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句？”
“看我不顺眼。”
小锦鲤小幅度歪了下脑袋，注视着面前的男生，难得有些迟疑。
林臻仍然神情清冷，仿佛刚刚那句话不是自己说的。
“……那不行的。”小锦鲤咕哝说，“说出来的话不能收回。”
林臻微微垂了下眼，脚步往后一退，似乎就要将人拒之门外。
但他动作很慢，抬手碰门把手的行为更像是假动作，就像在菜市场砍价的时候故意转身等商家挽留。
偏生笨蛋鱼鱼看不出林臻的意思。
他还以为林臻要关门了，于是干脆转身下楼，完全没有和林臻搞砍价拉扯这套。
毕竟在小锦鲤看来，辅导作业事假，找天之骄子的茬才是真。
天之骄子既然不上钩，那他只能遗憾而归。
小锦鲤走出楼梯进入冷空气，冷得他不自觉缩了下肩吸吸鼻子，埋头往家里冲。
“……这就走了？”忽然，一道清冷得不带起伏的嗓音响起。
小锦鲤脚步一顿。
他将捂热的手从衣服兜里伸出来，揉了揉泛红的鼻尖，茫然转身。
破旧的小区路灯也不太亮，光线昏黄黯淡，像是蒙上一层纱布。
雨天的小虫子盘桓在灯管处嗡嗡不绝于耳。
小锦鲤抬起视线，发现林臻不知何时从楼上了冲下来，额前细碎的黑发乱了点，此刻正站在两米远的位置盯着他看。
那双黑瞳倒映着路灯落下的浅芒，还是那样清冷无波，叫人看不明白他此刻的所思所想。
小锦鲤将手放回捂热的衣兜里，声线被风吹得有些轻颤，“……你不帮我我当然要走。”
林臻反问：“我什么时候说过不帮你？”
小锦鲤茫然地看着他：“我不会收回那句话的。”
面前男生似乎扯了下唇，却看不出什么笑意。
他淡淡地‘哦’了声，紧接着抬步走到小锦鲤身边，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小锦鲤只觉得方才无时无刻吹拂到自己身上冷风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属于林臻燥热温暖的气息，带着点清淡的洗衣粉香。
他偏头看了看林臻。
林臻高他半个头，也不知道是吃什么长大的，小锦鲤都要稍稍抬头才能看清他的脸。
林臻问：“你家在我家隔壁？”
小锦鲤回神，低头踩着面前人的影子说：“是呀。”
“以前没见过你。”林臻淡淡道。
“我才搬过来的。”小锦鲤说，“我外地的。”
林臻便没开口了。
再往下聊就要涉及搬家、住多久、为什么转学等问题。
这不是他们现在这种关系能碰的话题。
小锦鲤三两步走到林臻面前，推开了面前的门。
“婶婶。”他喊了一声，“我喊林臻辅导我作业。”
锦婶婶闻言，手中织毛巾的动作不由自主停了下来。
她抬头看去难掩诧异，一看林臻这孩子还真站在声声身后。
老实说，要论起熟悉程度，锦婶婶绝对是了解林臻大于小锦鲤的。
他们跟林臻家里毕竟是邻居，又一起在这老小区住了这么多年，虽然林臻这孩子平时寡言少语，鲜少出门和他们这些邻居接触，但住得近么，谁家有点风吹草动大家就都知道的了。
而相反的，声声这孩子长这么大她见过的次数却一只手都能数过来，所以锦婶婶是怎么想啊都想不明白，这俩孩子怎么能凑到一块。
小锦鲤见婶婶不讲话，小声说了句：“那我带他回房间了？”
“哎行。”锦婶婶赶紧起身，放下手里的事物，“我给你们洗点水果去，也别学太久，还是得早点休息。”
“知道啦。”
小锦鲤回到房间将门一关，准备坐下的时候才发现房间里只有一张椅子。
本着完成任务的想法，小锦鲤率先霸占了这张椅子，然后他才抬起雪白的脸望着站在自己身边的林臻，可坏了，张口就是：“没有椅子了，你可以站着辅导我吗？”
林臻都没理，直接走到床边坐下。
小锦鲤换了个方向看他，鼓起脸颊，“这么远你要怎么教我嘛，你都看不见我手里的试卷。”
林臻言简意骇：“坐我旁边。”
“……”
明白敌对值无望，小锦鲤蔫儿了吧唧，垂头丧气地搬着椅子坐在床边，试卷一放，床面充当书桌的角色。
“喏。”他指着试卷上的某道数学题，声音有些软，又有些蔫儿巴，“这题不会。”
话音刚落，试卷上忽然多出一道灰影。
小锦鲤下意识抬起眼睛，看见面前人微微俯身，肤色冷白修长的手指拎着他的试卷换了个合适的方向，方便看题。
“这是基础题……确定不会？”林臻垂下眼，看着他的眼睛。
小锦鲤和他对视，圆润的琥珀色眼睛倒映着面前人的模样，认真点头。
林臻不知为何停顿了一下，才说：“那就从基础讲起。”
“好哦，你讲吧。”小锦鲤假装自己有在听，时不时点头，还拿过草稿纸做样子。
林臻也没看明白他到底是不是真的想学，就当他是真的想学了，垂着黑瞳讲的很认真，基础题揉碎了讲，确保小锦鲤有听明白。
不知过了多久，林臻声音停下，“明白了吗？”
小锦鲤小鸡啄米点头：“明白了。”
“嗯。”林臻随手一指试卷某道选择题，“选哪个？”
小锦鲤顺着他指的位置一看，正确答案脱口而出的前一秒，他改了口，说了错误答案，“是不是c呀？”
林臻手指一顿。
这个细微的小动作并不明显，要不是小锦鲤没有听见后台响起的敌对值，他还真以为林臻没有生气。
难得涨了一点，小锦鲤登时挺直背脊，兴致勃勃问：“正不正确呀？”
林臻没有讲。
他只是拿过小锦鲤的草稿本看了一眼，然后才将试卷翻回第一页，心平气和道：“再讲一次。”
小锦鲤说：“好吧。”
他继续假装自己有在听，并偶尔会露出小破绽，故意在草稿本上写林臻的名字，好叫他看出自己正在一心二用并不专注，再涨点敌对值。
然而不知林臻是没看到，还是看到了不在意，这次后台的敌对值纹丝不动令鱼鱼失望。
“选什么？”林臻再度问。
小锦鲤胡言乱语，“肯定是A。”
林臻面无表情地拿过他的草稿本。
上面一堆错误的公式，下面一堆林臻林臻林臻。
€€€€字还挺好看。
小锦鲤拿出手机一看：“时间不早了诶，再见，我就不送了。”
人家辅导他这么久，且不论有没有效好歹是努力过了，他却连句客气的谢谢都不说，就很坏很没有礼貌了。
然而林臻好似根本不在意，神情一点变化都没有。
小锦鲤抬头望着他起身。
“刚刚那两道题的答案分别是B和D。”林臻走到门口，忽然道。
小锦鲤愣了愣，坐在原地没有吭声。
林臻垂眼打开门走了出去。
客厅里，锦婶婶刚接到锦家打来的电话。
锦父再电话里问锦声这两天怎么样，有没有故意发脾气。
锦婶婶替孩子澄清，“哪有，这孩子可乖了，别说发脾气了，还主动帮忙做家务呢，你说那件事会不会有什么误会啊？”
“……真的假的？”锦父皱眉，“你别为他讲话啊，你是不知道他在家里什么样，也没什么误会，他把弟弟推下来那是我亲眼看见的，耳听为虚，眼见总能为实了吧。”
“你这。”锦婶婶这么一听也有些词穷，“反正他在我们家挺乖的，也没有说些不好听的话。”
锦父直白道：“估计到陌生环境害怕呢，或许是在演戏，看我会不会接他回去。”
“那你接他回去吗？”锦婶婶问，“难道一辈子就把他放这了？”
锦父道：“这还不是该考虑的事，他不是还得高考么，到时候看看吧，看他表现怎么样，对了，生活费的事……”
“咔吧。”
林臻将门扣上。
不小的动静自然也将锦婶婶的注意力夺了过去。
她倏地回头一看，对上林臻那双漆黑的眼睛，“……你们学完啦？”
林臻像平时一样面无表情，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什么，“嗯，阿姨再见。”
“我送你。”锦婶婶客气起身。
林臻道：“不用了。”
他走到门口，锦婶婶留下一句常来玩，然后看着门被扣住这才坐下。
锦父这才继续说没说完的话，“生活费的事我考虑了一下，一个月给声声五千吧，就五千块我看他还怎么到外面野。”
锦婶婶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五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