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不对……”
“你有什么不对?”
“分明就是我鲜廉寡耻勾引你!”他的声音和容貌一样干净又清透,但此时却暗暗压着怒意。
他的话音落,齐煜川不可避免想起在涵关外的那一晚。
霎时脸上的笑意更浓,只是他眼里的笑如同隔着浓雾的红,不太真切,似乎也不太单纯。
“勾引?程幼知道什么叫勾引人吗?你分明是在借势。”
程幼被他看得明明白白,怒意未消又添羞愤,修长白皙的手推着他宽厚的肩膀要挣脱开禁锢。
可齐煜川显然不准备轻易放过他,掐着他削尖的下巴,笑容十分明耀。
“既然要借别人势,就记得把腰放软些……”
他修长粗劣的指腹下移轻轻摁在程幼的腰上,别有深意。
“会吗我想你是极会的……”齐煜川说着垂眸,视线落在他隆起的腹部,笑意显得风流又轻佻。
程幼到底脸皮薄,想也没想,抬手就狠狠甩了他一巴掌。
齐煜川没想到他有这个胆量,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脸被扇得一偏,人也一愣。
程幼扇过又隐隐后悔,胆战心惊地看着挡在面前身量高大挺拔的齐煜川,生怕真惹恼了人,对自己动手。
“怎么让弄不让说”齐煜川咬着后槽牙,低头笑了笑,贴着他耳畔沉声问,唇仍勾着但却丝毫没有暖色。
程幼身子一僵,停了挣扎的动作,任由齐煜川压着,抿着唇道“真是什么话都让你说了,明明是你情我愿的事情,怎么到你嘴里,就像是我求着你了呢?”
“嗯?”程幼挑了挑眉问,脸上满是无辜,看着身上含笑放纵的人。
“不过我卖色你买色,做生意还讲究银货两讫,将军今天说这些不知道是轻贱我,还是瞧不起自己,将军不懂?”
“做生意?”齐煜川脸上的笑一瞬间有些僵硬“你倒是算得清楚。”
“怎么能说是我算得清楚呢?是齐将军您分得清楚。”程幼弯了弯眼尾,黑白分明的眉眼显得格外乖顺。
齐煜川可从来没让他觉得自己是可以不劳而获的,他的所予都是有所求,只不过这所求程幼摸不太清楚罢了。
“牙尖嘴利”
“那也好过将军,喜怒无常”
他一口一个将军,清脆又好听,只是齐煜川却觉得格外扎耳朵,将军?看来也不是全无心机。
“你说你也是有些小聪明怎么沦落至此?”齐煜川不改笑容,虽然是问却不知道是真好奇还是故意嘲讽奚落。
“我是怎么沦落至此,自然与将军没有丝毫干系,但日后我过的怎么样,还全凭将军,若将军肯抬贵手,我必定衔环结草不忘大恩。”
“呵”齐煜川没说话,只是深深地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睛。
“将军要什么样的美人没有,何必逗弄于我,有失将军风度?”程幼软腻地劝说。
“美人多得是,但你拔头筹,而本将军我,向来只要最好的。”
程幼一时没说话像是被他油盐不进的样子给噎住了。
他也是摸不清齐煜川是什么路数,你说他贪色但点到为止,倒是程幼有时被撩得不上不下,再者你说他顾怜弱小,但这一路上程幼也没少受他喜怒无常的脾气。
也可能是单纯觉得有意思。
“实在低贱,担不起将军厚爱……”他抿着唇,半垂着眼帘。
“说什么违心话”齐煜川掌心捧着他的脸颊像是格外怜惜似的,垂眸含笑“你是即便是被低到泥里,也是觉得自己金尊玉贵的。”
他这话倒是没错。
程幼心绪杂乱,一时也没说话,只是扶着腰坐在一旁的木凳上。
齐煜川忽然俯身,像摸小狗似的挠了挠他的下巴突然道“走了。”
程幼一愣,话还没过脑子就从嘴里秃噜了出来。
“不吃饭了”
说完就懊悔地别过脸,只想给自己一嘴巴。
真是多嘴!
齐煜川看着他鼓着的脸颊,笑意风流。
……
“还没吃饭怎么就要走”
袁阿€€站在院中看齐煜川匆匆离去的背影叹了口气是无可奈何道。
便重新备了程幼一个人的饭,程幼没什么胃口,只是想着肚子里的孩子,勉强喝了半碗乳鸽汤。
肥嫩的鸽子皮肉炖的软烂,又缀了些红枣,格外鲜甜香浓。
用完饭,袁阿€€笑着说院子里种了几株昙花,今晚大抵要开花,请他到院里吹吹风赏花。
她说话轻轻慢慢,想秋日梧桐树间落下的暖阳,实在是太慈和,让近日来颠簸受惊又饱受委屈的程幼心里酸涩一片。
院里的桂树下摆了张藤椅,正好对着昙花。
习习晚风,淡淡花香,程幼摘下面纱。
袁阿€€斟茶递给程幼,笑容慈和地望着他,半晌缓缓道“早知公子容貌极好,如今亲眼瞧见,还是吃惊,真是让人见之忘俗。”
程幼听她如此说吃惊腼腆过后思绪又随着花香飘得很远。
第46章 斩首台上的血至今未干
他好看,他从小就知道。
因为他好看小时候都被人偷过好几次,但也是命好,几次都找回来了,后来家里人实在是怕了,每次出门都要六七个丫鬟婆子目不错睛地看着。
长得好看会被人偷,但也有格外偏爱。
比如小时候闯了祸,只要他哭,就没有人会责怪他。
容貌好,家世好……
如果当初不贪心,上一世应该怎么都好。
夜色里,昙花幽然绽放,花瓣一片片舒展开来,像初入人世的小姑娘,含羞带怯似的,又因为害怕带了一点点故作矜持的傲然。
“开了”
程幼望着绽放的昙花,微微前倾,压着声音惊喜道,似乎怕吓到它似的。
袁阿€€点头笑了笑。
两人聊着天,袁阿€€忽然道“听你口音似乎带着点官腔,你是帝京人?”
“不是,我家在广陵,只是后来一直在帝京住着。”
“哦,这样呀……”
程幼听她话调,紧了紧心神,很怕她下一句问“那怎么到这里来了呢?”
但庆幸,袁阿€€没问。
军营
“齐将军!”受大将军吩咐正要去寻齐煜川的小将,远远见到迎面而来的人,喜不自胜。
“何事”
“今日营会,大将军吩咐小的去寻齐将军,不想齐将军来的这样巧!”
如小将所言,齐煜川入帐时,来营会的人已是坐得七七八八。
“煜川”大将军戚如风,见他来,冷硬肃然的面容稍稍带了些许温情。
“大将军”齐煜川应声,坐在一旁。
“身上的伤可养好了”
“已无大碍”
“前两日,我得了一株野参,一会走的时候拿去……”
“舅舅”齐煜川笑着打断话茬。
戚如风笑了笑,颔首了然。
在军营便只谈军务。
正说着人已来齐,营会开始。
“此次我召各位来一是告知各位圣上已拨了军饷,而现下军饷已至邺城。”大将军戚如风话音刚落,瞬刻引起众人难以压制的雀跃之声。
“从帝京到邺城,年年回回也未见有哪次像这次军饷下得这样利索!”
“这倒是!哈哈哈”
“这次总不要去帝京求爷爷告奶奶了!”
“军饷一下,老子看底下这群小崽子们再他娘的敢嚷嚷!”
“好事呀!大将军!”
不同与众人的喜形于色,戚如风面色淡淡剑眉微拧隐有忧虑。
“圣上隆恩,深察守边艰苦,军饷拨款不易,遂拨军饷至明年冬末。”戚如风舒缓眉心,缓言。
听到这消息众人喜色顿时僵在脸上。
自大夏立国以来,军饷虽有预备拨款的先例,但还从来没有像这样将来年军饷都提前拨了的。
一时,众人心思各异。
“邺城是驻军重地,一年所需军饷不在少数,如今提前拨款一年,国库是否承担得起?”良久,下坐一儒将开口问。
“这就是我想同大家所说的另一件事,这次拨的军饷并非走的司银司,而是从勾邑所来。”戚如风看了看众人,沉声道。
“月前勾邑康封,独自上京投案并揭发朝中数位地方大臣收贿,通商敌国、违背吏法贩卖良民、残害幼童……圣上大怒遂命刑部彻查。”
“所缴获银两不纳入国库,全部充为军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