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手套 第65章

如果私有化失败,他才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沈良庭撑着桌子站起来,因为身体虚弱,他不稳的晃了下,杜平忙上前一步扶住他,“沈董,小心。”

沈良庭稳住自己,拍了拍杜平的手背,示意自己没事。

慢慢走到落地窗前,看着外头的盛大阳光和鳞次栉比的高楼,沈良庭敛下睫毛,“现在外面的人,都等着看搏浪的笑话。”他嗓音嘶哑,“或者说,看我的笑话,我这一步是不是走得太险了?”

杜平说,“沈董,你为搏浪做的大家都看在眼里,你已经做的够好了。临危受命,这本来就不容易,你愿意从利星出走到这里,已经对得起所有人了。”

沈良庭嘴唇颤了颤,没再说话。

现在的情况的确很麻烦,此前能联系的投资者他们都联系过了,要怎么变出这2亿美元?

离开前,杜平突然想起另一桩事,他说卓能去年签订的合约要到期了,需要尽快续签。

“卓能?”沈良庭转头看他,随后吩咐,“你把卓能的合约拿来给我看一下。”

卓能的总裁何国安是个从来不接受外界采访的神秘人物,之前沈良庭托傅闻€€的面子和他见了一面,却没能得到他的联系方式。这次想要再面谈一次,苦于没有途径。

终于沈良庭辗转许多路子才在一场商业酒会上见到了何国安。何国安显然对他还有印象,两人攀谈了几句,但等沈良庭提到这次2亿美元的缺口时,何国安却频频看表,随后抱歉道,“实在不好意思,我等会还有行程,现在就要去机场。关于这件事先安排其他人跟沈董对接,他晚点会向我汇报。”

沈良庭只能答应下来。

只是出乎他意料的是,冤家路窄,何国安派来和他对接的正是上次在酒店里被他打了一顿的潘梁。沈良庭这才想起来,这人是何国安老婆的弟弟,凭借这层裙带关系,才能在卓能占据一个油水最足的高位。

潘梁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沈良庭,愣了一下,随即皮笑肉不笑地走上前,“沈总,哦不,现在应该叫沈董了,好久不见。短短一年,沈董的手段真是让我们望尘莫及。”

“你们之前就认识吗?”何国安问。

潘梁笑的有些阴冷,“我跟沈董很有渊源。”

“那就好了,也不用我介绍,关于合作的事你们先商量,小梁你之后再跟我说。”说完,何国安就匆匆忙忙地在秘书的带领下,离开了会场。

等何国安走了,只剩下他们两人。潘梁姿态傲慢地从一旁侍应生的托盘上端了杯红酒,“沈董也没想到还会有今天这场交集吧?”

潘梁一出现,沈良庭就知道自己这趟恐怕是白走了,虽然遗憾,不过他也不慌,面不改色地点了点头,“的确。”

“后不后悔?当初要是别做的这么绝,兴许我们现在还能和和气气坐下来谈一谈呢。”

沈良庭单手插兜,心不在焉地听他说话,“后不后悔都已经做了,再想又有什么意思吗?”说完就跨前一步要离开。

潘梁却伸手拦住了他,“你要走?”

沈良庭顿住,疑惑地盯着他,“不走干什么?我们之间有什么好聊的?”

“不再劝说一下,说不定我会回心转意呢?再说,你什么都不提,我又怎么跟何董交代?”

沈良庭面无表情,“你怎么交代跟我没关系。”

潘梁却还是堵着他的路,不肯放他走,“我知道你是为了给搏浪找合作人的事。”

沈良庭冷哼一声算是默认。

“能一口气拿出两亿美元,而且还能过资格审查,供你选择的机构应该不多吧?”潘梁神情得意而狰狞,“卓能是你最好的选择了,否则你也不会这么死缠烂打地要见国安。怎么,傅闻€€不肯帮你了吗?两亿美元也说不上多大的数量,可我怎么听说利星把人都从搏浪撤走了?”

“说真的,沈良庭,你别这么傲气,你要是肯让我出口气,我兴许就不跟你一般见识了。”

沈良庭压根就不相信潘梁这种小肚鸡肠的人能网开一面,他冷着脸绕过人要走,潘梁恼羞成怒,一把抓过他拖过来,沈良庭被他闹烦了,伸手甩开他,“潘总,我给你保留体面所以从来没提过那天的事,你别给脸不要脸,这种事闹出去,谁的面子挂不住还不一定。”

“你说谁给脸不要脸?”潘梁本想出口气现在却反被呛了一句,一时气血上头,左右一看,从桌上拿了瓶开了的红酒,举起来兜头往沈良庭身上倒。

沈良庭猝不及防,没来得及躲开,就这么站着被淋了一身。

红酒浸透了衬衣,周围的人发出惊呼,这里的动静闹大了,都往他们这儿看过来。

沈良庭浑身狼狈,红酒顺着发丝往下滴。

潘梁得意地狞笑,“沈良庭,生气吗?可你能怎么样,现在你拿什么来威胁我?”

沈良庭慢慢抬起脸,沾满红酒的脸扯嘴笑了笑,那笑容有几分狰狞决绝,他抬手把脸上的红酒渍抹去,“潘总觉得只是这样就满意了?那您还挺好打发的。”

潘梁莫名看他看得有些心惊胆战。

只见沈良庭突然转身,操起桌上的人头马对着潘梁的脑袋就砸了下去。

轰然一下。

酒瓶渣滓四溅。

潘梁捂着脑袋倒地,鲜血从指缝间溢出,倒在地上不住抽搐。

挑高穹顶的璀璨灯光下,沈良庭冷冷站着,修长的黑色身形如一道明暗之间的剪影,俯视的目光犀利又冷酷,白皙面孔上还残留着几点飞溅上的血痕,他把残留的酒瓶渣子往地上一扔,发出当啷一声脆响。

他觉得自己到这一步也没什么好忍耐的,大不了就是和卓能的合作一拍两散,搏浪的现状已经是步履维艰,除非有大转机,这一点小小的损失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了。

他已经拼搏了这么多年,要是还让这种杂碎踩在头上,受这种侮辱,那他这么多年也算是白活了。

而有潘梁这层关系在,他和卓能的合作几乎是绝无可能,既然没有可能了,他又有什么好忍气吞声的?

“这才叫以牙还牙。要报警吗?”踩过一地淋漓的酒液,沈良庭上前一步蹲下去到潘梁身前,“要是咽不下这口气,你就去告我,我们再来理一理事情的前因后果,警察问起缘由,最好把当时的当事人也找出来作证人。”

潘梁捂着伤口,仰面瞪着他目眦欲裂,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有人过来把潘梁扶起来,问他要不要追责要不要报警。

潘梁面目扭曲,最后恨恨说了句,“不用,我大人不计小人过,不跟这种人一般见识。”

现场议论纷纷,沈良庭毫无反应,只是后退一步,淡然地整理了衣服,从桌上抽出纸巾,擦掉脸上的红酒渍。然后一言不发地离开会场,去卫生间清洗。

等他从卫生间出来时,有酒店的工作人员迎上前递给他一套衣服,“沈董,这里有给您准备的换洗的衣服,楼上开了间房,您要不要去整理一下?”

沈良庭没想到酒店这还那么贴心,便接过衣服,跟着那人上了楼。

到了房门前,沈良庭却停下脚步,看着套房的房间号,他就反应过来,侧头问那位服务员,“这不是你们酒店的安排吧?”

那人也不敢多说,“是客人让我来找您。”

“他在里面吗?”

“我也不知道。”

因为这里应酬会议组织的多,傅闻€€在这家酒店有长包的套房。

沈良庭深吸一口气,走进去。这些日子,他暗我明,躲来躲去躲不过,索性见一面。

第86章 各退一步

客厅的长沙发上,傅闻€€正坐着等他,还是那一副装扮,整齐严肃,一丝不苟。人瘦了些,脸部的阴影也就更浓重。

沈良庭站在玄关处,恍惚间觉得有些陌生,因为许久没有这样遥远认真地看过他。“你叫我来做什么?”

“这样湿着回去不狼狈吗?”

沈良庭抓着手里那套衣服,“你什么时候到的?”

“刚到就看了场好戏,一段时间不见胆气见长,耐心却没了。换做从前,你不会这么冲动。”傅闻€€不赞同他这样张扬,说,“你在这里看到我不惊讶吗?”

“我记得你的房间号,”沈良庭低着头走近,“你这么久没来找我,我才奇怪。”

“方圆退资,你现在应该是焦头烂额,我怕再逼你,你要受不住。”

“我受不住?”沈良庭冷笑一下,“那方圆退资又是谁在背后操纵呢?”

傅闻€€知道他在指什么,却不作声。

沈良庭知道这是默认了,他心中一痛,连日的奔波没让他疲劳,可这沉默却几乎让他不堪忍受,很久,他深呼吸一下,才说,“总之现在没有办法。”

“一年就是一年,白纸黑字写的,怎么能食言?”

“是,我知道,我没说不给。”沈良庭索性直说,“但现在不行,你现在撤股,搏浪就完了,我给不出也不会给,你怎么逼也没用,就当是我欠你的。”

傅闻€€以手撑头,静静看他一会儿,“这段时间,你倒真的是变了不少。”

沈良庭想了想,才说,“因为以前有顾忌,会想很多,现在没有了,就轻松了。”

傅闻€€问,“你说的顾忌是什么?”

沈良庭说,“你说呢?”

裹缠于心的最后一丝柔情也消逝殆尽,他坦坦荡荡,没有任何情感的牵绊,他们只是在谈生意,谈赌注,谈得失。

“那怎么办?”傅闻€€一眨不眨的看他,“我不想跟你走到要用外力手段的地步。”

沈良庭思索半天,半晌抬头勉强挤出笑容,温声和气地对他说,“傅先生,请再给我点时间。”

傅闻€€笑容收敛了,陷于眉骨下的双眸愈发捉摸不透,过了会儿开口,声音也温和:“先去洗澡,把这身红酒弄脏的衣服换了。出来我们再谈,不想看你这样狼狈的样子。”

沈良庭低头看了看自己狼藉的衣服,也觉得不雅,转身去了浴室,他快速冲淋后换上了衣服,衣服裤子都是他的尺码,很合身的款式。

等他走出来,傅闻€€就一直站在外头等他,把他吓了一跳,傅闻€€自然地拿过他手上的毛巾,走到他身后,给他擦湿发,“怎么不吹干?会头疼的。”

沈良庭站立着不动,“无所谓,我头发干起来快,不用吹,晾着就行。”

傅闻€€放下毛巾,转而从后环臂搂住他的腰,“今晚留下来吧。”

用的是陈述句,而不是疑问句。

沈良庭身躯僵直,完全没想到傅闻€€会这么说。

他反应极大地用力扯开傅闻€€的手臂,转过身,踉跄着倒退两步,抬起头,“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但傅总恐怕你搞错了,我真的不至于做到这种地步。”他黑色的眼睛坚硬顽固,清凌凌的,像河面的碎冰,泛着冷光,“如果这就是你的条件,那我们可能没什么可说了。”

在沈良庭转身时,一缕湿漉漉的发丝就从傅闻€€手心滑过,只留下一道潮湿的痕迹。

傅闻€€留恋不舍地虚握了下,放下手,故作遗憾,“我还以为你真的能豁出一切呢,看样子搏浪在你心中也没这么重要。”

“不是不重要,是我清楚自己的底线,”沈良庭嘴唇颤抖,昂着的脖颈却笔直,“退一步就会越退越多,我没那么强大,我要是先一步被摧毁了,那最后就什么也留不住了。”

傅闻€€并没有因为被拒绝而不满,反而微笑了下,“沈良庭,你为了搏浪可以义无反顾地跟我作对,却不肯牺牲自己。那如果我非要不可呢?”

沈良庭的表情倏地变了,脸色仓惶得泛白。

傅闻€€向他靠近,沈良庭条件反射地后退一步。

后背紧贴上墙。

傅闻€€看到他的反应,脸上的笑不由凝固,“你害怕我?”

沈良庭抿住嘴唇,手握成拳,努力克制自己的恐慌,他的确在害怕,看到傅闻€€他就会开始焦虑,他这时才意识到爱情从坚不可摧到崩塌原来也只是一瞬间的事。

他是惯于忍耐痛苦的人,但只是因为这份痛苦的施与对象是他从未想到过的人,割裂的感觉才显得尤为刻骨。

他一直渴望的不过是平等地和傅闻€€站在一起,他曾经以为自己达到了,但现实是一切只是错觉,他还是那个低人一截的。他从小被欺负惯了,随随便便就是一顿拳脚,长大了才格外不能容忍身体和精神上的虐待。原来傅闻€€处心积虑的阴谋,只是寒了他的心,而现今他已经不能忍受。

沈良庭重重闭了下眼再睁开,悲愤地说,“如果你非要如此,那你就杀了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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