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不想这几件世家灭族之事被修真界众人当成是世家同族的内讧,本就是那碧烬山魔尊下的毒手,又为何要从他们世家自己身上找原因。
而他路微仪身为路家大公子,也是世家中的中流砥柱,竟然这般向着外人说话。
一名双目微微浑浊的老者开口了,他身上穿着魏家的棠梨色外衫,衣上还有绣有一朵凤尾花,一身气息玄妙非常。
“路家大公子......你这话的意思难道是,你们路家也有这所谓的生有二心之人,被魔头所诱惑,失了神志?”
“那路家掌管护族大阵的十人里,路大公子觉得谁最有可能干这种引狼入室的蠢事?是路大公子的父亲路家家主,还是路大公子的叔祖父,大伯、两个叔父、两个姑姑?是你二弟路重冠,你三弟路剑离,又或者是大公子你自己?”
随着这名老者说出这番话后,全场鸦雀无声。
毕竟这番话实在是,太过不留情面,还将世家的顾忌明晃晃的摆了出来。
能掌管护族大阵之人,莫不是宗族血亲,好像怀疑谁都不对,怀疑谁都有顾忌。
郁尧本来还趴在三楼的阑干边,听到这名魏家老者毫不留情的针锋相对,心里都一个咯噔。
他这是吃瓜吃到现场了?
本来以为魏家和路家,在通天网上那般已经是不留情面的极致了,没想到还能更损。
这魏家老头这番话不就是想暗示,路微仪在怀疑你们,他怀疑其他世家中出内鬼,对自己路家至亲也未必真的全心全意的信任。
简直就跟把路微仪架在火上烤。
没想到路微仪却笑了,脸上滴水不露,一派大公子的风度。
“魏长老此言差矣,微仪也不过是提出一种可能性,魏长老这般紧张,难道是真怕族中出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毕竟我路家要是有人敢勾结魔修,定会将叛徒除名,往后都不入路家祠堂。”
“身正不怕影子斜,路家所作所为向来公开公正,诸位修士也看在眼里,若有怀疑,大可来查,我路家可不会包庇任何一人。即便是在下自己,都能任凭处置。”
旁边有人看不下去了,又将话题引到了魔尊身上。
“既然魔尊方才对溪宁城下手,想必鹤兰城也只是个幌子。”
“那可未必,我听说......”有人神神秘秘地说了一句,可之后竟然用上了隐秘的传音。
郁尧正准备再听,就见到应惊云不知道怎么注意到了他,冲他招了招手,看样子又是让他去倒酒端盘子。
他脸色一黑,但是想了想自己如今的身份,还是走了过去。
诸葛今坐在二楼的雅间内,透过半遮的屏风,盯着底下充满火药味的气息,眼里闪过一丝玩味。
看向坐在对面的谢愿,双手交叠放在腿上,冲他轻轻一笑,眼里又多了几分忧色。
“不知道阿愿可看了通天网。”
谢愿脸色还有些冷沉,显然是方才去追人但是却无功而返,心情不佳。他听诸葛今这么说,皱眉道:“看那东西有什么用?”
他如今也知道,溪宁城的赵家也步了他们谢家的后尘......可是他恨。
恨魔尊这副将他抛出来做诱饵的姿态,反而更像是对他的不屑和不以为意。
将他谢家全族尽灭,只留他一人苟活于世,难道只是想欣赏他这般在人世间苦苦争渡,还要担心对方会再次下手,朝不保夕的样子?
是觉得他不过是谢家最无用的废物?即使活着也不可能威胁到他?就跟放了一只小虫子一样,这种高高在上俯视他的心态,让他忍不住微微发抖。
甚至他还听见有修士私底下议论他,说他谢愿根本不值得那么多人护送,魔尊压根没再想对他下手,反而还让赵家也出了事……
他鹤兰城谢家,就算是死绝了也没安息,还得拉上赵家。
可他赵家的事,跟他们谢家又有什么关系!
想到这,谢愿忍不住攥紧了衣摆,眼眶发红,脸色愈发难看,咬紧的牙关甚至隐隐能看见血色,还有几分藏得极深的委屈。
诸葛今摇了摇扇子,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
将声音压低了几分凑近道:“就在方才,有人在通天网上发了一道加密文信,阿愿难道就不好奇那文信的内容?”
谢愿愣了一下,隐隐觉得对方要说的事,正跟那碧烬山魔尊有关。
“有人说,那碧烬山魔尊此时就在这间客栈......就藏身在这些修士,和客栈帮工之中。”
谢愿瞳孔一缩,按在桌案上的手微微一紧,整个人都绷紧到了极致。
“这怎么可能......”
“如今有修士开始封锁整个客栈的进出,暗中燃放引魔香。”
他见谢愿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不禁莞尔。
“引魔香,是让魔修现行的最好之物,修为越是高强,引魔香的起效就越快,魔气越是活跃,越是难以控制,如果是魔尊郁尧的话,想必不出一个时辰,引魔香的作用就能显现。”
还不等他说完,就见谢愿猛地站起,就要朝外走去。
诸葛今见他步伐急促,想留人也留不住,只能无奈问一句:“阿愿,你去哪?”
谢愿按住胸口,过去那无数日夜,血海深仇几乎将他挤压地变形......
他无时无刻不想为族人报仇雪恨。
每个午夜梦回脑海中都会浮现出父亲慈爱却威严的模样;祖母会拉着他的手,摸着他的手心疼地说阿愿瘦了;
兄长们虽然很忙却还是抽空陪他,纵容他的一切愿望,会为他出头,收拾每一个叫他谢家小废物的人;姐姐会给他做风筝,给他画小像,还陪他放纸蜻蜓......
“回房,点香。”
他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恨不得现在就将那个魔头绳之以法,恨不得将之敲骨吸髓......恨不得......将他的血洒满他谢家人的灵位上。
他口中的点香,自然是引魔香。
郁尧走到应惊云跟前,光走几步路,感觉自己都被这个天云宗仙君给来来回回打量了不知道多少遍。
他忍不住咬牙道:“上仙不知道总是这样打量人,很没礼貌吗?”
这种来回审视,像是打量着什么新奇玩意的视线,郁尧真的是忍无可忍。
要不是他现在还是客栈的李小二,他恐怕都直接给他头上来一锤了。
“有吗?”应惊云挠了挠头,有些疑惑。虽然不知道礼貌是什么意思,可能是在说他没教养。
他从来直白,随心所欲,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就算看到美人也从不掩饰他的喜爱和欣赏。
虽然这个麻子脸小厮,离美人可差得远了。
不过如果他这样是没教养的话,那大不了他下次克制点。
突然,应惊云反应了过来,他为什么要听这个李小二的话??
“你跟我过来。”应惊云招呼了他一声。
作者有话说:
恨不得现在就将那个魔头绳之以法,恨不得将之敲骨吸髓,恨不得将他的血洒满他谢家人的灵位上。
→这句话的重点只有三个字,那就是“恨不得”
第37章 一见钟情
郁尧皱了皱眉, 不知道这个应惊云在搞什么鬼名堂。
见郁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像个傻傻的小呆瓜一样,应惊云暗道一声这呆瓜小厮真是麻烦, 直接按住他的肩膀,不过眨眼的功夫就带着他瞬移到了隔间。
还没等郁尧反应过来,就对上了应惊云一双骤然爆发出亮光的眸子。
应惊云的眼睛有点虎眼,瞳孔外缘像棕黄的玛瑙, 而深处却像一处深不见底的黑洞,通身散发着一股猛兽般的气场, 让人觉得分外的专注和......火热。
被这道仿佛饿虎扑食般的视线锁定, 郁尧眼底的神色也微微冷了下来, 暗道应惊云难道是发现了什么。
“方才你们说了些什么?”
郁尧正想着怎么应对, 就被对方这么冷不丁一问给问愣了。
“就跟我说说呗。”应惊云边说边搓手, 还拉着郁尧在桌前坐下。
应惊云这是来跟他八卦的......只是八卦至于用那种眼神?
见他没什么反应,应惊云以为是自己吓到了这个呆瓜小厮,索性后退了一步, 坐在桌前,将一大袋灵石拍在了桌上, 里面估摸着足足有上百颗灵石。
“怎么样,李小二,你要是告诉我,这些都是你的。”
郁尧盯着那一袋灵石,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装不出狂喜的神色,满脑子都只有那三个字,李小二, 心情也跟日了狗一样糟糕。
应惊云见他一脸不感兴趣的样子, 暗道这小厮果然不一般, 见到那么多灵石竟然还不为所动,难道当真已经到了那种已经视灵石为粪土的境界?
于是又拿出了几瓶丹药,放在桌上。“这是养颜丹、这是筑元丹、这是涤心丹......”
见应惊云献宝似的举动,郁尧抽了抽嘴角,看着那些丹药,还未打开玉瓶就能闻到馥郁的丹香。
应惊云身为天云宗的仙君,想必身上带的东西都不是凡品,而魔修在炼丹一道上本就是劣势。
所以送上门的便宜,他为什么不要?
想到这,郁尧轻轻咳了一声,勉为其难道:“上仙想问什么就只管问吧。”
“你跟方才那位剑尊之前认识?”
郁尧开始睁眼说瞎话,胡茬道:“其实小的同他十五年前就认识了,只是剑尊几年都不来一次鹤兰城,小的就日日盼望能和剑尊再见。”
应惊云一脸吃到瓜的表情,连忙追问:“后来呢?”
“剑尊曾说,他每年的清明都会来看我,可却一年都没来。”
郁尧说完就垂下了头,语气也更加低沉,失落道:“剑尊那等人物,在修真界自然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小的经常能听到有人提及剑尊的事。
一会听别人提及剑尊和圣子之间的风流韵事,一会又有人说剑尊同其弟子关系亲密形影不离......小的心里难受,却也只能兀自伤心。”
应惊云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像是听到了什么特别荒谬的事,表情跟见了鬼一样。
“他蔺玄泽当真这么说?照这么说,蔺玄泽还是个......负心汉?”毕竟把人家丢在鹤兰城不闻不问那么多年。
郁尧一本正经道:“千真万确,剑尊还说过,他就喜欢我这样的,看着精神。”
【19:噗。】
应惊云对上郁尧抬起的脸,看着那张脸上错落分布雀斑、塌陷的鼻梁和黝黑粗犷面部轮廓,罕见地沉默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方才那些话,他第一反应就是觉得不可能,但是仔细想想,蔺玄泽此人打小特立独行,性格孤僻,与众不同,若对方当真在审美上也剑走偏锋,也不是不可能。
而且最重要的还是蔺玄泽方才对这小厮的态度,可不一般。
那语气,让他抖掉一身的鸡皮疙瘩,像从一块不开窍的石头,变成了一只招摇过市的花孔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