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手套 第50章

嗓音醇厚低沉,比酒心巧克力里的白兰地酒更醉人,听得人神经都酥麻了,沈良庭看着他想,如果每天晚上都听他念书,就不会失眠了,应该夜夜都是一场好梦。

“一个地下室人的自言自语,探讨了自由意志、人的非理性、历史的非理性等哲学议题。”傅闻€€合上书,“刚刚在床头的柜子里看到的,可能是上一位病人留下来的。”

沈良庭问,“你能多念一段吗?”

“你喜欢?”傅闻€€走过来,“你要是喜欢,我每天都给你念,看你想听什么。”他用手指将沈良庭前额覆盖的发丝向耳后拨去,“只要你不嫌我烦。”

“好。”

第70章 我爱你

休息好了,沈良庭从床上下来准备换衣服离开,傅闻€€帮他收拾东西。

原来的衬衣西裤已经脏了被扔掉,傅闻€€帮他带了套宽松的连帽卫衣牛仔裤,不知道人是怎么挑的,连沈良庭都不记得他衣柜里还有这套衣服。

灰色卫衣配蓝色牛仔裤,原先定型的头发也放下来,刘海稀碎地挡了点眼睛,沈良庭瘦高,皮肤白皙干净,眼睛是垂泪眼,眼型弯,眼尾长而宽,眼皮薄,双眼皮很深,是最看不出年龄的长相。这样一打扮,人就年轻得还像个学生,脸小的能藏进宽大的领子里。

和傅闻€€第一次见到他时差不多。

傅闻€€突然想起第一次进他办公室的沈良庭,穿着脏兮兮的球鞋,皱巴巴的长袖,手藏进袖子里,头发也乱糟糟的,瘦小单薄,脸是缺少血色的苍白,带了点睡眠不足的疲倦,是个标准的计算机nerd,青涩而狂妄,但看着自己听自己说话时甚至会脸红。

傅闻€€一时觉得时间过得真快,兜兜转转,他们的命运交汇了那么多次又分开,最终还是纠缠在一起,这是命中注定的。命中注定的,怎么逃,怎么抗拒?人怎么能跟天性的意愿抗拒,抗拒不了索性就接受,坦然地承认自己爱他。

在车上傅闻€€说,“刚刚你弟弟来看你,我说你睡着了,所以让他走了。你要打个电话给他吗?”

沈良庭想了想,“我晚点会给他回个消息,我们也没什么可聊的。”

“钱凑得怎么样了,如果不够我可以借你。”微博捡糖吃吃看

沈良庭想到未来,总算有些振奋,“还行,应该快了。”他把目光移向车窗外,仿佛已经成功用这种方式跟不堪回首的过去做一个斩断,开始新的生活。

此时是夜晚,车开过一条美食街,一家家通宵营业的餐馆,热气在寒夜里穿过昏黄的灯光向上升腾,看着很有食欲。“你一天都没吃东西了,先吃点东西再回去。”傅闻€€降下车速。

沈良庭点点头,“好。”

“吃点粤菜吧,清淡好消化,不会对胃有负担。”

“都行。”

两人从车里下来,在美食街上找吃的店,从街头走到街尾,没找到特别想吃的,反而把人冻得手冷脚冷。

最后沈良庭随便挑了家做广式点心的,拉着傅闻€€走了进去,里头零星坐了几桌客人。

傅闻€€西装革履,外套一件挺括修身的黑色长大衣,沈良庭则是牛仔裤外套的少年打扮,两人走在一起,像踏入社会的哥哥带着还在上学的弟弟,半夜瞒着父母出来打牙祭。

老板娘来给他们点菜,很热情,看他们拉着手进来,夸他们兄弟感情好。“弟弟该上大学了吧?”

沈良庭还在看菜单,听到问话,从塑封纸上抬起头一愣,“什么?没有,我已经……”

他话说到一半,被傅闻€€打断,“对,大三了呢,寒假刚回来。”

沈良庭听他说谎不打草稿,抬眼就看到傅闻€€正微微冲着他笑,一只手伸过来,按在他发间揉了揉,让他低下头继续点菜,“快选几样想吃的,老板娘等你呢,人家还要做生意的。”

“没事没事,你们慢慢看,这个时间点也没什么人。”老板娘笑呵呵的说,“你们两长得真俊,儿子长这样,这一家子得有多好看啊。”

沈良庭被夸得耳朵尖都要红起来。

沈良庭只点了盘肠粉,傅闻€€要了虾饺,马蹄糕,蟹黄烧麦,又点了两盅汤,想让人多吃点。

老板娘走了,傅闻€€拿过沈良庭桌上的碗碟,用热水给他冲洗了餐具。

沈良庭接过碗,“你干嘛骗人家?”

傅闻€€把热水壶放回去,故意问,“那你要怎么解释你刚刚为什么牵我手?”

沈良庭本来觉得没什么,被他一问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刚刚的确是大庭广众在街上牵着他走了一路。

这样招摇过市,太危险,要是被人拍到怎么办,傅闻€€竟然也不提醒他,任由他这么做了。

说话间老板娘来上菜,上了菜却不走,掏出手机对沈良庭说,“小伙子你帮我看看,喏这是我闺女,刚上大一,比你小两岁,性子很文静,可乖巧了。我担心她刚去外地上学不适应,我看你有眼缘,是好孩子,能不能加个微信,跟我女儿聊聊天,看看她有什么生活学习上的问题?我怕她有事不肯跟家长说,你们同龄人交流起来方便点。”

沈良庭不好拒绝,用手机扫了老板娘女儿的微信,头像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我也不太懂,只能尽量跟她聊聊。”

他刚想点添加,手机突然被傅闻€€越过桌子拿过去。

傅闻€€面无表情地单手操作手机,退出好友界面,操作完,把手机屏幕往桌面上一扣,抬头不容拒绝地说,“不好意思,他刚进公司实习,每天很忙,没什么时间聊天。”

老板娘眼看着煮熟的鸭子飞走,不甘心地问,“不是说放了寒假吗?空的时候聊聊也成。”

“就是趁着寒假才要实习,我帮他找的单位。您女儿要有什么问题问我也行,我有专业的青少年教育专家可以推荐给您。”说着,傅闻€€微笑着把自己手机递出去。

老板娘估摸了下傅闻€€和自己女儿的年龄差,只得悻悻作罢,“那算了,也没什么事,不麻烦你了。”

目送老板娘离开,沈良庭状似可惜,“她要是知道自己错过了一个身价百亿的金龟婿,怕是懊悔得半夜要睡不着了。”

傅闻€€把手机还给他,“你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这种微信你也要加?”

沈良庭耸耸肩,“多认识个朋友也没关系,不知道那个微信头像是不是本人,看上去很漂亮。”

傅闻€€看他一眼,“这么一眼,长相都记住了?”

沈良庭从傅闻€€那儿夹了个虾饺吃,故意说,“我记性好嘛。”

看沈良庭喜欢,傅闻€€把食物的位置调换了下,把虾饺推到人面前,“你不要试探我,否则我在这里亲你,老板娘以为我们是兄弟,会把她吓着的。”

沈良庭沾了点醋正咬了一半虾,听到这句话,吃惊地抬头看他。

傅闻€€神情严肃,不像在吓唬人,把人惹急了他是真能做的出来。不是吃醋,也不是真觉得沈良庭对女生有什么想法,只是宣告所有权,这是他的人,谁也不能碰,连在脑子里打主意都不行。

吃完饭两人从餐厅出来,外头更冷了,人也少,耳边是呼呼的风,一条长街只有少部分店家的灯星星点点亮着。沈良庭两手揣在兜里,缩着脖子,走在前头。

傅闻€€跟在他身后,走了一段,突然上前,把沈良庭揣在口袋里的手掏出来,紧握着放进自己的大衣口袋,这样拉着他往前走。

沈良庭一愣,匆匆加快脚步和他并排走在一起,“怎么了?”

两人走到停车的位置,傅闻€€抽出手,也许是忍了一路了,再也不能忍耐到家。他把人推到车门上,用大衣把人整个裹起来,随后自己也探入到大衣里头。

沈良庭只感觉眼前一黑,就落入了一个黑暗狭小而热烘烘的地方。脸颊贴上黑色大衣的内衬,丝滑光洁,像水一样,鼻尖则抵上了傅闻€€胸前的纽扣。由身体和大衣构成的空间充满了人体的热气,只待了这么一会儿功夫,就让他脸颊发烫。

傅闻€€低下头用手捧着他的脸,两人在黑暗中对视,傅闻€€陷在眉骨下的眼睛黝黑深邃,在黑暗中特别的亮,眼尾有一个非常漂亮的弧度,严肃时很凶,锋锐凌厉,不怒自威。温柔时又是真的温柔,好像一个用玫瑰装点的美丽陷阱,明知道是陷阱也有猎物愿意往里头跳。

沈良庭记得自己很小的时候,第一次看到这双眼睛时就被迷住了,他也是跳入陷阱的猎物。

他抬起手穿过西装外套搂住了男人的腰,踮起脚,低声说,“我爱你。”

这样赤诚的告白,灼热的心跳像一团火燃烧在两人之间,热度穿透皮肤,如一股热流,瞬间通达全身,驱散了秋天凄寒肃杀之气。

闭上眼,他们在大衣里接吻。

外面寒风呼啸,大地寂然,而这里构成的小天地,如此温暖宁静,不受侵扰。

第71章 穷途

为了融得购买沈文鸿股份的那笔钱,这段时间,沈良庭见过了不少投资人,也和很多投资机构建立了初步的理解和信任。遭遇过一位国外顶级投资人的尖锐拷问,沈良庭在一块白板上直接画出了搏浪未来的产品矩阵和基础架构图。

他知道,就像傅闻€€曾经教他的一样,顶级的投资者并不是来听你讲废话和漂亮故事的,你也许只有三分钟,需要展示自己的专业素质和最值得信任的一面,问题的解答与投资人是否下单有直接的关系。

与此同时,沈文鸿的病情却急转直下,不得已又送进了医院。

沈少虞联系了国外的医生,催促沈良庭快点做交割。

沈良庭紧锣密鼓地四处筹款,搏浪近来的声誉和业绩还算不错,一路来他受到的都是礼待。

走在公司的大厅,他有时候能感觉到那些眼神,它是热的,带着巨大的能量,足以维持整个系统的运转。他听到一些话:“沈总好!”“您今天气色真好。”“沈总,你戴的这块表好特别,跟你好搭哦。”连一向高冷的某投行外籍高管碰到他都会主动跟他打招呼,“Mr.Shen,long time no see……”

即使知道这些话虚假无意义,但由此织就的锦绣繁荣很容易让人迷失其中。

赵全打来电话时,沈良庭正在组织一场规模不小的投资者会议。会议中场休息,沈良庭检查手机消息,上头已经有了三个陌生的未接电话,他回拨回去。

那头声音很轻,“沈总,是我。”

沈良庭反应了会儿,才想起来,“赵全?”

“是我。”

“怎么突然打电话过来,你想清楚了?”

“是,沈总,我要钱,我现在就要走!我看到了新闻,怎么办,他出手了。”赵全声音颤抖,

“谁?”沈良庭人站起走到会议室外,“你不要慌,慢慢说,发生了什么?”

“沈总,你来我这,电话里说话我不放心,我有东西要交给你。”

“好,但我现在不在市里,要明天下午才回来。”

“那,那就明天下午,我会等你。”说完赵全就把电话挂了。

剩下的一天沈良庭都坐立难安,会议一结束他就马不停蹄地上了车,直奔回去。

路上,车载广播在播新闻,女主持人用标准的播音腔介绍世界石油价格在经历一段时间低迷后,大幅上涨,节节攀升,创下80/美元每桶的新高。

同时中途插播了一条快讯,恒隆地产作为一家上市公司,刚刚发布了一则对外公告,公布其因公司无法为参与操作的衍生品盘口注入庞大保证金,不得不亏损终结,亏损额高达5900万美元,另外,正在结束的交易盘口损失约960万美元,已然资不抵债,向法院申请了破产保护令。

沈良庭听到这里时,侧向车窗外的身躯猛地绷直了。

一代地产帝国就此陨落。

车开进地下车库,一晃而过间,沈良庭看到一个熟悉的车牌和他们的车错身。

“你在楼下等我。”沈良庭对司机说。

独自站在电梯车厢中,沈良庭有一种强烈的不安感,心跳得杂乱无章,有一种直觉告诉他一切已经晚了。他闭上眼睛又睁开,想起那个车牌属于谁。

他冲出电梯拉住门把手,门竟然没有锁,轻轻松松就拉开了。

空旷的室内,窗户大开,外头吹进来的风吹鼓起窗帘。

桌椅翻倒,里头已经空无一人。

-

黑车驶出地下车库,离开小区。

“是沈总的车。”顾源看着后视镜内渐行渐远的车牌。

“没关系,不用管他,”傅闻€€不意外沈良庭会在这时候回来,他低头看着摆在膝上的平板电脑,资料正从加密的硬盘中拷贝出来。

如果不是他觉得沈良庭选择的住所很奇怪而去调查了,他也不会发现沈良庭已经找到赵全并把他藏了起来。为什么沈良庭要这么做?这些事情赵全告诉了他多少?为什么沈良庭要瞒着自己?

这些小事不能细想,细想了他会对沈良庭起疑。他提防的人已经很多了,他不想让沈良庭也成为其中之一。即使是爱人,他们也各自有不能退让的底线和要守护的东西,有些事不能提,提了就会生嫌隙。

上一章 返回目录 回到顶部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