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没想火葬场啊 第46章

温煦泽依然留在瑞士,大部分时间住院,稍微好一点就解开约束带,偷跑出去登山。

温煦钧回了国,他依然在温家,依然做原本做的事、做原本的那些生意。

直到某一天。

很平凡、没什么特别的一天,夜里的他结束工作,回房休息。

风把窗帘不停扰动,温煦钧不知为什么,忽然快步过去,掀开窗帘。

没人藏在那。

会和他玩一点捉迷藏游戏的,是七岁的温絮白……那大概是温家的二少爷最叛逆的年纪了。

温絮白会从家里的任何地方跑出去,然后无规律地出现在任何一扇窗户。

温经义那个老东西,几乎被这个投胎投错了的儿子气死。

第二天一早,温煦钧去精神病院看温经义。

老东西已经行将就木、双目诡亮凸起,靠身上的管子苟延残喘。

“小王八羔子……死了吗?”温经义不知医院外的消息,喉咙里嗬嗬作响,吃力吐字,“死得惨不惨?”

“没死。”温煦钧说,“活得好好的,到处旅行拍照。”

温煦钧说:“身体越来越好,病也快好了。交了不少志趣相投的朋友€€€€对了,还和裴家那个离了婚。”

“又去搞你最讨厌的体育了,带出不少运动员,非要把赢来的金牌追着送他,家里放的全是。”

“小泽跑回来,天天缠着他,每天反省一千次、道歉一千次……撒泼打滚地耍赖求他原谅,想要重新叫他二哥。”

……

温经义被这个答案激起残余的暴怒,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身上的输液针和管子都在剧烈挣扎里脱落移位。

温煦钧没让人管,起身低头看他:“既然你不想活,那我就去签放弃抢救的同意书。”

温经义早就该死了,全靠巨额医药费吊着一条命,只要仪器和药物撤下来,不过是一两天的事。

他留着这老东西的命……原本也只是想等温絮白回来,给温絮白出一口恶气的。

是他想错了,温絮白怎么会理解他们这种人的脑回路。

温絮白怎么会觉得这种事有意义。

温经义怕死,虽然活得痛苦,却依然惊恐着瞪大双眼,死命不停摇头:“不,不行€€€€我是你老子,温煦钧,天经地义……”

去他妈的天经地义。

温煦钧不再理他,离开病房。

……

从这天起,温煦钧再回到温家,开始在任何工作的间隙,留意那片被风扰动的窗帘。

这是种毫无意义的行为,温煦钧很清楚,没人藏在那了。

但有些时候,他依然会放下手里做的事,和那片窗帘很简单地玩一会儿。

他不会玩捉迷藏,七岁的温絮白尝试着藏在窗帘里,他从不知道有什么必要去找。

“……今天这么消停?”

温煦钧放下笔,他已经留意一晚,可窗帘纹丝不动,像是玩够了这个游戏。

温煦钧又等了五个小时,终于蹙起眉。

他叫来家里的管家:“为什么窗帘不动了?”

管家愣了半天:“因、因为有人来修了啊。”

“这扇窗子以后能关严,不漏风了。”管家见他天天盯着窗帘,还以为他是相当在意这个,“您看€€€€”

管家被他推开,踉跄了下,有些错愕地站稳。

温煦钧用力将窗户拉开,他几乎是难耐地等风进来,再掀一次窗帘……可没有。

今夜有月无风。

即使窗户大开,窗帘也纹丝不动。

他没来由地想起……那片山谷里的湖。

那座湖边,温煦钧死死按着温煦泽,再抬头时,就看见温絮白毫不犹豫地跳下去。

那一幕其实叫温煦钧又想起些别的什么€€€€想起他被反锁在五楼的训诫室里,高烧寒颤、几乎丧命。

温絮白决定跳下去,跑出去报警。

没有合用的绳子充当安全绳,温絮白要徒手速降。

那个弟弟半蹲在窗口,咬着袖口的绑带,身形利落漂亮,在月光下回头安静看他。

看着他。

那是从不属于、也永远不会属于他们这个世界的眼神。

……下一刻,温煦钧扑倒窗口。

他尽力往外探身,却并没抓住什么东西。

他甚至没能抓住流过指间的月亮。

温絮白仿佛是从那扇窗子里翻出去,很轻盈地溶进那一片月亮,只是在顷刻间,身影就消失不见。

温煦钧被看不见的铁栏杆拦住。

他抬起头,看温家旧宅奢华沉闷的内饰,寸寸变形,变成那间早就被拆干净的训诫室。

他留在这座牢笼。

第22章 (一更)番外:朋友、聚会

二十二岁, 是个很适合开启新生活、适合冒险和旅行的时间点。

€€€€就比如,从海拉尔坐火车,经满洲里转道莫斯科。

然后也不停下, 就这样一直继续走, 穿过绵延冰雪覆盖的山脉, 在冬季结束之前, 抵达马特洪峰。

/

在这趟旅程得以继续之前, 温絮白因为身体原因留在海拉尔,在那里的医院住了一个多月。

一个多月后的某天,冒牌货带着风雪撞回来。

把门撞开的人影有些狼狈, 踉跄着险些摔倒,因为跑得太急太快, 胸口还有些起伏不定。

氧气面罩下,温絮白慢慢睁开眼睛,花了点时间清醒过来:“……小陌?”

他现在说话还很费力, 只说了两个字, 床旁的心率监测就有些不稳。

冒牌货站在原地, 把沾上的风雪全掸落干净,确保不再摸得到冷气, 才快步过去。

冒牌货走到床边就脱力,跪下来, 把病床上的人紧紧抱住。

“……对不起。”他闷声说, “我没带回金牌。”

温絮白被他吓了一跳, 还以为是出了什么很严重的事, 听清内容才松口气笑了笑, 抬手摸上扎手的湿漉漉短发。

温絮白握住冒牌货的手,翻转过来, 慢慢地写:这有什么……

温絮白继续写:是不是,还出了什么事?

柔和的黑眼睛并没受病痛影响,不仅没有半分暗淡,反而依旧清澈通透,专注地落在冒牌货身上。

冒牌货沉默着摇头,隔了半晌才又说:“假如……有人欺负你。”

“对你很不好,做不是人的事、说不是人的话……随随便便就弄丢了你很重要的东西。”

“你一定等着,等我去揍他们,我去找丢的东西。”

冒牌货低声说:“不要自己跳下湖去找。”

二十二岁的温絮白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有点惊讶,但还是在他手里写:好。

温絮白慢慢地写:湖外的风景比较好。

湖外面的风景比湖水底下好,他也有不少还很想体验、很想经历的事。

温絮白想,倘若有天他真做出这种选择,多半会是因为外面的事做完了,而湖底有比外面更为重要的东西。

重要到不必犹豫,也无须再留恋。

眼下还不到这一步。

二十二岁的温絮白接过两本新护照,他被冒牌货扶着稍坐起来,靠在身后的枕头上。

温絮白翻开护照,仔细看了看冒牌货的那一本,姓名栏上是个没听过的新名字。

“免得裴家那些老东西追查。”冒牌货说,“改了方便。”

这理由很合适,很有说服力,况且€€€€

冒牌货低声说:“我不喜欢那个名字。”

温絮白对这个回答有些惊讶,注视了眼前的人影一阵,很认真地点头,把氧气面罩稍稍拿开:“辜野。”

€€€€孤魂野鬼,暗度陈仓。

冒牌货本来就不是裴陌,他只是一道因为BUG而产生的冗余数据,抢下这个身份,来夺走温絮白。

冒牌货跟着他的声音抬头,迎上温絮白的视线。

那张看起来很冰冷、总是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因为这个新名字,也慢慢变得缓和,嘴角不太熟练地抬了下。

他帮温絮白把面罩重新戴好,仔细调整氧气流速。

“以后,咱们就和过去,再没关系了。”冒牌货拢住温絮白的手,轻声问,“行吗?”

温絮白说话不方便,眼睛却慢慢弯起来,有很柔和、很清亮的光芒汇聚,让他很不明显地重新有了一点血色。

冒牌货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一言为定。”

温絮白的眼里透出笑,他不再费力气写字,只是极为郑重、完全认真地点了点头,才又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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