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手套 第10章

忽然间,一个橘子被砸到了墙上,就擦着沈良庭的鼻尖砸过去,橙黄汁水顺着白墙下滑。

沈良庭怔了怔,转过身,看到张兰愤怒地看着他,“我让你滚你听到没有!”

沈良庭恢复了漠然的脸色,迈开长腿走出去,嘴里说,“你该希望他早点死的,他早点死了,你们才能瓜分遗产,他一日不死,搏浪的股份就没你们的份,你们又该怎么把我赶走?”

病房门关上。

张兰目光怨毒。

她想沈良庭是来讨债的,是要他们偿命的,这个人已经长成了魔鬼,也许文鸿突然发病也不是意外,是沈良庭偷偷在给自己的父亲下药!

一想到这一点,剩下的突然变成了连贯的猜想,所以一切会发生的这么顺理成章,所以他能这么胸有成竹。

连自己父亲都要杀,这人是多么狠毒而残忍啊!

张兰惊惧地一哆嗦,憔悴的面容一点点坚毅起来。沈良庭留不得,他要自己死,那自己也不会让他好过。她要捍卫自己儿子应有的一切,决不能让沈良庭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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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病房出来,沈良庭低着头快速走下楼梯,他突然觉得自己来这走得一遭多少有点自作多情。这个家从来没有欢迎他过。

走到一半手机震了震,拿出来一看是之前联系的找赵全的私家侦探给他发消息,说时间拖得太长,之前给的钱不够了,要增加经费。

沈良庭低头回消息没有看路,过拐角时被从楼下上来抱着叠在一起的纸箱子的医护人员撞了一下。

沈良庭刚好一脚下台阶,一脚踩在上一阶的边缘处,这么一撞身体不稳,上面那只脚打滑,整个人都往下摔去。

身边的医护人员惊呼一声,可双手被箱子占据,没有空余的手去拉他。

眼看着地面越来越近,沈良庭绝望地闭上眼,等待着避无可避的亲密接触,只来得及护住了脑袋,避免摔出脑震荡。

然而等了半天,预期的疼痛没有到来,他反而落在了一块不太柔软的肉垫,还闻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果味香。

沈良庭睁开眼,先看到深蓝衬衣,扣子散漫的松了三颗,露出男人的胸膛,往上是线条锋利的下颌线,下巴刮得很干净,再往上是一双熟悉的眼睛。

傅闻€€一只手抓着他的上臂,一只手搂住他的腰,刚好把他接在怀里。

又是同一种暧昧姿势,一周里摔了两次,他小脑是要萎缩了吗?

沈良庭满头黑线地把自己从傅闻€€怀里解救出来。

旁边的医护人员抱着箱子跑过来,“先生你还好吧,没事吗?不好意思,抱得东西太高没看到你。”

沈良庭摇摇头,重新站好,“没事,是我自己在看手机。”

医护小姑娘松了口气,转而对傅闻€€说,“这位先生谢谢你了,要是没有你,那么高摔下来肯定要受伤的。”

傅闻€€好脾气地笑笑,“没关系,不过就算要道谢也不该是你道谢。”说完便好整以暇地看向沈良庭。

沈良庭迎上他的目光,语气僵硬地说了“谢谢”,说完看到傅闻€€左手提着十分豪华的果篮,“你来这里做什么?”

傅闻€€单手插兜,回答说,“来看看沈总,毕竟以前他帮了我们家不少。”

医护小姑娘惊讶道,“你们认识呀?好巧。”

“我帮你搬上去吧。”傅闻€€对小姑娘说,顺手把果篮递给沈良庭,“帮我拿一下,在这等我会儿,有事跟你说。”

没等沈良庭说啥,傅闻€€已经上前一步接过小姑娘的纸箱,向楼上走去了。沈良庭明显看到小姑娘的脸蛋瞬间变得红扑扑的,因为这随手而为的绅士举动而被戳中了少女心,一边说着麻烦你了一边羞涩地跟在傅闻€€身后蹬蹬蹬跑上了楼。

沈良庭独自被落在楼道里,手里提着果篮,有些哭笑不得。

傅闻€€的确对任何人都是周到的,傅家父母都是高学历知识分子,家庭氛围就是这样。

沈良庭有时候会想起在傅家的记忆,总饱含许多柔软美好的东西,暖烘烘的壁炉,花园的篱笆,毛茸茸的大狗,精致的餐具……

那种从小培养出来的教养和礼仪会自然而然地从傅闻€€举手投足间散发出来,哪怕是面对一个陌生人。

自幼金字塔尖上的生活也没让他养成傲慢、独断的性格,始终举止谦和。但礼貌不意味着好接近,他身上的那种疏离感,始终如空气,无形却无处不在。

但傅闻€€是来看望沈文鸿的?还真让人意外。

沈良庭拿着果篮,跟果篮里的火龙果面面相觑。他站了会儿不见人,决定往上走到楼里的休息椅上坐着等,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脚隐隐有些受压的痛感。

等真抬脚走路了,筋一扯把他疼得撕心裂肺,低头才发现脚踝扭到了,只是不严重,只稍稍有点肿。

沈良庭吸了口冷气,扶着楼梯一步步慢慢挪到楼层的位子上坐下。

傅闻€€回来挺快,在楼梯口看到他,快步走来,“怎么不在原来的地方?”

沈良庭坐着把果篮递过去,“站累了坐一下。你要和我说什么?”

傅闻€€接过果篮,抬头看了看病房号,“509,是不是这间?”

沈良庭点点头,“他还昏迷着呢,就张兰在,进去别说你碰到我了,说了她得发疯。”

“嗯,”傅闻€€答应了,“你再等一会儿,我很快出来。”

看傅闻€€走进去,沈良庭才低头轻轻揉了揉脚,不知道他究竟要干嘛。

傅闻€€过了一会儿就出来了,毕竟利星在关键时候狙击搏浪,张兰很难对他有好脸色,没有像对沈良庭一样破口大骂已经算有涵养了。

沈良庭看傅闻€€出来时一脸难以描述的表情,差点笑了,“她是怎么说的?你为什么要来听这种难听的话?”

“不算什么,比这更难听的都听过。”傅闻€€淡淡回复,抽出纸巾擦了擦手,走到他身前,“再不好应付,表面功夫总要做一下,不然显得利星很没有同情心,我的心意到了,别人收不收又是另一回事。”

沈良庭看着他,听到过?这是什么意思?

没等他多想,傅闻€€又说,“刚刚在里面她还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帮你。”

沈良庭顿时收了表情,“那你怎么说的?”

傅闻€€回答,“我说因为你主持搏浪比她来让人放心,我还是倾向于把钱交到值得信任的人手上,毕竟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

听到信任两个字的时候,沈良庭敛目,掩去眼中神色。他想傅闻€€对他,可从来称不上信任。

傅闻€€向楼梯走去,沈良庭起身跟上。

下楼梯时,傅闻€€说,“晚上跟我去一个晚宴,我会来接你。”

“是什么晚宴?有着装要求吗?”

“庆祝的生日会,可以穿得休闲些。”

沈良庭走得慢,傅闻€€已经到一层的平台了,他还在上一层慢吞吞往下挪。傅闻€€回身转头等他,“怎么走得这么慢?”

沈良庭松开咬着的下唇,收回扶着扶手的手,装作毫无异样地下楼,“没什么。只是奇怪你为什么不爱坐电梯。”

“楼层低,等电梯都要好一会儿。”等他到身边了,傅闻€€继续向下走。

“爬楼和等待的时间其实差不多。”

沈良庭说话呛人的慌,傅闻€€下意识侧头看他,觉得他今天好像憋着一股气,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了他。

“今晚的宴会是谁举办的,和我有关吗?”沈良庭问。

听到这里,傅闻€€停下脚步转身,两人刚好一上一下两层台阶错开,傅闻€€向上跨了一步,两人就挤在一块窄窄台阶上,不得不交错着站立。

沈良庭戒备地抬头,后背抵上楼梯扶手,正硌在腰椎那儿。“你做什么?”

“其实今天晚上不只是一个晚宴,还要演场戏,你能做好吗?”傅闻€€突然问。

注视的目光深沉,却难得带了点戏谑。

“我想知道你能接受到什么程度?比如这样,”他低头靠近,在两唇几乎相贴的刹那,沈良庭下意识紧张地转过了脸,只以侧脸对他。

傅闻€€朝着沈良庭的耳朵吹了口气,“谈过恋爱吗,如果是熟悉的人第一反应不该是躲避。”

沈良庭一瞬僵住,耳朵被呼吸吹热,感觉身体发麻,没法动弹。

“没有谈过?”傅闻€€抬手揉他的耳垂,“知道怎么亲热吗?还是需要我教你?”

沈良庭的眼睛盯着空白的一处墙壁,努力忽略耳垂上硬茧的粗糙触感。

“谈过,当然谈过。”沈良庭许久才反应过来回答,傅闻€€的腿已经分开他的膝盖,身体挤进来,压得密不透风。

“哦?看着不像,那回忆一下你现在应该是什么反应?”

沈良庭脸上的肌肉微微抽动了下,傅闻€€看到他耳垂泛红,连带着后颈一片雪白的肌肤也变红了,呼吸很急。

傅闻€€不慌不忙,等着沈良庭做出回应。

过了会儿,沈良庭僵硬地转回头,眼睛上抬看着人,松开抓着扶手的手转而抓住傅闻€€西装的前襟。

他迎着傅闻€€的视线慢慢挺身,直到两人的胸膛都贴在一块儿,距离近的快要接吻了。

傅闻€€看着面前的人。沈良庭的眉眼都很黑,乌浓的头发整齐地向后梳,衬得肤色更加白,眼皮很薄,双眼皮也很浅,脸上通常很少有大的情绪波动,总是很镇定,没有什么事能让他惊慌失措。

和他寡淡性子不匹配的是他的嘴唇,终年水润殷红,微微上翘,上唇有一颗很浅的小痣,像等人品尝的巧克力碎。傅闻€€觉得这是一张时刻欢迎人去亲吻的嘴,却生在了沈良庭的脸上。

眼下这张漂亮的嘴唇,正出人意料地贴近,然后快而重地在傅闻€€嘴上亲了一口,“比如这样。”

动作一触即分,不像在亲人,像被迫亲一块木头。

这举动完全出乎傅闻€€的预料,甚至没来得及留心感觉,他先是一愣,随后笑起来,退后一步,“这倒是可以。”

沈良庭抿了下嘴唇,冷冰冰地问,“那你是满意了?”

傅闻€€点头,“嗯,表情再自然点就好了,最好加点眼神戏。”

沈良庭转身,身躯笔直地下楼,一点没有受刚才的事情影响,“知道了。”他快速地说,但垂在身侧的手一直收紧着,紧攥成拳,指甲都嵌进了掌心软肉。

第13章 赴宴

沈良庭在公司里用冰袋敷脚踝,已经没中午回来时那么肿了。站起来试着走了走,正常走路没什么感觉也看不出来。

沈良庭让李相寒去给他买了套男式礼服,适合参加晚宴的那种。其实可以回家去拿的,但他脚疼,再一走动恐怕晚上站都站不起来,索性重新去买一套。

下午开会,一堆人吵成一锅粥。

因为搏浪没钱了,就像沈良庭之前在董事会上说的,搏浪的财务状况一团乱麻,账上流动资金撑不过一个月,之前几乎是在以贷养贷才能勉强运作。

“润华大厦说要涨租金,上浮20%,如果月底前不决定他们就要租给别人。Musel的广告投放方案定不下来,说要和我们解约,再加上有两笔贷款已经到了最后期限,如果月底还不上,就要被列入失信名单,抵押的两栋楼面临拍卖。”

越说现状,运营总监的声音越沉痛。

这一手烂牌,现在的搏浪完全是内外交困。

搏浪是一家靠户外广告业务起家的传媒公司,近年来虽然也涉足影视、文娱、金融等领域,但都差强人意,需要广告上的收入去填补。而现在正值广告业寒冬,业务量骤降,但承包的大厦楼宇、户外屏等租金还要继续交,自顾不暇了还要养着其他几条吸血虫一样的业务线,广告部那里早就不满意了。

广告部的总监啪的一下站起来摔了文件,“去年影视那边花5000万投了个电视剧,到现在不知道卡到那儿去了,一点动静都没有,钱就这么打了水漂,我们年底的项目分红到现在都没发,底下的人一直在催。”

影视部的也不甘示弱,抱胸往椅子后背一靠,冷声说,“投这剧是集体开会的决定,再说投之前你们不也眼馋那点广告植入吗?向来都是你们吃肉我们喝汤,去年你们一个高级经理的收入抵得上我们一个组了,现在还抓着这点分红不放?”

“所以润华那边到底该怎么回复,答不答应?已经拖了半个月了,我听说万利也在和他们接触,要是被抢去了,之前谈的广告商怎么办?都是冲着润华的电梯屏签的。”业务部也在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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