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必须在两年内完成和投资方的对赌,推动搏浪成功上市。
目前一家企业上市的渠道一共有四种,主板IPO或新三板挂牌、借壳、并购、分拆。
以搏浪这种体量的大公司,不适用于新三板挂牌,主板IPO耗时太长,条件苛刻,不确定因素太多。并购和分拆也不适合搏浪。要在两年内回归A股上市,借壳是最快的方法,也几乎是唯一的方法,它省去了IPO冗长的排队与审核时间,但需要大量资金。好在现在搏浪经过前期私有化,背靠着一个庞大的资本财团,大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在资金问题上不像前期那样捉襟见肘。
有次沈良庭上电视的访谈会,采访提纲和问答提前给过他,但在现场主持人还是问出了超出他预料的问题,这很失礼。
主持人问的是,您觉得利星和搏浪有没有可能再次合作?大家都认为,搏浪的市场、利星的技术,双方有很大的互补空间。
在外人看来,利星和搏浪的合作告吹,最可能是沈良庭在搏浪站稳脚跟后,辞职出走,惹来傅闻€€的不满,双方起了冲突,又或者是利益分配不均,分歧严重导致的散伙。总的来说,充满了神秘性。
但资本市场多的是破镜重圆、重归于好的桥段,利益面前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谁也不能笃定他们没有再次合作的可能。
更遑论,搏浪现在发展得不错,而利星却频频受挫,也许他们会再次为了利好的结果,站到同一边也说不准。
虽然觉得主持人提出超过提纲的问题无理又冒犯,但沈良庭还是展现了一个合格总裁所应该具备的良好涵养和礼貌,非常合适的打官腔,“搏浪一直是一家开放的企业,如果有机会,我们很愿意跟任何友方进行合作。”
采访结束,他从舞台下来,解下收音器还给节目方,走出演播厅时他看到瞿嘉在跟节目负责人吵架,瞿嘉显得非常生气,情绪激动,指责节目方没有职业道德,说好的不会问跟利星有关的问题,为什么要出尔反尔?
沈良庭很惊讶,因为他印象里自己没有跟任何人说过这条要求。
瞿嘉吵到一半看到沈良庭出现,声音戛然而止,表情明显不自然。
节目负责人趁机溜掉了。
沈良庭走过去,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瞿嘉眼珠乱飞,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肯说原因。
沈良庭严肃地看他,“如果我没有要求过,不要做这种多余的事,很多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说完就越过他向前。
瞿嘉着急地跟在他身后,“不,只是现在搏浪正在最关键的时刻,我不想有任何事情扰乱你。”
“为什么你认为这种小事会扰乱我?”沈良庭停下脚步,重新看向他。
瞿嘉狼狈的抓了抓头发,他答不出来。
“你究竟猜测出什么?”
“不是猜测,是我亲眼看到的。你们不是在一起过吗?既然不欢而散,当然不能让不知轻重的媒体来揭穿伤疤。”瞿嘉辩驳。
“什么?!”
瞿嘉一捂嘴,后悔自己口不择言,“我答应过不说……”
沈良庭表情微妙,“什么时候?”
“就,那次搏浪得奖送你回家的时候。”瞿嘉小心翼翼耷拉下肩膀,“我发誓,我没跟任何人说过。”
“我在你报的住址正好碰见他,你喝醉了他看起来很担心,绝不是没有感情,我以为你们是爱人关系,不知道怎么会发展成现在这样。
“从前不说,那你现在也不该说。”沈良庭声音有些发颤。随后就转身走了,仓惶得像后面有什么在追他。他的自尊让他没办法想象在旁人眼里,这会是怎样一段扭曲不健康的关系。”
自从那天和傅闻€€分手后,两人就再也没碰过面。沈良庭有隐约的直觉,这一次事情是真的结束了。
傅闻€€压根就没想真的向他讨要那笔钱,所有一切,不过是傅闻€€放不下,也觉得他放不下。而今尘埃落定,他们互不亏欠。
周末临时加班,只叫了几个骨干,杜平带了自己的小孩来公司,是个像小公主一样的小女孩,笑起来两个酒窝,咧嘴掉了颗门牙,仍然像天使。
杜平有些尴尬的解释,家里没有人,小孩一个人在家不放心,他没办法,只能带来公司。他会看好小孩,小姑娘很乖,不会吵到大家。
沈良庭没有意见,他还算个人性化的资本家,愿意给员工提供便利。博浪有专门的母婴室,铺了柔软的垫子,所有转角都被海绵包裹,小姑娘可以在里面吃零食看漫画。
中午吃饭,杜平被一通电话叫走。
身边只有沈良庭在场,只好临时承担了喂小姑娘吃饭和看顾她的职责。
小姑娘耍赖不肯吃,一定要听故事,拿了本童话书要沈良庭给她讲。
沈良庭蹲下身,平视着她,跟她打商量,“一页纸吃一口饭好不好?”
小姑娘眨着长长的睫毛,认真思索了下,很高兴地答应了。
沈良庭翻开童话书,意外发现,这恰好是他进利星后傅闻€€第一次让他讲的那个故事。
那个少了一条腿锡兵的故事。
他很自信能把这个故事讲好,起码让小姑娘多吃两口饭,因为他实在太熟悉了。
这一次没有时间要求,所以他讲的非常细致。
他说,从前有一个锡兵,他和他其余的24个兄弟都不一样,他只有一条腿,是残缺的,他们被装在盒子里,作为礼物送给了一个小男孩。在那里,小锡兵爱上了一位用纸做的漂亮舞女,小舞女站在一座美丽的宫殿前,她张开双臂,抬起一条腿,可这位锡兵没有看到,还以为她和自己一样只有一条腿。
他一下就喜欢上她了,眼睛一直看着她,一瞬间也没有挪开。
€€€€“锡兵,”一个黑色的小妖精跳出来说,“不要指望不属于你的东西。”
沈良庭停顿了下。
“哥哥怎么了?”小姑娘仰着头问他,“为什么不继续念了?”
沈良庭摇摇头,继续念下去。
因为小妖精的使坏,小锡兵从窗台上掉了下去。他在阴沟里乘着纸船漂流,碰到了大老鼠,还被一条大鱼吞吃入腹,好在小锡兵没有放弃,他扛着他的枪保持坚定,从不害怕。最后他历经艰险,终于又回来了男孩的家里,重新看到小舞女,他们对视着,小锡兵激动的快哭了,但他忍住了,只是扛着他的枪,什么话也没说。
忽然小锡兵被男孩毫无缘由地拿起来丢进了火炉,他看着小舞女,小锡兵知道自己在融化,一阵风吹来,小舞女被风吹着,飘到了锡兵的身边,熊熊火焰吞没了他们。
第二天,女仆来倒炉灰,冰冷的炉膛里只剩下一颗锡做的心和一朵焦黑的玫瑰花。
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留下。
小姑娘流了眼泪,难过地说,“我不喜欢这个故事。”
沈良庭合上童话书,同意这不是个适合在吃饭时给小孩子讲的童话。
“如果小锡兵没有喜欢上舞女就好了,这样他也不会被坏妖精给盯上,他可以跟他的兄弟们在一起,小舞女也可以继续在宫殿里跳舞。”
沈良庭让小姑娘张嘴吃饭,“可锡兵很喜欢小舞女,从一开始就喜欢,其他锡兵的眼睛都看向前方,只有他一直在看小舞女,这么认真,目不转睛。虽然他当时跟其他兄弟挤在一个小盒子里,完全没有地方让她住进来,可他还是想认识她。”沈良庭试图安慰她。“他从来不会觉得一切是因为他喜欢错了人,如果从来没有遇到过小舞女,那他的一生和其他的兄弟不会有任何区别。”
小姑娘委屈地哭出来,“可他们最后都死掉了,难道没有更好的办法吗?”
沈良庭手忙脚乱地拿起纸巾给小姑娘擦眼泪,祈祷杜平不要现在突然出现,不然他怎么解释仅仅十分钟他就把一个小姑娘给弄哭了?
好不容易把小姑娘哄好了,沈良庭回到办公室,开始吃他冷掉的午饭,然而吃着吃着,他突然感觉不由分说的剧痛,冷掉的食物在他胃里翻涌,他觉得恶心,想要呕吐,重重下坠,不仅是胃,还有头颅和胸腔里,心脏的位置。
一些声音在他耳边回响。
他在讲故事,傅闻€€坐在沙发上看他,手随意得搭在沙发边的扶手,长而苍白的手指垂下。沙发旁有一棵橘子树,散发着好闻的香味,阳光从落地窗照进来,照在他的背上,很温暖……
小妖精说得对,断了一条腿的小锡兵不该去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他会和纸船一起沉没……
停下来,不要去想了!
这些琐碎记忆,像冰冷炉灶边的炭,不知道摸到哪一块就烫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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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天在修文,估计要修两三天,更新会在修完以后继续,实在不好意思。挂个请假条
第94章 默契
双方最近的一次碰面,是在市政府大楼。
经过多方联系,沈良庭他们得知有一位来自河北的企业主有卖壳的打算,只是人现在在中东度假,要过段时间再回来。
沈良庭并不打算追到中东去,买卖关系跟合作协议不一样,不能追的太紧,防止对方看出一方的急迫开始漫天要价。沈良庭觉得那人一定是个很会拿捏谈判节奏的高手,才会以一种不紧不慢的姿态,故意把自己请去非主场的地方。
为了保有议价能力,沈良庭也摆起了架子,双方约定等人从中东回来再仔细商谈。果不其然,两天后那人就说他回来了,双方约了时间和地方见面,只是那人不肯离开河北,沈良庭思考后,让杜平先代表他过去,问清楚收购的条件,这必然是一场漫长的来回拉锯,就看谁先沉不住气。
这家壳公司是异地企业,沈良庭想要顺利完成购壳之后的资产重组和上市,还必须先打通好政府渠道的关系。需要政府对其收购上市的工作给予支持。
后日沈良庭和主管单位约好时间后,准时到了楼下。
但他不知道傅闻€€来做什么。
电梯门一打开,傅闻€€就站在里面,旁边还有一位陪同的人,穿着统一下发的公务员夹克。
而因为张宏放了他鸽子,所以沈良庭是一个人来的,司机在外面的车里等他。这让他一下子失去了人数上的优势。
电梯里的傅闻€€,修长身形包裹在手工西服内,更加贴合腰线的英式设计非常适合他,整个人在纯黑的羊绒面料里显得优雅而锋利。
沈良庭下意识逃避,身躯僵硬,不想走进去。
可傅闻€€身边陪同的官员帮他按了开门键,和气地招呼,“沈总怎么不进来?”
与此同时,傅闻€€向旁边走了一步,给他在中间留出了位置。
沈良庭逼于无奈,只能道谢后走进去。
他转过身。
傅闻€€站在他的侧后方。
气味若有若无。
沈良庭始终屏息,感觉后背有针在扎。
电梯到了指定楼层停下来。
“请让一让。”
是傅闻€€在对他说。
沈良庭下意识往旁边走了一步,可忘了傅闻€€不是在他的正后方而是侧后方,堵得更严实了。场面有些滑稽,他连忙又向另一侧走,傅闻€€伸手握住他的手臂,让他待在原地,然后越过他离开了电梯。
电梯门重新合上。
在空无一人的铝合金轿厢中,沈良庭才开始呼吸。
走廊内€€€€
傅闻€€下意识低头看自己触碰过沈良庭的手,触感仍然很鲜明。
刚刚站得这么近,只要一低头他就能看见沈良庭衬衣领口露出的后颈,颈背交接处有一小节凸出的骨头,显得皮肤薄而白,有几分羸弱,一直这么盯着,会让他觉得自己像个变态,但又没有办法转移注意。
他下意识往前站了一点,保证在不触碰到人像个占便宜的电车痴汉的前提下,更靠近一点。
他能闻到沈良庭身上的味道,很干净的衣物洗涤剂的味道,也许加了点芳香剂,是洗衣店的习惯,和之前熟悉的味道不一样。这让他有些失望,他习惯了沈良庭身上的一切都是他熟悉的。
“傅总?”
带他从负一层上来的人叫他,奇怪他为什么突然停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