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让眼前阵阵发黑。
没人告诉他当帝师还要负责这种问题啊???
谢让久久没有说话, 却听宇文越忽然开口:“老师不必担忧。”
他愣了下,宇文越继续道:“昨夜从那刺客身上收缴来的那荷包还没送去刑部,太医院医术高超,送去让他们研究几日,应该能找到解药。”
谢让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问:“那你这几日……”
“既然昨晚能顺利熬过去,这几日,应该也能。”宇文越道。
他说着,站起身来:“今夜多半不能陪老师守岁了,你昨天没去游园,趁着时辰还早,我陪你去逛逛?”
春节将至,宫中张灯结彩,但谢让畏冷,的确还没好好逛过。宇文越陪着谢让游了园,用过晚膳,身体就开始难受起来。
谢让带他进屋,让他又做了一回临时标记。
被乾君信香治好不久的腺体再次被咬破,谢让被熟悉的气息从身后拥住,忽然意识到那具身躯似乎比初遇时结实了许多。
除了这日复一日的练功,分化带来的二次发育,也在不知不觉让他蜕变。
蜕变为……一个真正的男人。
这一认知让谢让没来由地有些心慌,甚至后知后觉产生了一丝危机感,他垂在床榻上的手紧了紧,还没说什么,身后的人便轻轻放开了他。
温热的身躯毫不犹豫抽身而出,谢让坐起来:“你去哪里?”
宇文越:“偏殿。”
少年头也不回地走了,谢让前一天夜里没休息好,便也没有守岁,早早梳洗睡下。
还没睡多久,就被冻醒了。
屋内的地龙烧得很暖,被窝里的汤婆子也还是热的,但谢让就是不可避免的手脚发凉,冷得身上都有些难受。
谢让望着头顶上方的横梁,忽然觉得好笑。
这些天夜里睡觉都有宇文越帮他暖床,今夜轮到他一个人睡,他竟然有些不习惯了。
习惯果然是件可怕的东西。
窗外隐约传来人声,谢让披了件衣服起身,推开窗户。
一道烟火恰在此时升空,在夜幕之上绽放开来。
没人敢在帝师休息的时候吵闹,偌大的庭院内,风雪寂寂,宫灯晦暗,一丝人烟也看不见。
可一墙之隔的外面,却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子时已过,众人在欢庆新年。
冬日的寒风灌进屋里,谢让拢了拢衣服,重新将窗户合上。
这大概是他有史以来,经历过的最冷清的一个春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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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又过了几日,太医院那边还是没有进展。
这催情香本质并不是毒,而是激发了乾君繁衍与交.合的欲望,既然不是毒,解药也就无从谈起。
太医院一连忙碌了好几日,翻遍医书无数,还是没找出解法。
谢让挥退前来回禀的小太监,悄然进了屋。
宇文越正在休息。
这些天,他每天夜里都去偏殿的浴池。太医院给他开了些抑息安神的药材,内服配合药浴,以此勉强压抑毒性。
但收效甚微。
谢让在床边坐下。
少年明显比前些天疲惫了不少,哪怕是睡着时,眉依旧微微拧着,睡得不太安稳。
“……让你那晚故意拖着不让太医来,现在吃苦头了吧。”谢让低声叹息,伸手将少年额前的碎发拂到耳后。
他刚要收回手,却被人抓住了。
那只手顺着他手腕缓缓下移,握住了他的手指:“原来你都知道……”
谢让抿了抿唇。
他好歹比这人多活了几年,这点小伎俩,怎么会看不出。
他没说话,宇文越也没睁眼,握着他的手指轻轻揉捏把玩。
“朕后悔了。”半晌,宇文越忽然道。
谢让眸光微动:“什么?”
“当初,就不该给你倒那杯茶。”
若没有那杯茶,谢让就不再是他的老师。
如果谢让不是他的老师……
少年握着对方的手下意识收紧。
谢让只是笑笑:“你哪有给我倒茶,你倒的明明是杯水。”
手下的力道骤然褪去,宇文越将对方微凉的手指放到脸侧,没有答话。
他指的不是谢让生病那日,而是更为遥远的过去。
十二岁的过去。
少年这姿态腻歪得谢让浑身不自在,他抽出手,站起身来:“再睡会儿吧,下午咱们出宫。”
宇文越抬眼看他:“去哪儿?”
“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谢让一笑,“自然是出宫给你过生辰啊,陛下。”
正月初六,是宇文越的生辰。
要是在过去,当今圣上生辰这日,宫中是要举办宴会,与百官共庆的。不过宇文越是个傀儡皇帝,登基到现在从没有庆贺过生辰。
今年原本该办一回,可他现在这个情况……总之是不太方便。
不过,好歹是十八岁的生日,还是该好好庆贺一番的。
午后,谢让拉着宇文越出了宫。
说是要庆生,但在这娱乐活动并不算丰富的古代,其实并没有多少新鲜事可做。
二人换上民间服饰,去街上逛了逛新春的庙会,去戏楼听了小曲儿,一路吃吃喝喝,转眼到了日薄西山。
谢让问:“还有什么想去的地方么?”
问这话时,二人刚逛完街上最后一家木雕店。谢让看中了店里一只刻得分外精美的小狗雕刻,偏要买下来给宇文越当生日礼物。
当今圣上百般拒绝,认为这种可爱的东西着实与自己身份不符,就算要送,也该送威风凛凛的狮虎豺狼。
可帝师执意要买,还说这东西适合他。
……他一点都不想知道这只摇头晃脑的木头小狗哪里适合自己。
少年走出木雕店时还绷着脸,听言神情稍稍敛下:“天色已经不早了,还是回吧。”
谢让却摇摇头:“不是都说了吗,今天给你庆生,急着回去做什么?”
宇文越:“可……”
回宫还得一段时间,要是再晚一些,他体内那毒……
“要是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就还是由我做主了?”谢让这么说着,拉着宇文越继续往前走去。
他们今日也没有带随从,随行的小太监驾着车候在街尾的巷口,谢让拉宇文越上了马车,小声吩咐了个地名,让小太监驾车带他们前往。
马车一路出了城,到了城郊一座别院。
原主富可敌国,在京城更是有房产商铺无数,这是其中之一。
宇文越问:“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这里清净点嘛。”谢让道,“你不是不喜欢宫中那氛围,过生日,当然要找个清净处。”
宇文越垂下眼眸。
他的确不喜欢宫中的氛围,尤其在他母妃死后,有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只能自己在冷宫生活。后来被封太子,继承皇位,身边的人迫于帝师威慑,还是不敢亲近他。
他曾经以为,自己这一生都只能生活在这般境遇中,却没想过有一天能改变。
他抬起头,望向身边的青年。
青年应当是刻意安排过,别院里没有留人,却很打扫得干净。
院中的每一处绿植都精心修剪过,后院的池水结了厚厚一层冰,谢让推开主屋房门,屋内陈设精简,空气中弥漫着清幽的檀香。
“你现在这儿歇会儿,我去弄点吃的。”谢让道。
宇文越诧异:“你还会做饭?”
“别太小看我啊。”谢让眉梢一挑,“你等着瞧吧。”
青年转身出了房门,宇文越轻轻舒了口气,取过桌上的茶壶为自己倒了杯水。
谢让把一切都安排得很妥当,屋子里用的熏香是他们在寝宫惯用的那种,就连桌上的茶水都恰好温热,适宜入口。
宇文越灌了两大杯水,才缓过周身那熟悉的燥热。
他在屋中等待了一会儿,仍不见谢让回来,只得出门去寻。
这别院不算太大,宇文越穿过庭院,很快找到了后厨。
后厨的门敞着,青年站在灶台边,正小心翼翼从锅里捞出一根面条,放进嘴里尝了尝。
“呸!”谢让皱着眉头,将嘴里的东西吐出来,“怎么还没熟啊……”
“火太小了。”宇文越悠悠开口。
他忽然出声把屋里的人吓了一跳,谢让吓得筷子都险些掉进锅里,不悦地抬起头:“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在屋里等着吗?”
“我担心老师将屋子烧起来,今夜没地方住。”宇文越眼底含笑,走进去。
“怎么可能……”谢让嘟囔一句,不说话了。
他的确不怎么会做饭。现代生活那二十多年,先有父母照顾,后有朋友同事关照,被养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生活白痴,也没少被人抱怨是个天生的少爷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