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没想火葬场啊 第143章

商南淮打断他:“陈流到底闯了什么祸?”

他不关心邵千山这些话,只是想知道,陈流究竟闯了什么天大的祸,连邵千山都没本事平得了:“他干了什么,让你意识到,你保不了他,只能把他藏起来?”

这其实算是诱供,诱供没有效用,不能算是有用的证据,但至少能有个方向。

商南淮和宋季良商量,一个人来见走投无路的邵千山,就是要套出这个答案。

邵千山看了他半天,相当古怪地扯了下嘴角,揽过商南淮的肩膀,低声在他耳边说了句话。

商南淮的脸色瞬间变了。

他盯着眼前这个人,脸上的血色一层层退去,凝定在原地,仿佛失去了身体的知觉。

邵千山抱着他,就要拉着他一起摔下去€€€€他们站的是个小平台,不是钢架,商南淮学过搏击,只要用点力气,就能把他弄开。

可商南淮像是忘了怎么动,被邵千山勒着喉咙,几乎就要扑下平台的一瞬间,有什么力道拦住他的后背。

看不见的力道,商南淮被推回去。

隐在暗处的宋季良扑上来。

宋家父子两个都在,宋国栋把神色狰狞的邵千山撕开,重重砸在地上。宋季良扶住险些掉下去的商南淮,让他坐下缓气:“要不要紧!?”

商南淮咳嗽个不停,他的神色仍然恍惚,脸上苍白不见血色,坐在锈迹斑斑的焊铁上。

宋国栋皱紧了眉过来,不等说话,自称“沈灼野的朋友”的商南淮已经摇摇晃晃,撑着地面爬起来。

“不要紧,我得走了。”商南淮说,“我得去睡觉。”

陈流的嘴里就没有实话,邵千山也一样。

这两个都是亡命徒,得想办法把实话撬出来,得想点别的办法。

商南淮得回梦里问问。

“胡说八道。”商南淮说,“宋老师,他说沈灼野死了。”

第65章

商南淮没能梦见沈灼野。

事实上, 他不清楚自己究竟睡没睡着,大概是在钢厂吹了冷风,也可能是险些掉下去的时候撞在了哪, 这一宿都头疼得厉害。

商南淮爬起来吃了颗感冒药, 再躺回去, 闭上眼睛, 脑子里全是沈灼野。

来夜店接他的沈灼野, 跟他爬山的沈灼野,在酒吧里劝他戒烟的沈灼野。

坐在台阶上的沈灼野,低头慢慢吃月饼的沈灼野。

不肯跟他回家的沈灼野……

躺在床上那几个小时里, 现实和梦的边界模糊,叫人生出怀疑。

怀疑哪个才是梦, 是不是他其实根本没去钢厂见邵千山,是不是今天晚上的所有事,都是场乱七八糟的破梦。

天蒙蒙亮时, 商南淮听见敲门声。

他根本没脱衣服, 从床上猛地跳起来, 快步过去开门,看见门外站着的宋季良:“怎么样?”

宋季良没穿警服, 眼底有血丝,脸色透着疲惫。

宋季良的嗓音有些沙哑:“进去说。”

邵千山今天晚上干的事, 已经可以算是杀人未遂, 宋季良带人审了一晚上, 差不多把不违反纪律的办法用尽。

商南淮让他进门, 去给他倒水。烧的水放了一宿, 早冷了,宋季良接过来, 一口气喝干净,像要浇灭什么在身体里灼烧的东西。

“陈流抓着了。”宋季良先告诉他,这么说也不尽然准确,“他想打车,司机认出了他,把他送到了警局。”

邵千山没接的那些电话里,不止有公司高层打过来的。

陈流被他藏在附近的市区,吓慌了神,又怎么都联系不上邵千山,连惊带惧没了主意,就这么连夜找了过来。

陈流的腿是心理问题,瘫得时灵时不灵,走远路毕竟费力气,就叫了辆还算看得过去的商务车。

……等乘客上车的时候,司机还在刷直播,看晚上的回放。

这地方实在太小,谁跟谁都认识,几步就能遇到熟人。

修车厂的前老板扯着这个小王八羔子,拖进警局,重重掼在地上:“偷钱是不是判刑?现在晚不晚?还能不能判?”

“把这瘪犊子抓了!”

老板火冒三丈:“老子的修车厂!生意本来好好的,要不是这些祸害,要不是……”

要不是这些祸害、败类,泼脏水倒屎盆子追着不放,沈灼野的名声怎么可能坏成那样?

修车厂一半的客源都是那小子勤快嘴甜、从早忙到晚拉来的。

沈灼野走了,再加上那些真真假假的“偷换零件”的谣言,生意立竿见影地萧条。

老师傅都只会修那固定的几种毛病,有不少新车的设计不一样,厂里又没有别的人能修,又不是人人都像沈灼野那么爱学爱琢磨。

老板气得要命,虽说不懂法、不知道背后给人泼脏水判不判刑,还是扯着接警的警员不放:“能不能给他判了?这就是个垃圾,祸害!您不知道,警官,好孩子叫他们糟蹋了……”

原本是没法判的,像这种案子,追诉期最多也只有五年。

宋季良白天就找人问过,要按诽谤起诉,收集证据又格外繁琐,像陈流这种“精神有问题”的,几乎不可能起诉成功。

但事情也有变数。

邵千山是个足够聪明,足够自私,也识时务的人。

一切顺遂时看不出,到了没路可退的地步,他谁都能舍。

“他说他是被陈流蒙蔽了。”宋季良说,“他弄了证据,证明陈流的精神根本正常,全是装的,所以才能欺骗他,利用他。”

邵千山极力把自己撇干净,甚至为了减刑,举报了陈流买凶杀人。

商南淮没对这四个字有什么反应。

他靠在窗前,微弯着腰,像在看地板上的一块木纹,又像什么都没看。

“这事不一定有准。”商南淮说,他像是已经想了一整宿这些话,语速极快,“哪有这么容易?陈流那个废物能有这个本事?再说就算买凶,去哪找人?沈灼野去哪了,连我都不知道,凭什么……”

商南淮吃力吞咽了下,像是被呛了,顿了顿才又说:“……凭什么。”

他都找不着,凭什么让这对人渣兄弟找到沈灼野?

凭什么,陈流这个垃圾,做了一辈子窝囊废,唯一做成的一件事,是害了一个最该活着的好人?

凭什么?

商南淮抬头看宋季良,这举报最好是假的,不然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

“还在调查。”宋季良说,“我倾向于未遂。”

商南淮慢慢吐出口气,撑着身后的老式暖气片,手臂因为用力过度微微发抖。

这个季节还没开始供暖,粗糙的金属沉沉冰着手掌,不断夺走热量,把掌心割出血痕。

宋季良拆开包烟,拿出一支给他:“你说得对,陈流没这个本事。”

商南淮这次几乎是把烟夺过去,宋季良摸出打火机,给他点着,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熹微的天光。

没这个本事是一回事,这么做了是另一回事。买凶杀人未遂,也已经足够定罪了。

宋季良没有亲自审陈流,他是案情相关人员,原则上不能参与调查,站在单面玻璃后面听完了全程。

陈流不像是在撒谎,在审讯过程里,陈流崩溃得厉害,死命砸着那一排铁栏杆:“我没杀成……没杀成!我是个废物,我他妈干不成这事!你为什么不信我?!”

常见的审讯手段,邵千山戴着手铐,站在铁栏杆外,沉默地看着这个弟弟。

“对,我是找人了,我害怕,我害怕啊……”陈流又哭又笑,把手探出去,死死扯住邵千山的衬衫,“都怪你,你为什么要把事情闹得这么大?为什么要捧我?!你是不是就想让人看见我是个什么样的垃圾?”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是个什么货色了,用这个办法折磨我?你踩沈灼野就够了,为什么要捧我?你是不是以为自己很聪明!?”

我告诉你,你是最蠢的人,你就没干过一件对的事,所有事都叫你搞砸了……你不信我,我说我是个废物,没杀成,你非不信,你非要搅进来,跟他妈姓商的作对。”

“你这人就这样,喜欢摆弄别人的命,你觉得享受,是不是?现在感觉怎么样?全他妈的完了!全是因为你!”

陈流的神色几乎有些狰狞:“你要是不把我推出去,我用得着想办法杀人吗?!不让沈灼野彻底闭嘴,我就完了,彻底完了……”

邵千山在审讯室外,被陈流死命拉扯着站不稳,额头重重撞在铁栏杆上,瞳孔错愕震颤。

在陈流歇斯底里的吼声里,他原本漠然的外壳寸寸龟裂,脸色变得苍白异常。

能让邵千山这种人心理防线崩溃的,永远不是别人的事,不是沈灼野、不是商南淮,甚至不是陈流……而是他自己的“无能”。

最能击垮邵千山的事,莫过于落到这个境地,回头看才发现,一切都是他亲手把事情搞砸的。

“目前来看,应当就是这么回事。”

从审讯室里出来的同事,把结论汇总,交给宋季良:“嫌疑人买凶,但没能锁定目标的具体位置……这部分我们再去查。”

陈流的心理防线早就崩了,这么多年担惊受怕,每天都恐惧着恶行被昭彰、谎话被戳穿,就像有根看不见的绳套,一直拴在他的脖子上。

出于对沈灼野的强烈忌惮,邵千山引爆了当年的事,想要毁掉沈灼野……却也把这根绳套勒紧了,几乎把陈流吊了起来。

“他说他是买了凶,但根本就没找到沈灼野在哪,那些人骗了他的钱,根本没做成。”

同事说:“但邵千山不相信……毕竟他说谎成性,从来都不肯承认自己做过的事,邵千山认为这次也不例外。”

这段供词的可信度其实不低,毕竟如果要否认,还不如直接否认买凶,否则再怎么都能查到。

况且陈流如今的状态,只怕也没什么能力编谎话€€€€这人精神已经紧绷到极限,审讯过程里就几次说胡话、幻听幻视严重,又哭又笑疯疯癫癫。

这些年的恐惧早把他压垮了,不论案情后续怎么走,这种精神上无休止的折磨,都要一辈子捆着他。

“其实挺讽刺的。”同事摇了摇头,“邵千山要是相信他,咱们这案子说不定还破不了这么快。”

“谁说不是?他自己先慌了,一连串的昏招。”边上的同事也赞同,“这怎么说,恶有恶报?”

陈流做过的那些烂事,推卸了一辈子、不承认了一辈子,到头来还是体会着了死命解释没人相信的滋味。

邵千山也是,大好前程就这么亲手折腾没了€€€€但凡当初还剩下丁点良心,别把事做这么绝,现在是不是在他们那个圈子里横着走?

“今晚的行凶杀人未遂,加上之前的包庇罪、诽谤罪,这回够他受的。”

同事拍了拍宋季良的肩膀:“行了,振作点,这不是好事?”

买的凶没杀着人,说不定宋季良的弟弟没什么事,就是出国散心去了,不想跟人联系。

别往坏处想,说不定事情没那么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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