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手套 第61章

沈良庭拍了拍韩妍的手背,“这里路远,你先坐车回去吧,不用等我,我可以打车走。”

“沈总不用担心,”年轻男人说,“我们这儿也有车,稍后可以送您回去。”

沈良庭点头,“那就麻烦了。”

沈良庭跟着人乘坐电梯上楼,电梯在7层停下,男人引他到一处紧闭的房门前,抬手示意他自己进去。

沈良庭脚步却顿住,兀然有些紧张,因为觉得这里太私密了,他原先的计划是在酒会上跟柏崇义交谈提合作,众目睽睽下,大不了就竹篮打水一场空,损失一些钱,没想到会变成现在这样。

沈良庭见过柏崇义一次,那时就觉得这人是不声不响的可怕,现在要单独面对他,心更是突突跳得厉害。

可事到临头,他也不能退缩。沈良庭眉毛下压了些,手紧扣掌心,伸头一刀缩头一刀,大不了一拍两散,他有什么可怕的?

如此一咬牙,沈良庭推门而入。

奢华的套间内空无一人,地面满铺了柔软细腻的地毯,屋内喷了香水,有一股甜腻的气味。沈良庭在客厅内等了会儿不见人影,便径自走到窗前,推开了窗户。外头是一轮明月高挂空中,皎洁的月光水一样洒在锦城高楼大厦的玻璃顶上,在七彩霓虹边升起一片迷蒙的雾气。

他定定看着城市繁荣的夜景,无论个人经历多少摧枯拉朽的折磨,这片纸醉金迷的繁华始终不会受到影响。月色清冷,清爽的夜风浮上面,稍稍让他镇定不少。

盥洗室的门推开,沈良庭转过身,看见柏崇义裹着浴袍站在他身后,手上拿着沈良庭捐赠的那把扇子,扇面绘的是貂蝉拜月,工笔彩绘的美人,盈盈闭目,形神兼备,意蕴脱俗。

“柏董,这扇子……”沈良庭意外,晚宴上他的赠品被一位匿名卖家投得,没料到竟然落到了柏崇义的手上。

柏崇义正欣赏着扇面的工笔画,听他说话,浓眉一抬,温言开口道,“这扇面画得不错,虽然不是有名有姓的大家,但看得出功底扎实,是值得收藏的佳作。”

“没想到柏董对绘画还有研究,实不相瞒,这把扇子是先严的藏品,我对绘画一窍不通,现在有机缘给到欣赏它的人手上,也算是这把扇子自己的造化。”沈良庭客客气气地抬举迎合着柏崇义。

柏崇义微微一笑,他从桌上提起沈良庭送来的红酒,“那天之后你没来找过我,只托人送了箱酒来,我还以为是沈总看不上与我结交,我没有这个福气了。”

沈良庭忙解释,“我知道柏董公事繁忙,不敢来打扰,只好送份回礼来表达心意,倒让您误会了。”

“无妨,那就是之前缘分没到,”柏崇义打开瓶塞,拿出酒杯倒了两瓶酒,“早就想和沈总喝一杯,今天总算是逮到机会了,赏个脸吗?”

酒杯递出, 沈良庭接过,端着却没动,略犹豫片刻。

柏崇义一挑眉,“沈总怎么不喝?是怕这酒里有问题吗?你看清楚了,这可是你送来的酒。”特意一转酒瓶。

沈良庭看他打开的的确是自己送的红酒,便硬着头皮喝了一杯下肚。

“沈总爽快。”柏崇义看他喝尽了,便也慢悠悠喝了半杯,把酒杯放到酒柜上。

喝完酒,柏崇义向前一步,沈良庭下意识后退,人贴到了窗台上,柏崇义看着他,双目炯炯有神,压低了嗓音,“貂蝉拜月,拜的是什么,求的是什么,沈总这招用意颇深,倒说的隐晦,有意思。”

沈良庭一怔,貂蝉拜月后受王允所托,被献给董卓,自此周旋在两个男人之间。他太阳穴一跳,随后说,“柏董误会了,我只是从家里随手拿了一件。”

柏崇义抬手摸他的脸,“随手拿就拿的这么巧,可见我们也是很有缘分的。”

沈良庭侧头躲开他的手,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红,咬咬牙道,“柏董怕是喝醉了,所以来拿我取乐。”

柏崇义收回手,并不见恼怒,“你和傅闻€€的事,在外头风风火火,我也颇有耳闻。你在他那儿失了宠,要替搏浪重新找个靠山,我虽然不想做董卓,倒也的确逃不过美人关,可你要我替你出头,总得先付出点什么吧。我得看看你值多少价,才能心服口服地给出去对不对?”

第82章 信任

听到柏崇义这样说,沈良庭嘴里像咬了口苦胆,从里到外都是苦的,“哦,”他低低一声,“不知道外头是怎么传闻的?”

柏崇义笑微微的,并不直接作答,“旁人说些闲话有什么要紧,横竖不敢在你面前说。但你如果从这个位子上掉下来,就不只是被说闲话这么简单了。”

“的确,”沈良庭冷着脸,“一个只是丧失人格,一个却丧失了所有,成了小丑。”

“之前刻意躲避,现在又主动邀约,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欲拒还迎玩一次就可以了,玩多了就有点给脸不要脸了。”话说到这里已经没有玩笑的意思,柏崇义眸光冷下来,“我愿意陪沈总玩这种扇面的小把戏,也是觉得你是有头有脸的聪明人,不是一般玩意,但事到如今,沈总不如爽快些,说说你是怎么想的吧?”

拇指在下颌上轻轻一勾,看那处薄薄的白皮肤被划出红痕,如此挨得近了,柏崇义更加觉得沈良庭面孔白皙精致,眉目浓秀,上挑的眼角在眸光流转时颇有些勾魂摄魄的魅力,虽然不是女子,却是刚柔并济,气质特别,很有冷美人的味道

可突然身体被向后一推,柏崇义没有防备,踉踉跄跄后退两步。

沈良庭收回推人的手,手还颤抖得止不下来,他从窗台边走开,站到房间另一角,脸上耻辱尴尬的红晕未退,勉强压着气说,“柏董是真误会了,我的确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想跟柏董谈生意罢了。”

柏崇义猝不及防被破了冷水,有些气怒,“谈生意谈什么?谈生意讲究的是你来我往,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

“做生意无非是要钱,我有赚钱的法子,只要等上两年,就可以翻上十几倍,柏董也不想听?”

“十几倍?大言不惭,IPO上市也不过十几倍收益率,你是有什么内幕消息?如果有,你难道连本金都凑不出,又何必便宜别人?”

沈良庭目光扫过柏崇义浪荡不羁敞着的浴袍口,隐隐露出胸膛和毛发,他胃里刚喝下的酒又不适地翻涌起来,几欲呕吐,他索性侧过眸,“如果柏董关注过搏浪,就该知道目前搏浪在美股的估值远远低于其真实的市场水平,又收到接连打压,在这几个月里股价下跌幅度已超过17%,平均股价只有二十美元。而对比国内类似的可比公司,它们在国内市场股价几乎都稳定在60-80美元。”

柏崇义冷淡地嗯了一声,“不错。”

“既然美国股市不看好中国企业,美国投资者也不愿去了解中国商品,我们就没必要去讨好别人,不如回自己的主场。更何况最近几年国家在政策上做出了较多改动,逐步鼓励中概股企业回归国内 A 股市场,随着国内市场的发展,搏浪在美上市公司的地位已经不再重要,专注国内更符合长远的战略发展。”沈良庭说。

柏崇义眼光一折,谈到正经事,他的表情严肃起来,伸手将敞开的浴袍拢好,慢慢走到一旁的沙发椅内坐下,“所以你是想这么做?”

“退市再上市。”沈良庭直起身,清冷的双目黑亮有神,闪烁着坚定的光芒,“我预备将搏浪私有化后,再重新在国内上市。相信到时候,搏浪在新的资本市场一定能获得和其价值相匹配的合理估值,而给予资金支持的投资者,也将获得可观的回报。”

“私有化?”柏崇义饶有兴致地反问,“这可不是你说成功就能成功的。”

“我知道,这是生与死的较量,要么成功上市,升上天堂,要么失败跌入地狱,一蹶不振,从此淹没在惨烈的市场竞争中。但也正因如此,我会运用所有力量来打这一场仗。柏董不用担心我会拿了投资人的钱就逃了。”

柏崇义低头想了想,“那你预计的回报是多少?”

“目前国内优秀的传媒公司在创业板平均市盈率在30-40倍之间,而搏浪目前在美股只有14倍,但搏浪的市场占有率和经营情况一直优于同类企业,因此我预估回归A股后,PE应该能翻一番,市值能从目前的35亿美元也就是200多亿人民币,增加至500-600亿人民币。”

柏崇义眉梢一挑,眼中精光一闪,明显是被他说动了。

“两年时间,”沈良庭顺势添柴浇油,“如果两年内我没有完成上市,柏董可以拿到搏浪对应的股份随意处置。”

柏崇义抿唇皱眉,似在评估,“沈总是势在必得了,就算我没有答应,你也会去找其他财团帮助。”

沈良庭点头,“是,这对你我都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机会。我相信柏董有眼光,知道我这份邀请的含金量,”他客气地半低头,为刚刚的冲突示弱道歉,“这可比在床上的一时半刻快活有价值。”

柏崇义的视线徐徐滑过沈良庭的周身,沈良庭一动不动地任他扫视,但还是仿佛被蟾蜍的粘液包裹了般不自在,沈良庭忍无可忍地抬头开口,“柏董,如果您答应了,我们就是合作伙伴,如果您不答应,那我们就是点头之交,无论如何我都不是在求您,希望您不要以这种眼光看待我。”

柏崇义勾了勾嘴角,“你觉得我是以什么眼光在看你?”

沈良庭背脊笔挺,下巴高抬,“您想扒了我的衣服。”

柏崇义终于没忍住大笑出了声,“你很有意思。我真的很喜欢你,尤其是你的长相,有点像我的一位故人,不过可能只是形似,神不似。他没你这么好斗。”

沈良庭挤不出笑容,他脸部肌肉僵硬得像风干后的石灰墙,动一下都是破碎的簌簌掉落的伪装。

在这吹着暖风、富丽堂皇的酒店套房内,他却感到通体寒意。

“好吧,”柏崇义终于松口,“你说的我会考虑一下,过两天给你答复。”

“多谢。”沈良庭回答。

柏崇义自顾自给自己倒了杯酒,过了会见沈良庭不动,眼风向他一折,“怎么,沈总还不走,是真想今晚留下来在我这里过夜吗?”

沈良庭一愣,立刻道,“那我就不打扰您休息了。”

沈良庭匆匆离开房间,合上门,闻不到那股黏腻的香水味,沈良庭好像终于脚踏实地回到了人间,连酒店走廊喷洒的清新剂都显得亲切了许多。

他浑身泄劲,手扶着墙,往前走了一步,却感觉脚步有些虚浮,头也晕乎乎的,他把这归咎于刚刚太过紧张,还没有缓和过来。

晕头涨脑地往电梯方向走,到半途时,大脑已经不能支配四肢,他陡然双膝一软,朝地面跪了下去。

所幸一只手伸过来,搀着他的胳膊把他扶了起来。

沈良庭往旁边看,是刚刚领他上来的那位侍应生。

“沈董你还好吧?您来的那处大门时间太晚了,已经落了锁,您跟我从后门走,我给您备了车。”

沈良庭感觉眼有些花,他用力眨了眨眼,眼前人的身形才没有虚化,“好。”他点头说,这才感觉舌头也有点不听使唤,说话像个大舌头。他兀然紧张起来,思维迟钝得厉害。

侍应生扶着他往后走,就是他刚刚出来的路。

沈良庭觉得不对,因为一眼望过去,长廊尽头就是一堵墙,哪有什么离开的后门,“后门在哪里?为什么要往回走?”他含混地问,同时觉得身体发烫,好像腹腔内被塞入了一个火盆,双腿几乎完全虚软无力。

侍应生不由分说地拽着他的胳膊往前拖,“沈总您喝醉了,我给您开间房休息一下。”

沈良庭用力一抽,把胳膊抽出来,他向后靠着墙,用力挤出威严愤怒的样子瞪那个侍应生,“你要带我去哪里?”

侍应生挠了挠头,“是柏董让我在外面守着,看到您出来就送您进去的,”

沈良庭骇然地睁大眼,心胆俱震,所以柏崇义真的给他下了药?刚刚在套房内愿意跟他废话这么久,也不过是在等药效发作。柏崇义是体面人,做不出霸王硬上弓的勾当,不如让他自己放弃反抗。

沈良庭想清楚可能的后果,后背掠过一阵寒意。不行,不能在这里失去意识,他双手攥拳,用力上下颚一合,一缕鲜血从他嘴边溢出,沈良庭咬破了舌头,疼痛让他清醒许多。

一感觉恢复了对手脚的控制力,沈良庭掉头突然冲着走廊一段亮着的安全通道飞跑过去。

侍应生反应过来后,立马去追。

沈良庭一路跑得踉踉跄跄,一感觉头脑昏沉就又去咬舌头上的伤口,可很快疼痛越来越麻痹,已经无法给予他任何刺激,身体虚软得不像话,他死死盯着不远处闪耀的绿色通道的字样,用尽浑身力气跑过去,走廊短短几十米距离,却遥远得好像一辈子都到不了。可到了又怎么样,推开门后黑压压一片,这里还是在酒店里,他却已经没有力气再去下绵长无尽头的楼梯了。

他脚一软,人就像软掉的麻袋一样冲着楼梯间一头栽下去。

秦林送韩颜回去后就赶了回来。大门上锁,他只好从侧门溜进来,坐电梯上到七楼,赶到的时候,正看见沈良庭和侍应生的追逐战。

他晚一步到,只来得及打晕那个侍应生,却没能拦住从楼梯滚落下去的沈良庭。

等他三步并两步跑下楼梯,沈良庭已经在水泥地上晕了过去,身上还多了不少外伤。

他摸了摸沈良庭侧颈的脉搏,触手肌肤滚烫,像烧起来一般,又撩开眼皮看瞳光涣散,知道是被下了药。

秦林把人抱起来从楼梯间带走,顺便给傅闻€€打电话,半小时后,他开车把人送到了海边别墅。

傅闻€€一直站在门口等,刚从局上下来,喝了酒,酒精在身体内发热,夜风寒冷,门灯昏黄灯光下,他孑身独立,只披了件薄大衣,却只觉得热与晕。

见车来了,他给了秦林一张支票,“这次辛苦你。”

他打开后车门去看人。

沈良庭已经从昏迷状态醒了,外套脱了,衬衣从西裤里扯出来一半,浑身湿透,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人被药性折磨得糊涂不堪,还是似醒非醒。脸颊绯红,自带霞妆,睫毛也湿漉漉的,一双大眼睛迷茫地睁开来,漫无焦点地向远处看。

沈良庭迷糊间知道自己躺在车后座,并没有被拖回那个闷热香气熏人的包厢,这让他稍稍松懈了点,警惕心一降低,药性就劈头盖脸地在身体中熊熊燃烧了起来,短短三十分钟的路程,已经把他折磨得近乎失去理智,留不下多少正常的意识。

傅闻€€看到沈良庭一塌糊涂的样子,虽然有了准备,还是愣了片刻,手指滑过沈良庭脸上和脖子上的擦伤,“这是怎么回事?”

秦林回答,“沈总从楼梯上滚下去了,我没拦住。”

“喝了的东西呢?”

秦林摇头,“不清楚。”

傅闻€€像抱婴儿一样把人从车上抱下来,箍在怀里,托着沈良庭的屁股,让沈良庭把头靠在他肩膀上。

别墅内已经有人在等着了,傅闻€€坐到沙发上,让沈良庭跨坐在自己大腿上,沈良庭现在很乖,身体柔软,像个可以被随意摆布的大号洋娃娃,只是坐定后没几秒就不舒适地开始扭动,嘴里发出低哑的哭声。

傅闻€€摸了摸沈良庭被汗浸湿的额发,把湿透的头发向耳侧撸去,在烧的滚烫的额头上吻了一下,“乖,让医生检查一下。”随后一只手按住沈良庭的后脑勺,让人把脸埋进他的胸膛,另一只手箍着沈良庭的腰,让人不能乱动。

一位医生上前,拉过沈良庭的一只手,撩高衣袖,用酒精在皮肤上消毒后,用针管抽了一管血,然后现场开始化验。

药物让痛觉钝化,沈良庭对针扎并不敏感,反而是酒精风干后清凉的感觉让他舒服地喟叹一下。

傅闻€€像哄小孩一样从上到下抚摸着沈良庭的背脊,两人身体相贴,熟悉的气味和触感让沈良庭放松下来,试探性地在傅闻€€的脖颈和脸颊上亲吻,嘴里呜呜咽咽的发出不明含义的声音,手也不老实地四处乱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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