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读博,会脱单 第12章

等他慢慢长大,见到更广阔的天地,更完美的人之后,才蓦然醒悟。

什么权衡,就他妈是自私。

分手五年了,还能若无其事、坦坦荡荡地打电话问好,可见这人一点都没变。

碰上旧日余孽,真晦气。闻笛躺倒,闭眼,默默祈祷,今晚可千万别钻进他梦里。

还没清静五分钟,手机又响起来,另一个号码。

闻笛深吸一口气,幸运值应该攒够了吧,这回要不是正主……

他接通电话,熟悉的声音传来。“连句话都不跟我说吗?”对面叹了口气,“有点伤心啊。”

闻笛翻了个白眼,这人到底有多少手机号?

大概是察觉到他又要挂断,对面补了一句:“美国买手机卡没有限制。”

这群富家子弟都钱多的烧的。闻笛咬了咬牙:“想说什么快说,我要睡了。”

对面沉默下来,这片刻的时间空白让闻笛火冒三丈。

“我很想你。”最后说了句。

“别恶心人。”闻笛警告道。

“真的,”对面说,“你在身边的时候,我最幸福,最安稳。每次走过唐人街,看到蒸笼的热气,我都会想起你。还记得我扭伤的时候吗?你帮我带早饭,打开袋子那一瞬间的笑容,我一辈子都忘不掉……”

“我说,”闻笛不耐烦地揉着枕头,“你不是喜欢我,是想要保姆,你那么有钱,一万两万的尽管去雇,保证把你伺候得舒舒服服,找我干嘛?”

对面流出一丝惊诧:“你怎么会这么想呢?我们是彼此的初恋啊。”

好家伙,年轻的时候被一根木头绊倒,那木头还把自己当成白月光了,真会往脸上贴金。

闻笛屈起膝盖,把胳膊肘搭在腿上,让自己舒服些,减轻心头熊熊燃烧的怒火。“初恋是什么雪山上的圣莲吗?神坛里的佛像吗?”闻笛说,“它就是本错题集。你天天晃悠,就是时时刻刻提醒我之前的错误,真的很烦人。”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说:“那是我这辈子最美好的时光,很抱歉你不是这样想的。你相信我,我会补偿你的,我会把它变回原来五光十色的样子。”

几年不见,这人还是一如既往地巧舌如簧。还说什么“补回来”,明明就是自己毁掉的。

“不用,谢谢,”闻笛说,“别再打过来了,你不知道我跟你在一起的时候,隐藏了多少骂人的实力,我劝你别自讨苦吃。”

他以为话说到这份上,天之骄子肯定愤然立场了,没想到居然没听到挂断的提示音。

不挂算了,他挂。他把手机从耳边放下,刚要点那个红色按钮,对面说话了。

“我当年是骗了你,”对面说,“但你就没有骗我吗?”

下一秒,闻笛按下了挂断键,气的差点从床上跳起来。

这人还有脸揭他的伤疤!

该死的贱狗!下流的、骄横的、喧哗的恶棍!但愿血瘟病瘟死了你,因为你教我说出这种话!

闻笛一腔怒火,无法纾解,瞪着屏幕,隔空怨念那个杳无音信的人。

要不是因为等他的电话,自己也不会遭遇这等无妄之灾。

那聪明英俊的混蛋这两天干什么去了!

作者有话说:

封阳台(不是)

骂人的两句仍然来自《暴风雨》

第12章 大人,良心在什么地方呢?

一周过去,组会又至,聪明英俊的混蛋仍然音信全无。微信通讯录、短信、电话安安静静。闻笛只能在毫无慰藉的寂寞生活里,接受导师的折磨。

组会在文科楼会议室,各人简单做个PPT,总结一周的工作进展,汇报看过的论文摘要。然后就是导师例行的批判时间。

大概是资深教授评比落败,老刘在外头受到了刺激,就回来折磨自己的学生,今日攻击性格外强。他从闻笛文献综述时就开始挑刺,先是诟病创新性,然后嫌弃他不会包装观点,接着叹息他没有规划,都博四了,连篇C刊都发不出来。

“不过,”老刘看着他说,“我估计你的水平也就这样了。”

读博以来第一千零一次,闻笛想放弃学术生涯。

他以为经过四年淬炼,自己刀枪不入,导师惯常的讥讽他不会在意了,没想到还是压抑地喘不过气。

绝望的窒息感,就像沉在深海里。他强迫自己深呼吸,回溯美好的记忆,母亲的安慰,好不容易挣扎着透出水面,刚喘了口气,师妹连上了大屏幕,开始汇报。

他瞬间被拽了下去。

师妹研究的是莎士比亚戏剧中的性别和权力动态,以及女性角色的演变。她最新的论文€€€€“莎士比亚戏剧中的单身女性:信仰、怀疑与身体探索”€€€€登上了领域里的顶刊,Shakespeare Quarterly。

这就是世界的参差。

老刘难得露出赞赏的目光,闻笛还以为,即使莎翁转世,给自己的作品写论文,都不能让他满意呢。

闻笛用指腹剐蹭着按键,茫然地望着窗外的校园。也许他真的不适合做文学研究吧。但博士也上了,年月也熬了,回头太晚了。

开完会,除了为导师贡献顶刊的师妹,所有学生都偃旗息鼓,耳朵耷拉下来,周身缭绕着阴沉的颓丧气息。闻笛跟博二的师弟走下楼梯,照例开始说导师的小话。他们去年为老刘写专著,共同被盘剥了三个多月,自此成为生死之交。师弟是组里干杂活的长工之首,他和闻笛作为难兄难弟,组会后批判导师,是日常生活必不可少的发泄口。

然而今天,兄弟没有和闻笛同仇敌忾,张口就是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师兄,我要走了。”

闻笛呆住了:“什么?”

“我提交了退学申请,”师弟说,“这周是我最后一次组会。”

“那……你要去哪?”

“我联系了苏黎世大学的一个教授,他同意接收我了。”

退学重读是很有勇气的事。一要和导师battle放人,二要联系新导师。同属一个领域,教授们相互认识,找到愿意接收的组也难。况且,换了新导师,可能要从博一重读,之前的时光就全废了。

“我就当打了一年白工。师兄,你也考虑考虑吧,国内找不到新导师,那就出国,”师弟说,“在这儿除了听他说些屁话,什么都学不到啊。他还成天挑我们的毛病,他自己专著的逻辑被编辑挑了多少次?”

闻笛叹了口气:“我没钱出国啊。”

父母确实攒了一些钱,不过那都是他们起早贪黑挣来的,还要赡养老人。他不能给家里增加这种无谓的压力:“而且你这才一年多,我都快四年了,怎么能放弃啊。”

人家本科毕业就出去挣钱,他要读到二十七岁,已经很不像话了,还退学重来?

错了就认栽,错了也得走下去。

他对师弟说“恭喜”,内心其实乌云密布。长工走了,脏活累活总量不变,以后的剥削只会更加严重。然后他想起一周没联系的教授,乌云里打了几道闪电,飞起了雨滴。

生活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学业感情两手抓就不奢望了,连一个能让他松口气的都没有。从他给了号码,已经一周了。这一周,他接了三个推销房产、借贷和补习班的骚扰电话,外加一个打错的,一个诈骗的。

每一个新号码都是破灭的肥皂泡。

闻笛叹了口气,跟师弟道别,望着对方踏上自由远行的风帆,自己留在原地,浑身湿透。

他打小就霉运体质,高考报志愿失利,秋招触礁,选导师踩雷,初恋是人渣,都霉了二十六年,不能放点阳光出来,给他透透气吗?

他揣起手,颓丧地走在树荫下。周六中午,校园里没有平日上学的紧迫,年轻的面庞从图书馆鱼贯而出,在路口分流,前往不同的食堂。

交错的人影中,熟悉的侧脸一闪而过。闻笛站在原地愣了愣,确认自己没看错,踌躇片刻之后,毅然朝那人跑去。

生活已经把人凌辱成这样了,想挖出点幸福感,不还得靠自己争取吗?

周身的低气压带着怨怼,化成热血冲上脑袋,让他莫名气愤起来。他穿过人潮,转了个半圆的弯,在那人面前停下。“教授,”他义正词严地质问,“你为什么不找我讨债?”

边城看到他并不惊诧,但边城身旁的人露出玩味的表情。那人半眯着眼睛打量闻笛,似乎是没见过理直气壮上门的欠债人。

闻笛看那人脸熟,在记忆里挖掘一番,很快想起来,这就是那天朝边城泼水的戏精朋友。

糟糕,起猛了,没注意教授旁边有人。

闻笛窘迫地摸摸鼻子。拦住教授是一回事,有旁观者是另一回事。外文系博士找数学教授,怎么看都不像正常学术交流。

他可没想把跨系追老师的壮举昭告天下。

他正要找个理由开溜,可惜,戏精朋友没给他这个机会。“不介绍一下?”戏精笑眯眯地看着边城。

边城似乎觉得没这个必要,但还是尽到了中间人的义务:“这是闻笛,比你小两届,外文系的博士。”

“外文学弟,稀罕物啊,”那人微笑着朝闻笛伸手,不等边城介绍自己,就自报家门,“宋宇驰,热能系四字班的。”

闻笛被动地和他握手,不知道自己该作何反应。

宋宇驰看着他,语气慈祥,又带着一丝悲悯:“你心脏好吗?”

素未谋面的学长关心自己身体,闻笛感到茫然:“还可以。”

“肝和肺呢?火气旺吗?”

“有点?”

宋宇驰瞟了眼边城,收回手:“那可就麻烦了。”

闻笛的脑子挤满了问号,可宋宇驰没有在诡异的场面中停留太久。他看了眼表,就朝边城摆手:“下午还有个双选会,我得去准备简历了,回见。”

然后又朝闻笛微笑€€€€神秘、揶揄、意味深长,随即丢下这一连串的谜题,跑了。

闻笛望着他的背影,困惑在心里发酵,把刚才的愤怒和阴郁都挤到了一边。

百爪挠心的感觉太难受,他晃晃脑袋,绕回正题,抬起脸,用眼神质问游离于场面之外的边城。

边城看了他很久,久到他以为记忆出了故障,那天晚上的对话根本没有发生过。然后边城拿出手机,把通讯录调出来,翻转屏幕给他看:“你给的是个空号。”

“怎么可……”闻笛说到一半,刹住了舌头。

刺眼的阳光下,手机亮度调到最大,明晃晃地昭示他的错误:他把手机号第五和第六位写反了。

双手打字的常见陷阱。

闻笛绝望地闭上眼,想回到那个夜晚,把因为美色晕眩的脑袋按进下水道里。

何其愚蠢的错误,就像他无数次把开区间写成闭区间一样。可以让他从工科调剂到文科,也可以让他失去跟暗恋对象重逢的机会。

杏仁眼心虚地朝远处食堂瞟。看他没反应,边城问:“不是让我讨债吗?不打算还了?”

闻笛深吸一口气,把手机从边城手里抽出来,重新输入号码,检查两遍,递了回去。

边城瞟了眼屏幕,把手机放到耳边。

闻笛手里的iphone震动起来,他慌忙接通电话。

“看来这次没错。”边城说。

闻笛想冲进五百米外出土文物中心的古墓里躺下,永世不再醒来。他窘迫地涨红了脸,还没说什么,边城就把电话挂断了。

闻笛沉默地把手机收了起来,深吸一口气,提醒自己,追人的要义就是厚脸皮€€€€不对,是勇敢:“约定的时间已经过了,教授明天有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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