戾帝和病弱的他 第92章

透明的纸窗映桃花堆叠的颜色,明媚又温暖,程幼睁开眼,那明丽的颜色也随之越来越清晰。

他情不自禁地从床上起身走近,想推开窗看见更多鲜艳的颜色。

只是在他的手将要碰到窗户时却被人骤然拉回现实,映在他眼中的明媚颜色一瞬间寂灭,如风掠过了无痕迹。

守在帘外的桃曳见他醒来喜极而泣喊人传话,不久李牧首慌慌张张推门将他抱进怀里。

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格外嘈杂,让人心烦,程幼不自觉皱起眉抬头看着将他紧紧禁锢在双臂之间的人。

一月白色锦袍,气质冷淡又矜贵。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李牧首微微低头亲了亲他眉弯温声问,独属于他的沉冽木制香也慢慢将怀里人包围。

程幼眨了眨眼睛,呆呆地看着他,疏长的睫毛尾端因为睡觉压出一个惑人的弧度,让李牧首忍不住低头将唇印在上面。

但在李牧首俯身将要将吻落下时程幼却突然转过脸。

失落的情绪从李牧首的脸上一闪而过,片刻恢复如常,轻声道“这里没有地龙,你身体又不好赤脚踩在地上容易着凉。”

说罢手臂从他的膝弯穿过,轻而易举将人打横起,走到床边而后将人放下,而后转身拿起侍女低头奉上的袜子毫不避讳地在众人面前给程幼穿上。

程幼拧起眉心,把脚从他手掌抽回,冷冷问“他是不是出事了?”

李牧首落在半空的手一顿,沉默片刻又将他抽回的脚放在自己膝上抬眸道“是问满满吗?他……”

“齐煜川,我是问齐煜川。”程幼不理会他递过来的台阶冷声打断。

李牧首将袜子整整齐齐给他穿好,良久缓缓站起身。

他高挺修长的身形将程幼眼前的光线完全遮挡,倏尔投下一片阴影。

程幼平静地望着他也随之站起身。

他因为梦魇哭泣的眼尾还带着残红,显得执拗又天真。

如果是因为自己,李牧首可能会心疼地将他拥进怀里低声轻哄,可是他泛红的眼尾和执拗的态度都是为了另一个男人。

为了另一个男人……

怎么可以?

不可以!

攥着他的手,堵住他嘴,关起来,占有他,让他满心满眼只有自己……

肆意纵横的暴虐和占有欲歇斯底里地叫嚣,如同诱人涉足深渊的魔音。

李牧首攥紧负在身后的手,勉强克制心绪,缓声安抚道“我已经派人全力搜救,不要担心。”

“不要担心?我又不是没心没肺他现在生死不明你让我怎么可能不担心?你能不能不要用这些模棱两可的话敷衍我,我现在只是想知道他现在到底怎么样?”

李牧首看着面前几乎崩溃的程幼,眸子底神色幽暗深晦,薄唇微启问“我和他同时遇困时你有像现在担心他一样担心过我吗?”

“……你想听什么?”程幼抬手摁了摁眉心,毫无情绪抬头看着他问。

“那幼幼你又想问什么呢?”李牧首盯着他的眼睛逼近,目光锐利得让所有难以脱口的心思无处躲藏“你真的想问他怎么样?如果只是想知道他现在怎么样,我可以如实告诉你€€€€生死不明。”

程幼抿了抿唇,仰脸看着李牧首冰冷的眼睛格外平静道“对,我还想知道为什么你们一起遇困,最后你和其他人都好好的,只有他生死不明?”

“什么意思?”李牧首大概没想到程幼真会这么不留余地质问,脸色顿时极其难看。

“就是话面上的意思,你能告诉我吗?”

“话面的意思是什么意思?”李牧首压下嘴里的血腥味,盯着程幼复问。

“明明你和他一起去的,为什么所有人都好好的只有他至今全无音信?!”

“这才是你想问的?”李牧首脸色冷然,一双狭长的冷眸更是寒湛湛得,让人不敢直视。

程幼攥紧衣袖强作镇定与他对视,毫不退让道“是”

“你就这么想?”李牧首声音格外低沉问。

“那你要我怎么想?!明明是你和他一起去的,为什么!为什么你安然无恙他却生死不明?”程幼压抑着哭声望着他竭力问。

李牧首看着程幼,有一瞬间什么声音也听不见,眼前反反复复是程幼红着眼质问他的画面,耳边是让他心痛如绞的声音€€€€为什么你安然无恙,他却生死不明?

嘴里的血混着泪咽下,李牧首看着程幼蓦然红了眼,他垂下浓长乌黑的睫毛敛尽眼底脆弱的情绪抬眸嗤笑一声道“原来……”

程幼在说完这句话就后悔了,他慌乱地偏过脸不敢看李牧首的脸色更不敢看他的眼神。

“你怀疑我设计迫害齐煜川?”李牧首双眼通红一步一步地逼近,抬手捏起他的下巴一字一句问“程幼,你现在是为了他质问我是吗?”

“我只是想知道真相,我只是想知道他遇困的真实情况,李牧首我求你, 求你告诉我。”程幼被迫与他对视几乎哀求道。

四目相对,程幼几乎支撑不住地想嚎啕大哭,可他不能。

“……你想知道真实的情况可以等大理寺查探的通报。”李牧首松开他,退后一步负手冷然道。

“李牧首!”程幼抓住他的衣袖泪眼睫,带着哭腔低喊。

“你现在为了他哭,为了他怀疑我,甚至为了他质问我! 你还想我说什么?求我?”李牧首猛地上前将他抵在床边,指骨分明的手嵌住他好看的脸,几乎是咬牙切齿道“算我求你幼幼……”

李牧首对齐煜川恨不得杀之而后快,但顾及程幼所以一直不敢动他但这根刺却已经牢牢扎进了他心里。

即便别人不碰这根刺还是会时不时刺得他难以安枕,现在程幼红眼三句不离齐煜川,无异于掀了这根刺将他的心搅碎。

程幼垂下眼帘沉默地转过脸,声音嘶哑道“知道他没有脱困后的每个晚上我都会被恶梦惊醒,李牧首你知道我醒来后会想什么吗?”

看着他泛红的眼眶,李牧首觉得自己像喝了一坛没酿好的青杏酒,嘴里酸苦,舌根发麻,咽不下去又不舍得吐不出来,最后含在舌后,心也跟着酸涩成灾。

“我会想如果他没有遇到我就好了。”

我宁愿时间在他遇见我的那个下午戛然而止,或者是上一世的那个冬日。

而不是被恶梦惊醒,反复猜测他是不是因为自己无辜遇险。

“如果我要杀他,绝对不会留下丝毫痕迹,也不会让你为他流下一滴眼泪,你知道我可以做到。”李牧首伸手擦去他脸上的泪水冷声道。

作者有话说:

嘿嘿

第110章 二十又七,早已成婚,孩子今年三岁,我家那位善妒……

“陛下,冀州知州同冀州布政使求见。”门外曹公公传话道。

李牧首收回为程幼擦拭泪水的手,沉默地转身出门。

走出寝房,他没什么情绪的目光从众人身上轻轻掠过,冷声吩咐了两句便径直去前院书房,他离开后众人都松了口气,

“不用人伺候,都出去。”寝房内,程幼听到身后的脚步声皱着眉道。

“这汤从早上就开始煮,到现在还热着,程公子顾及着自己的身体多少喝点?”身后人缓声劝。

“怎么是你?”程幼转身看着正盛汤的曹公公疑惑道。

曹公公没有回答,将盛好的汤奉到他跟前。

程幼不好不接,伸手端过,只是喝了两口便放到一旁的小案上。

“味道如何?”曹公公笑问。

“……尚可”程幼答,其实他根本不知道刚刚喝的汤是咸味是淡。

“这个汤是圣上亲手炖的,从早上就看着,说等你醒了正好可以喝。”

程幼瞥了那碗汤,抿着唇并没有接话,目光依旧遥遥望向窗外的桃花。

“那有天子进灶房的道理,所以我连忙劝阻,说这煮汤下面的人做就好了,哪里用得着陛下您亲自动手。”

“圣上挽起衣袖淡淡嗯了声,依旧自顾自地做着自己手头上的事情。当然,我知道圣上现在做再多都不可能打动你,所以奴才现在说这些也不是想为圣上开解,只是想公子明白圣上心里实实在在放着公子?”

“公子怀疑圣上”曹公公说到此处停顿片刻点头笑了笑又道“算是情有可原。”

“外人看圣上冷淡平和,甚至有些新上任的大臣初次面圣暗自都以为圣上和先皇脾性相似€€€€温稳求和。”

“但圣上不比先皇生在大夏繁盛时期,他出生在大夏四处应战,百贫积弱的时期。他所见到的血腥和残忍太多,承受的屈辱、身上所担负的责任也都太过沉重。怎么可能养成冷矜守礼的贵公子脾性?”

“凉薄、多疑、自私、独断果决、睚眦必报……这是他本性,所以当听到齐大将军未脱困时那一刻我也是多想过,毕竟按照圣上从前的行作风还真有可能€€€€手笔明显也正好逼迫公子认清形势。”

“可现在……圣上他爱你。”

他爱你……

程幼望着窗外的目光一滞,阳光静静落在他侧脸,暖阳明媚映照出他琥珀色的瞳仁,本该澄澈流彩此刻却平静得有些寂静。

“爱人就像这煮汤,开始的时候要先准备食材、煮的时候呢又要小心火候,火太大容易失味,火太小,还是容易没有滋味。等到煮好了也不能全然放心,会想这汤合不合人胃口。没熬过汤的人不知道其中繁复,没好好爱过人的人不懂其中辛苦。”

“汤不合口味可以不喝,但不能说熬汤的人不用心。”

“你说呢,程公子?”

程幼扭头看了他一眼,动了动唇像是要说什么,只是半晌却又一言不发地转回了头。

另一边,李牧首沉着脸进了书房,冀州知州和布政使韩寂一同起身行礼。

小太监奉上茶恭敬退下,李牧首手将手腕搭在桌沿抬眸看向两人。

冀州知州上前一步道“卑臣昨日在冀州境内已找到太子,但为确保太子安全不敢轻举妄动所以前来请圣上旨意。”

“在你管辖境内,你不能安然将太子带回?”李牧首收紧搭在桌沿的手冷声问,脸上显有愠色。

一直沉默地站在一旁的韩寂适时上前一步躬身道“圣上息怒,实在是我与知州投鼠忌器。”

“胡羌暗鬼带着太子从帝京一路逃窜到冀州,一步之遥便可与胡羌国派来的人碰头交接,但不巧路过回头山时不清楚当地的情况阴沟里翻船,被山上下来的匪贼当夜劫住,而领头土匪名赵飞最恨胡羌人,将一行人全部杀了,却单单留下了小太子。”

“我亲自打探了才知,这赵飞夫人体弱怀了两胎都没保住,月前大夫说她这辈子都不能再有子嗣,所以赵飞大抵为了安抚夫人又见太子年幼可爱遂起来了带回去养的心思。”

“早上线人来报,说明天便要过继到名下。”

“知州大人和臣想着这赵飞既然想将太子过继到名下想来是不会伤害小殿下,若我等带着人贸然上山反倒怕弄巧成拙,所以这才前来请圣上定夺。”

韩寂不疾不徐说完,李牧首轻微地弯了弯唇,看着底下人却并未开口其平身。

赵飞不是一般的土匪,朝堂有人脉,皇族有姻亲,民间有声望。盘踞的回头山虽然是在冀州境内但却和黎州接壤。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想必韩寂一直想把他除掉,却苦于各方掣肘一直没有动手。

他同知州一同来不是来请旨意€€€€是来借势。

半晌李牧首抬手,韩寂直起腰。

“布政使谨慎得有些过了。”良久李牧首看着他意味不明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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