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装作刚清醒的样子,睁开眼睛,惊慌失措地说:“这里是哪里,你们是什么人?”
那边的绑架犯朝他看来,为首的男人没过来,反倒是之前说话的一人流里流气地走了过来:“醒了?”
林砚很乖地点头,他尽量让自己展现出不明白情况的样子:“你们是谁找来的?想做什么?”
那人生着一双三白眼,典型的狼顾之相,上下打量他:“想做什么?你等会就知道了,到时候别喊疼。”
这林家的小儿子倒真是长得漂亮,如果不是老板三令五申要尽快解决,他还真舍不得让人这样活活烧没了。
“什么意思?”青年懵懂地说。
那人冷笑:“要怪就怪你的好爷爷吧,谁叫他改了遗嘱?”
“张斌。”寸头男人警告性地叫了他的名字。
张斌不以为然地回过头:“他都要死了,说一说有什么关系?”
况且他面前的小美人就跟没听懂似的,怔怔地看着他。
青年精致的锁骨裸露在外,他看起来仿佛一伸手就能碰到,格外令人怜惜,比起张斌的话,更重要的是他仿佛忍受不了地抱怨:“你们绑的我好痛。”
张斌下意识去看他的手€€€€
但林砚已经用了点技巧挣开了捆绑着他的绳索,他得到了自由,径直伸出一拳砸在张斌脸上,同时将他绊倒在地。
青年活动了一下手腕,因为过于用力,指关节绷出了血色。
张斌还试图再站起来,但林砚已经抬脚踹在他的腹部,让他一时之间丧失了战斗力。
原本围在附近的绑架犯们迅速反应了过来,有几人直接朝着林砚的方向包围而来,任由张斌躺在地上不断呻吟。
“没用的东西,”寸头男人阴沉地说,“我早就告诉他,他会栽在好色手上。”
他没有立即上前,沉着脸色看着林砚避开了那几人。
出乎意料的干净利落。
在同伴惊愕的目光中,他拿起放在一旁旧桌子上的打火机,毫不犹豫地往前方一丢。
熊熊烈火点燃了装满可燃物的瓶子,火焰随着他们浇下去的一圈油渍形成了一个危险的包围圈,浓烟和焦味弥漫开来。
“这样能死的干净点,是不?”他说着,远离了包围圈,冷眼看着里面的人。
“靠!老大,我特么还在里面啊!”其中一人叫喊道,他想冲出去,又畏惧于火势停顿在原地。
“你他妈疯了!”
“……”
林砚意识到那人不仅是想要干掉自己,甚至还想一口气弄死其他人。
金色火焰跳跃在青年浅色的眼眸,他被逐渐逼近的火焰迫出了惊人的艳色,发丝飞扬在半空中,他单手脱下身上的外套,将它罩在头上,朝着火势最小的地方冲了过去。
但他的目标却不是逃生出口,而是就站在火焰圈外的寸头男人。
对方神色带了点意外,却没有躲开,而是直接与他交上了手。
可普一动手林砚就意识到自己不是他的对手,这人经过专业的训练,力度很大,每一次都让他手臂发麻,他逃不过这人的追击。
那一瞬间,很多种思绪在他脑子里一闪而逝。
林砚本能地想借由火焰圈击败这人,但代价势必是他自己。
他可以将这人一同带进火焰圈里,甚至压着他一同坠入楼下,这必然是两败俱伤的局面。
换句话说,在做掉对方的同时,他也会死。
可这已经是最好的办法了。
换作以前,林砚其实不会犹豫。
就像在现实的最后一幕里,林砚几乎没有纠结过就冲向了那辆货车。
这会是很好的谢幕方式。
也许他会去下一个世界,也许不会,对林砚来说都没什么所谓。
林砚这人就是这样,与其在疼痛中挣扎求生,还不如轰轰烈烈地谢幕。
但此时此刻,他竟然为此感到犹豫。
在做出决定的零点一秒里,林砚下意识想,如果他死了,谢无宴该怎么办。
以谢无宴的性格,怕不是会一辈子都陷在更加残酷的血色幻影里,不得解脱。
或许对方如绳索般的爱意已经将他缚于地面之上,让他无法再做出和以前一样不管不顾的决定。
林砚蹙着眉头,抛弃了原本的想法,转而选择了另一种风险更小的方式。
这一次,在寸头男人朝他冲来的时候,他没有避开。
那把尖锐的刀子划过青年莹白的肌肤,溅起一大片鲜红的血液,他紧紧地用手握住了对方的手腕,任由那把刀破开他的手臂,顺势将他一带,两个人都扑向了火圈之外的边界。
从未有过的疼痛从伤口传递到大脑,林砚咬牙就地打了个滚,试图将对方掀翻在地,直接从没有墙壁的边界甩出去。
但寸头男人反应极快,他单脚撑在地面上,反过来将因疼痛而迟缓的青年抛向外界,自己本想就着这股力道留在楼层里,可用力过猛,反而整个人都陷入了火堆中。
他大声地惨叫起来,滚滚浓烟堵住了他的咽喉,寸头男人整个人在地上打滚,试图熄灭身上的火焰。
在千钧一发之际,林砚抬手攀住了边界的表面。
他整个人都挂在了烂尾楼的边缘,摇摇欲坠,青年色如白玉般的手指勾在满是灰尘的边界,因为用力泛起了青筋。
而前方,灼热美丽的火焰在朝他步步紧逼,随时会将他彻底吞没。
就在林砚即将失去力道之际,嘈杂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随即有人握住了他的手,将他拽了上去。
第107章
现场的火势越来越大, 浓烟滚滚。
林砚看不清拽他上去的人是谁,但对方抓住他的手非常有力,用力到青筋暴起,就像悬在下面的人不是林砚, 而是他自己一样。
于是他明白了对方的身份。
耳边的声音嘈杂, 各式各样的人声、消防车、救护车的鸣笛声交织在一起, 但那人将他用力拽上去后,用湿透的外套捂住他的口鼻, 两个人一起往外冲去。
等到两人成功突破火场下了楼, 守在楼下的医生立即围了上来。
青年的脸上被火熏的污渍斑驳, 整个人狼狈不堪,头发凌乱,只有一双琥珀色的眼眸熠熠生辉,像是埋在灰烬里的珍宝。
焦味、烟味、血腥味融合在一起,让他剧烈地咳嗽着,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骤然脱离极度危险的境况, 手臂上的疼痛后知后觉地泛了上来,林砚勉强止住咳嗽, 死死咬住嘴唇, 眼睛里因痛楚泛着雾气,几乎要喘不过气。
他身后的男人用手指捏住他的下巴,同样咳嗽了几声, 将自己的手指伸在青年唇边, 哑声道:“咬这个。”
这时候林砚才发现那根手指在颤抖。
连同它的主人一起, 靠在青年背后的胸膛也在微微发抖。
他下意识想抬起头看一眼谢无宴的表情, 但男人却死死地抱住他,不让他抬头。
此时谢无宴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那种后怕占满了他的心脏,让他整个人处于应激状态,男人满心只有一个念头,还好他没事。
如果林砚有什么意外,他肯定也活不下去,他现在完全无法忍受失去恋人的痛苦。
林砚想说些什么,但面前赶过来的医生告诫道:“现在最好别说话。”
那根原本抵在他唇边的手指立即换成了手掌,捂住了他的嘴。
林砚咽下到嘴边的疑问,他的视线越过医生,看到了跟谢无宴一起冲上烂尾楼的警察,消防队,甚至还有拄着拐杖的林老爷子。
爷爷?
他们是怎么找过来的?
这个念头刚从林砚的脑海里升了起来,又彻底和其他声响一道消融,整个世界开始旋转,刚刚死里逃生的青年睫毛低垂,遮盖了眼眸,全身力气一懈,虚脱地晕了过去。
当青年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自己已经在医院了。
青年睫羽微颤,对上了私人医院雪白的天花板。
林砚试图动一动右手,但右手边没有知觉,他转动玻璃似的眼珠,发觉右手的伤口已经被缝好,彻底地包扎了起来。
应该是上了局部麻醉,他已经不痛了,没什么感觉,比之前好了许多。
谢无宴就坐在他病床边。
林砚的脸已经被擦拭干净,安安静静地躺在病床上,看起来整个人比纯白的床单还要更浅上几分。
但谢无宴却截然相反,他侧脸上还带有烟熏过的黑色污渍,和他原本的肤色形成鲜明对比,他低着头,狭长眼眸里翻滚着的墨色极为压抑,整个人散发着一股极度危险的气息。
换作旁人,或许根本不敢接近他。
他对所有劝他同样做个检查的医生视而不见,就这样执着地守在这儿。
好在医生给林砚做过检查说没什么事,只是吸入过多的一氧化碳导致暂时性晕厥,全身上下最重的伤是手臂上的刀伤,麻醉缝过针后静养即可。
也算是及时安抚下了谢无宴。
否则他甚至不能好好地坐在这儿。
林砚动了动完好无损的左手,将手搭在了男人冰冷的手背上。
那样微弱的触感很难令人发觉,但谢无宴却第一时间抬起了头,眸底深处的寒意悉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涌动的温柔:“砚砚?”
林砚刚想应声,就觉得嗓子干哑,他咳嗽了一声,坐在他病床前的男人立即将床头的温水递给他:“先别说话。”
林砚就着他的手喝了一点润润嗓子,才摇摇头说:“我没事。”
谢无宴握紧了他的手:“还疼吗?”
林砚摇了摇头,观察了一下谢无宴的脸:“你去做过检查了吗?”
“没必要,”谢无宴低下头,吻了吻青年的指关节,“饿不饿?”
林砚坐了起来,环视了一圈病房,问起另一件事:“我好像在那边看见了我爷爷,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
谢无宴眼也不眨地看着他,自从林砚醒来的那一刻起,他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对方。
男人嗯了一声,跟林砚说起了整件事的经过。
简而言之,或许是因为自身经历的缘故,谢无宴对这类绑架事件嗅觉敏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