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手套 第83章

“尝尝合不合您的口味。”

沈良庭留了份凯撒沙拉和咸宁苏打,其他的都没有动。赌场请他晚餐,是想留他继续赌,所以沈良庭顺从意思,又继续坐下去。虽然傅闻€€没有明说,可他不想拒绝。

一直赌到凌晨,输的筹码都忘了数。

沈良庭困倦到眼睛都有点挣不开,又一局结束,他以手掩面打了个哈欠。随后懒洋洋往椅背一靠,从衣兜里掏出烟来提神,秦林弯下腰替他点烟。沈良庭咬着烟垂眸凑过去,火星一闪,削薄精致的菱唇熟练地吞云吐雾,眉眼在青烟后反而愈显浓黑,甚至有几分艳色,双手戴着黑色皮手套,衣袖上卷,恰好露出一截纤巧白皙的腕骨,搭在扶手上,形成一个弯折的弧度,左腿叠右腿,雪白的裤脚荡下,身子歪斜在椅子里,软若无骨的坐姿,整个人却透着股散淡和优雅。

奥卢看着他抽烟,莫名其妙的,嘴里突然回味起薄荷糖清凉的味道。明明素昧平生,明明这人抽烟的样子美得要命,可奥卢就是不喜欢看他抽烟。想要给他嘴里塞上一颗薄荷糖。

休息了一会儿,沈良庭把烟掐灭了,才转身回来说,“再来。”

奥卢看他双眼熬出的红血丝,一时冲动用手遮住发牌器说,“很晚了,沈先生先回去休息吧。”

沈良庭一愣,显然熬夜让他反应有些迟钝,“什么?”

奥卢又重复了一遍,“我说建议您回去睡一觉。”

“这里要结束营业了吗?”

“没有,只是我觉得您的状态不太好。”

沈良庭歪着头看了他一会儿,一双清凌凌的美目渐渐浮现出一点星星般闪耀的笑意,撑着桌子站起来,沈良庭轻声说:“那我明天再来。”

奥卢收敛笑容,深邃的双眸注视他,“可您已经输了六百多万了。”

“看样子这两天运气不太好啊,”沈良庭不以为意地耸耸肩,“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种预感,明天说不定可以逆风翻盘。”他笑眯眯地弯起眼睛,嘴角上翘,显出一个可爱的梨涡。

奥卢破天荒地没有回以笑容,反而看着那个梨涡轻轻皱了下眉。

沈良庭离开牌桌,转身后朝男人潇洒地挥了挥手,“奥卢,明天再见了。”

奥卢没回答,却一直目送他离开大厅。

第102章 10万现金

晚上回到房间。

沈良庭那股子游刃有余的劲儿就不见了,他疲倦地差点立刻栽倒在床上睡着。

秦林给他算账,光一晚上沈良庭就输了三百多万,加上前两天的,傅闻€€刚刚说六百多万还说少了。

“如果傅总一直想不起来的话,您还要一直输下去吗?”秦林有些焦虑,作为一个打工人,他看这钱的花法,简直像个无底洞。

“不知道,”沈良庭闭着眼睛抱了个枕头在怀里,头跟小鸡啄米似得往下点,“反正都是他的钱,走一步看一步吧。”

秦林叹了声,知道有钱人的任性与他无关。用力把沈良庭从沙发上拖起来,“你洗漱一下就休息吧,明天还是老时间叫你成吗?”

沈良庭嗯了声,进洗漱间洗漱了。一边刷牙,一边盯着镜子里的自己,镜子里浮现的是一个苍白憔悴眼睛充血,严重睡眠不足的男人,简直像个行尸走肉。沈良庭愣了愣,然后低下头用冷水狠狠揉搓了自己的脸。

他想到今天傅闻€€的样子,对他就是陌生人的态度毫无破绽。还好情感已经难过得麻木了,所以心脏没有感觉。沈良庭知道一直赌下去肯定不行,傅闻€€想不起来,就只能先把他带走再想办法。可该怎么带走呢?赌场里处处受监视,他没办法轻举妄动。

-

赌场是开通宵的,工作人员如果没有住所,可以住员工宿舍,就在酒店内。

因为奥卢杰出的业务能力,他有独立的单人间,但平常用餐都和大家一起。

奥卢从赌场离开后,食堂还在供应夜宵,因为这份工作日夜颠倒的工时,员工餐厅里人并不少。

现在都在聊这两日突然出现的那位大赌客,猜测他的真实身份,在赌场内输了几百万的不少见,可输了几百万还跟没事人一样,镇定出奇的一定是个身家丰厚可宰的冤大头。也许是个富二代,但长得这么漂亮,又很像被人包养的金丝雀。

奥卢一来就成了被议论的主角。

“这个人一定是迷上你了,才盯着你不放,这种之前也不是没有先例,还记得那个为你要死要活要跳海的女富豪吗?”

奥卢用勺子戳香米饭,并不搭话。不过他一向都不太说话,所以大家也不在意,仍然聊得热火朝天。

“这人好像还挺有钱的,如果你可以从他那里骗到一笔钱的话,你是不是就可以还清欠老板的债了?”坐在他旁边的人灵光一闪,给他出主意,“奥卢你想开一些,只是花心思敷衍一下,又不会少块肉。如果只凭工资和提成的话,你要在这里工作五十年才可能离开!到时候你都老了,你不是一直想找回记忆吗,不从这里出去你怎么找?你要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就这么死在这儿吗!”

奥卢听到这里时,才有了点反应,微微皱眉,“为什么要五十年,如果算上提成,不需要这么久。”

“因为你在这里的住宿吃饭还有衣服什么都要钱啊,零零总总扣下来,你每个月剩不下多少了。而且卢卡斯又不怎么肯让你出场。”

奥卢低下头,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有道理。

吃完饭,独自回到房间,奥卢脑海里总是浮现出男人最后微笑向他道别的样子。

夜里睡觉时奥卢做了一个梦,梦里他在走一座桥,四遭是茫茫水面,前方是一片迷雾,桥面很窄很滑,因为看不到终点,他走的艰辛而迷茫。到水最深处,前方就没有路了。这时出现了一个男人,背对着他,同样是孤身一人,背影萧索。他想去向人问路却怎么也看不清面目,眼看人越走越远,他匆忙前跨一步,伸手去抓,却忘记了前方没有路,结果一脚踏空,掉进了水里。

强烈的失重感,他猛地从梦里惊醒,后背一片冷汗。他觉得梦里的男人似曾相识,却怎么都想不起是谁,每每用力去想时,心脏就传来一阵绵延般的钝痛。他不知道男人独自徘徊在那边水域,是想为人指引方向还是和他一样也迷了路。

第三天沈良庭坐上牌桌,等来等去,男人都没有出现,他问正在发牌的一个胖胖的女荷官,“那个人今天不来吗?”

“你说奥卢呀。”女荷官头都没抬,“他今天请假了。”

沈良庭一怔,人不在,可不知道去哪里找,沈良庭只能在原地心不在焉地玩了两把,自然玩什么都输。

就这么玩了一小时,奥卢才出现,不知为何换了套衣服,比之前那套看起来精致体面不少。

沈良庭感觉眼前一亮。

他走到沈良庭坐着的赌台前,伸手把台面上的纸牌都收回来。“今天玩什么?”奥卢熟稔地垂眼问道。

沈良庭觉得他有点奇怪,但没多想,“还是老样子。”

结果沈良庭运气出奇的好,坐下没多久,他就赢回了几十万美金。

他惊讶地看人。

奥卢面容平静。

赢到100万时,沈良庭脸色难看地把牌一推,表示自己不玩了。

“为什么不玩了?”奥卢问他,“沈先生今天手风很顺,应该再接再厉才对。”

沈良庭微微皱眉,“你这样放炮给客人,赌场不会管吗?”

奥卢避开沈良庭的目光,若无其事,“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沈良庭也不再争辩,只是转身径自走了。

奥卢好像专门为了他来的这里,沈良庭一时赌气下台,他也就和人换场后离开。

沈良庭不知道为什么奥卢会一改之前的作风,因为措手不及,他直觉不对劲,索性不跟着玩下去。

走出赌场大门,沈良庭却在门口看到有一个熟悉的身影一晃而过,认错好过错过,他下意识抬脚跟上去。

跟在人身后,七弯八拐,两人拐进一处僻静的走廊。

男人猛地转身,沈良庭怕跟丢,跟的太急,刹不住车,差点一头冲到人怀里。

奥卢眼疾手快地伸手扶住他。

一枚用银项链串起来的戒指,从沈良庭的衣领间掉出来,沈良庭下意识伸手又把它塞了回去。

只是匆匆一眼,奥卢就觉得很熟悉。但很快回过神,奥卢看着眼前这个漂亮的中国男人,他觉得自己应该也是中国人,虽然他英语说的也很流利,可他知道中文才是他的母语。

握着沈良庭胳膊的手没放开。

“输了钱不肯离开,赢了钱反倒要走。”奥卢开口,“沈先生,这在赌场很反常。”

沈良庭在他怀里抬起眼,刚想解释却被他拦住了。

“除非你不是来赌钱的。”

“如果你的目标是我的话,其实只要支付一笔费用,你就可以带我出去了。”奥卢以一双没有喜怒的眼盯着沈良庭,“远远不用六百万这么多。”

沈良庭仰视他,睁大的眼中有轻微的不可置信。

男人弯下身,贴近他的耳朵,轻轻呵气,“十万块,只收现金。”

沈良庭怔住。

第一反应是自己听错了,所以又重复了遍,“十万?”

“嗯。”这次奥卢松开沈良庭的手,往后退一步,那张虽然落了疤仍然俊美的脸上表情淡淡的,看不出什么屈辱神色,好像他们在谈的不过是一场正常的货物买卖交易。“十万,今天我陪您一天。”

沈良庭震惊地看着他,心里又气又急,内心郁卒得简直要呕血,“十万?买你一天?让你做什么都行?”

奥卢看了看外头太阳,“严格来说只剩下了半天,不过晚上可以多算一会时间。”

沈良庭大睁眼睛,因为太愤怒,脸上的表情都扭曲了,想到傅闻€€在暗示什么,他几乎呼吸不过来,“这样的交易你做过几次?”

奥卢观察着沈良庭的样子,男人的眼眶红肿,眼瞳收缩,眼角甚至有湿漉漉的水光,整个人又惊又怒还有点悲伤。

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反应,奥卢微微皱眉,“沈先生不愿意的话,就算了。”

说着转身要走

可沈良庭却死死拉住他的手。

奥卢转过身,看到沈良庭低垂头,头几乎埋入胸口,肩膀耸动,好像在努力平复自己,手臂传来痛感,是沈良庭抓得太用力,指甲都掐了进去,很疼,奥卢却没想挣脱。

他被沈良庭的情绪感染,有些意外和奇怪,用空余的一只手触碰沈良庭的肩膀,轻声问,“先生,你在哭吗?”

“没,没有,”奥卢听到一声哽咽的回答,沈良庭低着头快速用手背擦了擦眼睛,然后抬起头对他说,“好,我买了。能买你多少天,你要多少钱都行。”

奥卢用一种莫测的目光打量他,“多少钱都行?”

沈良庭郑重点头,仰头注视,“如果你需要帮助的话,可以告诉我。”

“沈先生很慷慨啊。”片刻后,奥卢微微弯下腰,靠近他,用一种挑逗的漫不经心的语气问,“原来您这么喜欢我吗?”

沈良庭不动,傅闻€€的气息向他扑面袭来,没有习惯的淡香水味,奥卢的身上干干净净,只有洁净的肥皂和晒得温暖的阳光味道,气味还是其次,可那种刹那间的感觉是一样的,熟悉得像电流一样快速从头传递到脚。略微低哑的成熟男声,和千百万次在他耳边呢喃时的声音重叠,一路穿过耳膜,激起尘封在心底的回忆。

回忆千百万次也比不上这个人站在你面前说话,声音言词的亲切真实,熟悉的语调是活生生的代表,声音里面有感情,有力量,像烈酒一样,饮一杯就让人醉倒。

沈良庭一动不动。

奥卢重新直起身,“不过恐怕不行,我一个月只有两天休息的时间。”

“只有休息时间?那也没关系,只是怕你有困难的地方需要用钱,其实你不用做什么事,我只要确保你一切都好……”沈良庭勉强保持镇定,他说起话稀里糊涂,因为原本以为失去的东西重新出现而心绪恍惚,说话时呼吸过快,每一个断句的尾音都有氧气不足般的飘忽。

“好了。”

一只手不请自来握上他的手腕,掌心微微用力,奥卢声音温和,在沈良庭看不到的时候笑了下,“不用解释。不过沈先生,你好像很难过的样子。为什么呢?我们以前认识吗?”

沈良庭动作一僵,嗓音低哑地说,“如果我说是,你会相信吗?”

“不知道,如果是假的话,也许我能分辨得出来。”奥卢松开他,耸了耸肩说,“以前也有人骗过我,有人找到我说他认识我,给我编造了一个名字和身世,我刚开始相信了,一段时间后才发现不对。”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很简单,”奥卢说,“前后矛盾,细节对不上,我记忆力不错,如果两次说法不一样我能发现。而且那人说他是中国人,却一口墨西哥口音,平翘声音都分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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