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没想火葬场啊 第157章

商南淮其实就是想找茬说话,美滋滋点头,一边跟着沈灼野往厂里走,一边低头批卷子。

批到一半,他忽然琢磨过味来,翻过卷子看了看,才发现怪不得这么眼熟。

沈灼野明明比他小,做的卷子居然跟他是同一级的。

还是全市统考的期末考试卷子。

在期末考试交了白卷、宁死不做一道题的商大少爷:“……”

……沈灼野是不是老天爷弄来克他的?

商南淮还在思考,走在前面的沈灼野已经停下来,回头看他:“怎么了?”

商南淮:“……”

人靠衣装这规律,有时候是真要倒过来。

沈灼野连衣服都没换,就是最上面的两颗扣子没系,领口翻折下来,敞开了那么一点。

商南淮连照片怎么定价都已经想好了。

一阵凉风吹了吹脑子,商南淮麻溜地摇头,抓着卷子一溜烟跟上去:“没事,我跟你说这道题,它不能选A……”

商南淮长这么大,第一次给人讲题,滔滔不绝,从A到D耐心爆棚,旁征博引了一个单元的重点。

他对着那双乌润的眼睛,完全管不住自己的嘴,在心里忍不住哀叹。

别想了。

沈灼野肯定是老天爷弄来克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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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南淮就这么心安理得,以补课老师自居,蹭住在了沈灼野家。

他也没想到沈灼野这么忙,有时候一天恨不得打三、四份工,晚上居然还要去小学那边的仓库绕几圈,防备附近不三不四的混混。

除了这个……另一个叫他没能想到的,是沈灼野在这地方,名声好像不太好。

商南淮其实很难理解这件事。

沈灼野的名声怎么会不好,这么好看一张脸,人品怎么会不好?

这地方人是不是真没见过人品不好的人长什么样?

这些问题都不方便问,商南淮把话咽回肚子里,看着沈灼野隔三差五地被人辞退换工作,恨不得一天给照相馆那边打八个电话。

照相馆那边说好了,等现在这个摄影师离职就找他去替班,商南淮恨不得去给现在这摄影师套个麻袋。

……这才叫“人品不好”。

商南淮把这念头严严实实藏起来,不敢干,也不敢让沈灼野知道。

说来也奇怪,他看见沈灼野,就觉得这些乱七八糟的办法都不能用……甚至有时候,只是叫那双通透清明的眼睛看着,都平白生出心虚。

这么拖了好些天,就在商南淮快要不耐烦,想要另找下家的时候,看见照相馆门口停了辆相当眼熟的车。

商南淮皱了皱眉。

他其实知道自己的行踪瞒不过家里€€€€屁大点小地方,他又没走远,有什么找不着的。

他家就这样,他爸妈信奉行为主义,信奉华生那套哭声免疫的育儿法。就算知道他离家出走在哪儿犯浑,在他自己服软以前,也不会来管他。

商南淮假装看不见这两个人,目不斜视地往外走,走到一半被拦住。

商父微低了头,看着这个儿子身上半旧的衣服,皱了皱眉。

“置够了气没有?”商父说,“别胡闹了,回你舅舅家。”

“你认识的那个人,风评不好,不适合来往。”

商母打开钱包,取出张卡递给他:“以后被有心人翻出来,让人知道你和这种人有过交往,是个污点……”

商南淮叫这两个人气乐了:“谁是谁污点?”

商母微微蹙眉,视线落在这个儿子身上,有审视也有度量。

商南淮不接这张卡,还要往外走,叫人拦回来,用力咬了咬牙:“你们信这个?”

€€€€平时在家里聊起谁污蔑谁、谁给谁泼脏水,不都是平常得像吃饭喝水一样吗?

“未必信,但我们已经叫人调查过,他在当地风评很差,这种议论还有进一步发酵的趋势。”

商父说:“他没有能力处理这种舆论,这也就意味着,他的抗风险€€€€”

商南淮看向他的视线,让他停住话头。

这十五年里,商南淮很少对自己的父母露出这种表情,又或者几乎从未有过。

小时候的商南淮会盯着自顾自做事的父母,一直哭到呼吸性碱中毒,稍微长大一些,改掉了爱哭的毛病,就养出玩世不恭的叛逆脾气。

但即使是这样,商南淮整体上还算优秀,成绩和能力都可圈可点,出门在外,需要装出温文尔雅的风度时,也从没出过岔。

“你们叫人调查。”商南淮扯了扯嘴角,“怎么调查的?雇那些鬼鬼祟祟的私家侦探,到处找人打听,把过去的事翻出来?”

……他说沈灼野为什么最近一直在换工作。

那种小地方,什么事就怕打听,有人来问了,自然能带起新的话题。

本来好不容易平复下去的事,轻易就能被搅浑搅乱……要是这些天打雷劈的私家侦探为了让雇主满意,不惜拿钱买消息,就更是这样。

商南淮头疼得厉害,他觉得自己脑子可能真是被那一棍子打出了毛病,有些影影绰绰的阴影爬上来,撞着他的心肺。

……他得去找沈灼野。

商南淮扒开商父,拔腿就往外跑。

这两个人在身后厉声叫他,商南淮根本不想管€€€€他有种说不清的紧迫感,好像必须立刻去找沈灼野,不然就来不及了。

这种“来不及”的慌乱,似乎并不来源于现实,倒像是什么上辈子的余悸。

商南淮头昏脑涨,没注意追上来的商父商母说了什么,也没注意自己说了什么,只记得连个巴掌都挨不住,脑袋重重撞在什么东西上。

沈灼野盯着这么多天,脑袋上的伤其实已经好差不多了,就是时不时还针扎着疼,这一撞就瞬间耳鸣起来。

商南淮挣扎了几下,就叫人囫囵按着,塞进车里。

……他大爷的。

商南淮被绑架一样带回家,闭着眼睛在心里骂。

破搏击课教的东西全是垃圾,一点都不能实战,屁用没有。

等过几天,他再跑出来,说什么也得跟沈灼野学打架,不能再拖了。

……

商南淮被关在舅舅家,关了一个星期。

他父母自然不能跟他耗这么久,熬到一个星期,就必须回国外处理工作,先后去了机场。

商南淮的舅舅其实是他表舅,姓郑,是市电视台副台长,算是这家里难得的正常人。

等表姐表姐夫一走,郑副台长就把这个外甥放出来:“没事吧?”

商南淮的状况看着是真不怎么好,简直像一个星期没睡觉,满眼血丝脸色泛青,坐在床上,对着那套旧衣服发呆。

“还想你那个小朋友?”他舅舅拍了拍他的肩膀,怕再刺激他,特地顺着他说,“你爸妈这回是过分了。”

事情闹得这么大,他舅舅再怎么也知道了这回事,一看照片,甚至还想起这小孩曾经来电视台跑过龙套。

郑副台长当时就挺欣赏沈灼野,长相出挑是一方面,能吃苦、踏实、做事利索至极,可惜年纪太小了,电视台没法把人留下。

这话其实不该做舅舅的说,但他舅舅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别跟他们学,他们两个做事没有道德观,这样不好……以后说不定要后悔的。”

郑副台长给商南淮倒了杯水,陪着这个外甥义愤填膺:“好好个孩子,叫流言蜚语折腾成这样,工作丢了,连个住的地方都没留下……”

……可能还是说错了话。

商南淮腾地站起来,水碰洒了也没知觉:“什么丢了€€€€修车厂?修车厂敢不要他?!”

“修车厂凭什么敢不要他?”商南淮眼睛通红,“不想要钱了是不是?急着想倒闭是吧?!”

郑副台长叫这个外甥暴怒的气势震了,张了张嘴,心说这有什么不敢的,我要是被传个人作风不好,电视台也敢不要我啊。

这话不能说给外甥,郑副台长试着安抚商南淮,还想往下说,商南淮已经捞起床脚的书包,扔到肩膀上,拔腿就往外走。

商南淮走到门口,又折回来,报了个DV编号:“台里有没有这台机子?”

“有!前几天还丢了。”郑副台长本来不该知道这么清楚,偏偏商南淮问着了,这DV找了好些天没找着,今天才拿回来入库,“你怎么知道这个?”

商南淮解释不清楚,也没时间解释……七天时间不够把什么都想起来,只够想起线索,想起说不定上辈子念了几万遍的证据。

这些证据的细节连沈灼野都不知道,只有他和后来查案的警察清楚。

€€€€陈流吓破了胆子,完全昏了头,DV刚被还回电视台的时候,录像带甚至就在里面。

为此,那些混混差点真打断陈流的腿,花了不少钱、想了不少办法,才混进电视台,拿走了那盘要命的录像带。

商南淮甚至都没想起陈流是个什么东西。他拽着郑副台长,嗓子哑得要命:“封起来,报警!里面那盘录像带是证据!”

郑副台长被吓得一哆嗦,当场拿起桌上的电话。

商南淮一路往外跑,他根本想不出沈灼野会去哪,也想不出要去哪找沈灼野,但管不了那么多了……总归先把那个小县城从里到外翻一遍。

再把警局的调查结果往每个人脸上拍一遍,不认字就看录像带,宋老师是吧?一个字一个字地看清楚,到底是谁偷的钱。

商南淮总觉得沈灼野会走。

他觉得沈灼野不会再留在那个小县城,哪怕想起来的东西依旧模糊,沈灼野也依然有不少变化……很多个晚上,商南淮看见沈灼野在灯下查地图。

沈灼野可以走,但至少得带上他,不能再把他扔下了。

把他扔下,消失在世界上的某个地方,以后的工作和生活再没任何交集,做一面之缘的陌生人。

沈灼野变得比过去开心了没有,身体好一点了没有,日子过得是不是不那么难熬了,他不知道。

沈灼野过得好不好,他不知道。

商南淮腿有点软。

他在楼梯上结结实实摔了几个跟头,这几个跟头把他胸口那个坚固的壳子摔裂条缝,有什么东西淌出来。

商南淮灰头土脸地爬起来,紧紧攥着那个书包,拔腿往长途车站跑。

他跑了不知道多久,几天没怎么好好吃饭的脑子一阵阵发晕,大口喘着气,有点愣怔地定在忽明忽暗的视野里。

沈灼野拖着个大行李箱€€€€他让混混抢走那个大行李箱,眉骨带着点伤,从长途客车上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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