黑稀碎的发丝软软垂在额边。
容颜虽然还没有彻底长开，但已经足以见得往后会好看成什么模样。
会有更多的人被他吸引，他可能也会赶时髦早恋，而朋友就只能是朋友，永远止步在那条界限分明的道路口。
谈盛想到这里，黑瞳微垂，伸手将小锦鲤额边的发丝给一点点撩开。
他凝视小锦鲤许久，方才恍惚地想道，如果声声真的恋爱了，他要怎么办？
他既不会甘心，也不会退居幕后只做个纯粹的朋友。
他也不像声声说的那样善良，如果声声真的恋爱了，他大概会做个卑劣的小人，当小三也不惜。
谈盛自虐般幻想了一段虚构的未来，他被这段虚构的未来压得有些喘不上气，惊醒时庆幸他们现在都还没长大。
声声也没到情窦初开的时候。
他是有机会的。
谈盛不着边际地想着，忽然，少年人软睫动了两下，迷蒙地睁开了水润的眼。
似是没想到睁眼会看到谈盛，小锦鲤反应有些迟钝地看着他，目露迷茫。
谈盛面不改色收回自己放在他发丝上的手，轻轻问：“怎么醒来了？”
这句话令小锦鲤有了实质，眼睛总算聚焦，换了个姿势，额头抵着枕头，闷闷说：“不知道，你干嘛坐在这里呀？还不睡吗？”
谈盛一顿，没回答前一个问题，只说：“马上睡了。”
“那你快点。”小锦鲤咕哝着，没多久就再次睡着了。
由于他这次的睡姿刁钻，谈盛再也没能看清他的脸，关了灯，黑暗中不知是谁叹了口气，纷杂的情绪融进了月光倒映进来的浅薄光影里。
一个月后，谈爷爷顺利出院。
虽说手术很是成功，但老年人被开刀动骨的怎么说都会对身体产生影响，谈爷爷现在走路没以前快了，佝偻着背脊，满头稀疏的白发。
但谈爷爷并没有因此一蹶不振，他仍然像以前一样精神，出院不久就买了礼物亲自到锦家登门道谢。
时间也是挑好了的，他知道人家特别忙，所以提前托谈盛问了声声父母在家的时间。
家长们聊天的时候，小锦鲤把谈盛带到自己房间。
“林戚现在都没时间来了。”小锦鲤坐在干净的地毯上，咕哝着拼积木，“他要高考，一点时间都挤不出来。”
谈盛巴不得林戚永远别来，最好考大学也考远一点。
“叶€€呢？”谈盛忽然问。
叶€€？
小锦鲤怔了下。
太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他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谈盛说的谁。
等想起后，又疑惑谈盛怎么忽然提起这个人了。
叶€€是小锦鲤三年级那年在兴趣班认识的新朋友，带回家一起玩过一段时间，他以为叶€€以后会和林戚一样，和他们发展成长线朋友关系。
谁知道一年不到叶€€就出国了，至今没有联系。
小锦鲤睁着圆润的眼看了谈盛两眼，小声说：“我都不知道叶€€现在在哪个国家。”
谈盛似乎只是想起来随便一问，闻言道：“挺好的。”
不久，谈爷爷要回家了，季管家上楼叫谈盛。
谈盛走之前问小锦鲤：“你的作业呢？”
提起作业小锦鲤很积极，在书包里翻呀翻将试卷和本子都递到他手里。
谈爷爷出院后谈盛就践行了自己的承诺，承包了小锦鲤每天的作业。
有时候小锦鲤忘记了，他还会主动提醒。
“诶等下。”小锦鲤拽住谈盛的衣袖，想起一件至关重要的事。
他抬眼看着谈盛，雪白的脸鼓了鼓，迟疑道，“你来的时候什么都没带，走的时候带走了我的作业，可能会被发现……”
作业这事不好被家长发现。
谈盛意识到这点，黑瞳微微扫过书桌，拿了本练习册将作业夹在其中。
他平时也会模仿小锦鲤的字迹，交上去的两份作业是两种风格。
只要小锦鲤自己不说，就不会被人发现。
“这样就好。”谈盛手里看样子只剩下练习册。
拿下去的时候家长们大概只会以为谈盛带了本练习册回去做，而不是在帮娇气的少爷写作业。
小锦鲤虽然有点担心，但还是点头，等谈盛下楼，他绷着雪白的脸亦步亦趋跟在后面，然后站楼梯中间不动了，悄悄观察客厅动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