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手套 第20章

“骗人。”黎梦圆说,“爸爸说你们关系很好的,你跟了他好几年,肯定知道他的习惯。”

沈良庭用指腹摩挲着咖啡杯壁,很久才说,“我也不知道太多,只能说一些细节上的……”

跟黎梦圆吃完中饭,沈良庭手臂搭着外套一路走回公司,黎梦圆就像个被宠坏的小女孩,因为受着别人的疼爱所以可以自由自在地做任何想做的事。花足心思追求自己看上的人,也是她拥有的特权之一,不是所有人都能有这样的自信和资本。

至于傅闻€€究竟会不会被打动,沈良庭也不知道。

沈良庭其实不想和黎梦圆太接近,黎梦圆虽然任性,但性子很单纯,说什么都直来直去,沈良庭并不讨厌她,也不想和她结怨。

回到公司,财务给了他一封催款信,银行寄来的,如果十天内搏浪还不出钱,它们就要冻结账户,抵押的资产也会申请法院拍卖。

沈良庭知道不能再拖了,他让秦林按之前说的条件把合同拟好,下午约了卓能来谈合约。卓能的团队声势浩大,除了本公司的人,还包括从外头聘请的会计师和律师。但双方在价格和分期期限上还是没能达成合意。

晚上吃饭,沈良庭下了血本,送了上万的江诗丹顿名表和十几万的茅台。卓能的那位副总装模作样地欣赏了半天,脸色拨云见日,拉着人坐下,立刻加酒,白酒10瓶,红酒一箱,后半程喝高了,拦着沈良庭的肩开始吹牛侃大山,针砭时弊,韩颜在一边附和着给人倒酒。

那人打了个酒嗝,眯着眼色眯眯地看着韩颜的胸,搭在沈良庭肩上的手拍了拍,暧昧地说,“沈总好福气,招来了这么漂亮懂事的秘书。”

沈良庭使了个眼色,韩颜就坐到了那人身边,娇声赔笑着。那人顺势把手放上人的大腿,下流的说了几个黄色笑话。

饭后因为那位副总嗜好打牌,几人转战到牌桌,墨绿色的台布一铺,豪赌正式开始。玩得是show hand,俗称梭哈,5张牌比大小,底注1000,上不封顶。几局下来,沈良庭就输了几十万,那人赢的盘满钵满,兴致极高,一双手还不住在身边的韩颜身上揩油,随手抓了一把筹码往人胸口的衣服里塞。到后面做的过火,手往人腿间钻去。

韩颜脸上的假笑一下僵住了,挣也挣不开,叫苦不迭,她看向沈良庭,像是在向他求救。

沈良庭却站起来,说自己要去趟卫生间。

韩颜脸明显白了,推拒的动作也大了。但到底喝多了酒,韩颜虽然酒量好,但今天还是喝多了量,后半程她一直在被轮番灌,头昏昏沉沉,动作软绵绵的,像是欲拒还迎。

桌上剩下的两人也颇有默契地站起来,借口说出去抽根烟,都往外走。

时间已经到了下半夜,沈良庭走进卫生间,用清水漱口泼脸,散一散酒气。再走回夜总会铺着红色地毯的长廊时,中央空调呼呼吹着凉风,他犹豫片刻,靠着墙站了会儿。

卓能的合同,不能有失,这条鱼他钓了半个月,投入了无数精力财力,不可能因为一个秘书放弃。再说,他原先招人的时候,不就打的这个主意吗?韩颜是有备而来,应该知道最后是这个结果。他要生意,韩颜要工作,那不要脸的副总要钱要女人。

突然听到了一些动静,沈良庭敏锐地扭头看去,只看到韩颜红色裙子的一角。然后是砰的一声关门的声音。

沈良庭盯着走廊尽头,呼吸起伏片刻,额角青筋直跳,终于咬了咬牙,转身往裙子消失的地方跑去。

第29章 真假

走到包厢门前,沈良庭扭了扭把手,发现从里头反锁了,他朝后退了两步,然后冲过去,一脚把门踢开。

包厢内男人压着女人在长沙发上。

听到动静男人转过身,看到沈良庭先是惊讶后是愤怒,“你干什么!”

沈良庭向前两步,黝黑的眼睛如利箭锋锐,“天太晚了,我送小韩回去,她男朋友刚打电话给我,已经等着急了。”

那人气得上唇哆嗦,裤子拉链都松开了,好事被打断让他怒不可遏,“放你的屁,什么男朋友,你快点滚出去。”

韩颜倒在沙发上瑟瑟发抖,裙子被撕开,脸庞有个巴掌印,显然挨了打,哭泣着说,“别走救我!”

沈良庭看了韩颜的惨相,不再克制,上前扯住那人的手腕,“她有男朋友,是我的员工,又不愿意这么做,你要想玩,我给你再找别人。”

男人恼羞成怒,一张脸气成了猪肝色,“沈良庭你搞什么鬼!这不是你送来给我的吗?你耍我吗!”

“我算什么东西能送人出去。”沈良庭把男人用力扯开,然后伸手抓住韩颜的手拉起来,又脱下西装外套给她遮身子,“她是我秘书,不是卖身给我,我没权利要求她做任何事。”

“姓沈的,你想清楚,你敢这么耍我,这生意也别想做了!”男人想挣开沈良庭握着自己的手,却发现抓着他手的力道非常重,压根挣不开,他气得青筋直跳,感觉丢脸至极,下意识抬起另一只手,啪一下就打了沈良庭一耳光。

沈良庭只顾着照顾韩颜,没提防他,猝不及防地挨了一耳光,白皙的脸上迅速浮现了红印。

在男人想要趁胜追击的时候,沈良庭迅速转身握拳,一拳打在男人的颧骨上,把人打得摔在了桌面上,筹码纸牌稀里哗啦地掉了一地。

沈良庭低头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的血,刚刚被打咬破了口腔内壁,嘴里都是血腥味。他看着地面上捂着脸呼痛的胖子,眼里狠厉的眸光一闪而过。

胖子从来没被人这样打过,他异常羞耻,为了找回面子气急败坏地破口大骂,“你个婊子养的狗杂种,你什么玩意儿敢打我?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拉着人出来陪酒的贱货,你现在跟我玩这套英雄救美?你也配吗!”

沈良庭被几个字眼触到了逆鳞,牙关紧咬,上前弯腰一把拎起胖子的衣领,一个提膝击中人胃部,让人像虫一样缩起身体没了反抗力气,又朝着人脸打了两拳。

胖子被打的脸向旁边歪去,嘴里一吐竟然吐出颗牙齿,混着血水,他大惊失色,疼得浑身打颤,“杀人啦!救命啊!你这个疯子放开我!”身体疯狂扭动,死命揪着沈良庭抓着自己的手,却怎么都掰不开。

沈良庭不罢休,举起手还准备再打,双眼血红,脑中轰鸣。

这半月伺候人的憋屈,陪酒应酬的忍耐恶心,做小伏低到头来功亏一篑导致的挫败都一拥而上。既然已经谈不成合作了,倒不如发泄一顿出一出心里这口恶气。

再拳高举待落下来前,他的手腕却被人握住了,怎么挣都挣不开。

沈良庭气急,扭头吼道,“谁!”

看到身后的人却是一愣,眼里的戾气渐渐消散,换上了不知所措。

傅闻€€站在他身后,阻拦了他挥下的拳头,“够了,再打下去就是故意伤人,你想要吃官司吗?”

沈良庭被动地松开手。

挨了两拳的男人像软面条一样委顿在地上,脸肿成了猪头,身体抖若筛糠,捂着自己的腮帮不住痛呼,下半张脸都是血,裤子还没有完全提上,却还色厉内荏地瞪着沈良庭怒吼道,“我要告你!沈良庭,你等着吧,我要告到你倾家荡产,后半辈子你就在监狱里过吧!”

沈良庭没什么反应,好像压根就听不到他说话。

傅闻€€松开手,眼向下看,然后掏出手机咔嚓对着男人和沙发上的女人拍了两张照片,拍完后把照片展示给男人看,“谁要告谁?你觉得你现在这样子适合报案吗?潘总,要是闹到头版头条上,照片一登,明眼人都看出之前是怎么回事,到时候添油加醋一番,你就成了本市最大的笑话了。就算立了案,良庭也顶多算个见义勇为,防卫过当,你的名声可就不太好听了。”

男人看着照片上自己的样子,脸色大变,声音哆嗦着说,“傅闻€€,你别偏帮着你的人,你们打人还有理了?我可没强迫她啊,大家都是成年人,是她自己乐意的。”

傅闻€€收回手机,“那要看看女方的说辞是怎么样了。”

韩颜裹着西服外套缩在沙发上,一张脸又红又白,已经被吓呆了,半天才哆哆嗦嗦地说,“我不愿意,他硬压上来,沈总是来救我的。”

傅闻€€点了下头,“你看,讲事实摆证据,我们可不搞歪门邪道。”他眼半压,笑森冷,“但要搞歪门邪道,你恐怕也不是对手,警察局法院检察院看你想走哪一条路了。”

男人脸色变了变,双眼暴突,肌肉不住抽动,的确在衡量傅闻€€话的可信度,半天才骂道,“妈的,傅闻€€算你狠!”他狠狠剜了两人一眼,撑着地站起来,两手拎着裤子扎好皮带,“沈良庭你记着,这笔账咱俩下回再算。”

男人一瘸一拐地从门走了。

沈良庭一直看着傅闻€€,一眼都没往别处看,“你怎么在这?”

傅闻€€双手插兜,脸色冷下来,“我要是不在这,你就要把人打进医院了。”

要不是机缘巧合经过走廊,听到房间的动静,觉得说话的人声音熟悉过来看一眼,不知道事情会怎么收尾。潘梁这人行为阴鸷,不会这么好脾气地咽下一个哑巴亏,就算这次有自己撑腰,也不能百分百保证他不会有什么背地里的手段。

这样一想,傅闻€€就有些生气,“怎么回事?”

沈良庭这才低下头,他走去扶起沙发上的韩颜,“我先把人送回去。”

女人还有些站不稳,走路摇摇晃晃的。

沈良庭眸色一暗,对女人说,“抱歉,无论后续你想怎么做,我都会承担责任和义务。”

韩颜看向他,沈良庭想把她送出去是真,去而复返也是真。她一手抓着西装外套,一手拉着残破的短裙遮住自己,低下头。

她的确在用身体做武器打通职场的路,只是真到做了才发现有多勉强。她之前觉得天下男人都是一丘之貉,沈良庭会把她送出去她不意外,会折回来跟人打架救她才令她意外。

韩颜嘴唇动了动,声音像掺了把沙子一样嘶哑,“合同黄了,公司不会辞退我吧?”

沈良庭听她这样说,胸口就好像堵了团湿棉花一样难受,不是为后头路怎么走而忧虑,而是觉得韩颜第一反应是这样的,显得很可悲,看看宿命把人逼成了什么样子。

到会所门口,沈良庭打电话把躲开抽烟的人叫回来,秦林开车过来,沈良庭把韩颜交给他,“你把她送回家,保证人没事了再走。”

秦林点点头,一句话都没问,好像对所有发生的事完全不好奇。

车被秦林开走了,沈良庭就没车回去,他扭过身,傅闻€€靠着会所的玻璃门一侧,插着兜看着他。

月光温柔洒落,夜空无边浩远,月色朦胧间,男人的脸庞被清冷的光芒笼罩,沈良庭慢慢朝着男人走去。

等到近前,傅闻€€直起身,“还好吗?”

沈良庭双手抱胸,脸上的血迹凝结,黑色的眼睛已经从愤怒和激烈情绪中恢复平静,此时只是面无表情地说,“我觉得我很恶心。”

傅闻€€凝视着他,用一种徐徐打量的有一点意外的目光,“因为那个秘书的事?”

沈良庭扭过脸,避开他的目光,“能带我回去吗?”

借着月光,傅闻€€才看清他脸上清晰的巴掌印,伸手过去摸了摸残留的红痕,“你被打了?”

沈良庭扯了扯嘴角,觉出脸上的辣痛,“不小心挨了一下,没事。”

傅闻€€眼睛危险地眯起,手指在沈良庭的脸上游走,皮肤是柔软温暖的触感,沈良庭肤色天生白皙,脸上的手印看着就十分刺目。

傅闻€€抚摸一会儿,才脱下外套,把只穿了件薄衬衣还被酒液弄湿了的沈良庭裹起来,带着他往停车的地方走去,“走吧,回去再处理。”

第30章 獠牙

黑色奔驰安静地疾驶在深夜的长街上。

也许是汽车颠簸,车厢封闭,气味难闻,沈良庭坐车到一半,突然捂住口鼻干呕了一下,然后拍了拍傅闻€€的手臂,神情痛苦地指了指车外。

傅闻€€靠边停下车。

车刚停下,沈良庭就推开车门,跌跌撞撞地冲到绿化带,撑着一棵树呕吐起来,一晚上喝的吃的全都吐出来,上万的酒,豪华的鱼翅鲍鱼海参,通通成了一滩糊涂的秽物,

傅闻€€靠边停好车,拿了纸巾和水下车,轻拍了拍他的背,等沈良庭吐好了,才把东西递过去。

沈良庭用吐到虚脱而颤抖的手接过水和纸巾,拧开瓶盖喝了水,冲了冲口腔,再吐掉。吐掉了却没有直起身,就这样撑着树干一动不动。

随后一颗颗泪珠就如珍珠般滚落,跌进草丛里摔得四分五裂。

傅闻€€抓住沈良庭的肩膀,沈良庭糊涂地向后挥手,把他的手打下去。

“沈良庭你站起来。”傅闻€€不耐烦地一手握住他的手腕,把他拉直着面朝自己。

身体被拉起来了,沈良庭还固执地低着头,傅闻€€单手托起他的下巴,这才看到那双漂亮的眼睛哭得通红,脸上也是泪痕交错。傅闻€€愣了愣,伸手擦去他脸上的眼泪,“哭什么?”

沈良庭垂着头,声音颤抖,“我不想这么做,我不是故意要眼睁睁看着她被……”沈良庭说到这里嘴唇哆嗦一下,十分恐惧的睁大眼,然后硬生生地继续,“被强奸。”

“我没想到我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我怎么会做出这种事?变得不像自己,”沈良庭喃喃着,“也许我太害怕了,害怕失败,我一意孤行,已经让搏浪失去了一个客户,我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我把所有筹码都压在出售这个选择上,却不知道能不能赌赢。如果我输了该怎么办?不,我不会输,我不能失败,不能辜负已经走过的路,不能让看不起我的人得意,既然有了机会,我不能输,不敢输,我花了很多功夫,我没法从头再来了……”他有些糊涂的颠来倒去地说,眼睫垂落着不住颤抖。

傅闻€€看着眼前的人哭到上气不接下气,他从来没见过沈良庭哭成这个样子,但这样也很好看,就算是哭也哭的没有一点丑相,泪珠一颗颗顺着脸颊往下掉,晶莹饱满,像一朵迎风带露的花,在最好的年华。

傅闻€€安静地看着,惊讶于自己在这个时候,第一反应是品鉴他的样貌。

骨子里还是一头羊,就算披上狼皮,也不会以血肉为食。

也许恶是一种天赋,后天是学不来的。天生没有利爪獠牙的人,无论在什么战争中,都注定会输得一败涂地。

既然这么恶心情色交易,那沈良庭为什么还要这样做?他对他自己不就是这样残忍的吗?所以跟自己上床时他也是一样痛苦吗?

傅闻€€突然有些迷惑,他伸出手,慢慢把面前人的眼泪擦去,“不要哭。”

下一秒,沈良庭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却站立不稳地倒进了他怀里。

眼泪打湿了胸前的衣服,傅闻€€怔了怔,还是收紧胳膊把人环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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