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道声音响起后, 郁尧神色一冷,抬手间一道赤红的剑光划过,在地面上斩出一道深刻的剑痕。而出剑带起的剑气也将人震开了两步。
那白衣人身形往后一退, 糖浆一样粘稠视线在郁尧脸上停留了片刻,还颇为不怕死的点了点天诛剑的剑尖。
“白漪也是一片赤诚之心,魔尊怎么下手这么不留情面......”
郁尧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眨眼的功夫就将天诛剑收了回去。
他在心里暗道, 若是真的下手没留情,白漪这会早就被剑气所伤见血了。
虽然心里这么想, 郁尧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嗤笑一声道:“用那种东西把本座引来这里, 本座留你一命已经实属不易, 还敢跟本座谈情面?”
“魔尊可是才拒绝了白漪的邀请, 若是不用什么特殊的手段,魔尊想必是不愿意相见......”白漪幽幽叹了口气,作出一副委屈的样子。
郁尧扫了他一眼, 毫不客气地冷哼一声:“想不到你还挺有自知之明。”
白漪见他这副样子,突然笑了一声:“那魔尊可想知道, 你看着我的时候,我心里在想什么?”
郁尧被对方这么一问,有些莫名。
还没等他回复,就见白漪突然凑近了一点,轻声道:“在想,你别用你这双眼睛再勾着我了......魔尊越是瞪我,白漪心中就越是欢喜。”
郁尧瞪大眼睛, 不知道白漪这是一种什么心理, 抖M吗?
可一想到白漪是那种越被人瞪越兴奋的人, 眼睛都游移起来不知道要往哪看。
等无意间对上白漪有些戏谑的笑,他知道自己又被这个坏心眼的圣子给耍了,顿时气得牙痒痒。
脸上却不怒反笑,“圣子倒是一点都没有身为阶下囚的自觉。”
而且白漪身上的修为不是被尽数封印了,为什么还能用那幻术制成的血人来引他过来。
方才接近他时也没有一点生息,就好像用一种特殊的方式藏匿了自己的气息。这绝不是一个没有任何修为的人能够做到的。
“魔尊是在好奇我为什么虽然修为被封,却还能用幻术?还是在好奇,你方才看到的没皮的血人,究竟是什么邪物?”
白漪眯了眯眼,眼里有几分不怀好意地笑,“又或者说,二者皆有?”
郁尧听着他调笑般的语气,仿佛明明白白地在说,我就是不会告诉你,想知道,不妨求我啊。
雪色的白纱遮住了他半张脸,一身白衣在皎皎的月色下显得愈发出尘脱俗,还多了几分圣洁之气。
郁尧皱了皱眉,他虽然知道白漪隐藏起来不轻易为人所知的恶劣本性,脑海中却还是第一时间蹦出了圣洁这个词。
光看外表,白漪眉眼都仿佛含着仙气,温柔如水,轻纱覆面,反而让人更想窥探他面纱下的真容。
符合世人对圣子这一身份的所有想象。
郁尧脸上表情都没变化一下,他知道越是到这时候越不能表现出自己很想知道。
他冷哼一声,突然出手抓住了白漪的手腕。
对上白漪微微缩紧的瞳孔,郁尧脸上多了几分扳回一城的得色。
下一秒魔气从郁尧手中涌现,顺着两人接触的地方,注入白漪体内。
郁尧看着白漪,嘴角勾起一丝浅笑,一双赤眸骤然亮了几分。“圣子真当以为本座毫无办法?”
既然白漪不告诉他,他就主动试探。
在魔气的刺激下,白漪体内的力量必然也会出于自卫的目的,出来同他的魔气相对抗。
以争取将这股不属于自己的力量给驱逐出去。
白漪的脸色愈发平静,而与之相对的是他身上冒出的诡异的血光。
他无视了身上的异状,反而大大方方地将这股力量展现了出来。
“这是......”郁尧面色微微一变。
白漪盯着他变了的脸色,却轻笑一声,眼里一片深意。“魔尊不会不知道,白漪本就是血莲教主的容器吧。”
郁尧一言不发,只是冷冷地看着白漪。他当然知道。
其实这件事他在幻境当中就猜出了一二,若白漪只是因为是血莲教主的容器,才被清水教当做圣子所培养......对白漪而言,确实太过残忍。
就在他出神的时候,白漪突然张开了双臂,对着郁尧笑道:“杀了我如何?”
湖面吹来的风将他的面纱吹开了一角,露出了微微开合,形状极为好看的唇。
“血莲教主的力量已经开始投射在我身上,要不了多久,他的意识也会入侵我的识海......”
“其实若是死在你手上,倒也不算太坏。”他的语气是极为罕见的认真。
郁尧眼里有些惊疑不定。
一是没想到白漪会主动同他袒露这一点,二是没想到白漪竟然愿意把命交到他手上,说出想死在他手上这种话。
这话别人说还有点可能,但是换做白漪,那不可能......可不可能是事,偏偏在眼皮子底下发生了。
让郁尧整个人都升出一种荒谬的不真实感。
见郁尧站在原地一动未动,白漪眯起眼睛,眼里的血光却时隐时现,周身的血气也愈发浓郁。
他凑在他耳边轻轻地说了一句:“再不动手,我可要当成你舍不得了。”
郁尧呼吸一窒,明明白漪还是那种欠扁的语气,他却从对方这句话里,听出几分卑微的渴求。
不要放弃我......请舍不得我。
郁尧压下心里莫名的情绪,等望见白漪眼底的平淡凉薄,郁尧觉得可能是自己想多了。
他僵着身子,面无表情道:“本座不杀你,但可不是因为什么可笑的舍不得。而是杀你......”
说到这里,郁尧微微顿了一下,“还用不着本座出手。”
郁尧没法杀这个如今还不是血莲教主的白漪,而且,只要事情还没发生,就一定还会有转机。
白漪听了这话,脸上玩味之色更浓。
他笑道:“有没有人跟魔尊说起过,其实你很不擅长说谎。”
还没等郁尧开口,他就率先接了一句,“魔尊可考虑好了,若现在不杀了我,往后可未必有机会了。”
“我不杀你,至少在你还是白漪的时候......”郁尧越说,声音就越轻。
熟悉的困倦感从四肢百骸传来,眼前的白漪都像是突然分裂成了两个。
他甚至还隐隐约约看到那个没有皮肤的血人,就站在白漪身后,几乎和白漪重叠在了一起。
郁尧心里骂了几句,到这种时候他又犯困了。那个诅咒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
真的是要了他的命了。
【圣子是不是要领盒饭了,孩怕。】
【所以圣子请魔尊月央湖一见,不是约会,而是诀别?】
【他是不是知道自己快不行了,血莲教主筹谋那么多年,说不定就是等这一刻呜呜呜,太心痛了!圣子竟然也是那么会为别人考虑的人吗?我就站一秒。】
【渡邪警告!】
【你看看剑尊核善的眼神。】
【诶,魔尊怎么又睡着了,好巧不巧。】
【快醒醒,别在这时候睡着啊!】
郁尧撑着桌子,扶着头,没过多久就趴在桌上睡过去了。
而白漪手中突然出现一个白玉瓷瓶,这就是上次老妖婆给他的尸毒蛊。
虽然他通过禁术同感知到同老妖婆的联系已经被切断,说明那老妖婆已经死了,可依旧是无济于事。
尸毒蛊还是会听从主人生前的命令,三日内没给魔尊郁尧种下蛊,尸毒蛊就会反噬他自己。
白漪面无表情地将白玉瓷瓶上的软木塞取下来,玉瓶里已经空无一物,而一条极细的白线,已经牢牢地缠在了他的手上。
不过片刻就钻进了他的血肉里。
白漪冷笑一声,就见到原本还在他皮下游动的蛊虫,渐渐没了生息,仿佛被血化开了,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如今身上有血莲教主的力量,血莲教主本来就是用蛊出身,这种蛊虫又怎么能伤到他。
白漪走到郁尧身边,盯着对方安详的睡容,有些出神,下意识就要去触碰对方紧闭的眼睛,却在看到自己的手时,又把手收了回去。
有一瞬间,他看到自己的手变得血肉模糊,丑陋无比,连一层皮都看不见,只有渗血的骨肉。
白漪眼里闪过一丝嫌恶之色,他突然不想用这只脏手去碰他了。
他扯下自己脸上的面纱,从身上取出一个透明的琉璃小瓶,放在了桌上,身形就毫不留恋地消失在了夜雾中。
摘下面纱,那从此就没有清水教圣子。
......
蔺玄泽盯着浮框中飘过的文字,面色发沉。
心里生出几分自己都没发觉的迫切感。
郁尧如果是为了他把那么多不相干的人抓上山,不如直接带他上山来的干脆。
想到这里,蔺玄泽脸色更黑了。
【你们注意到没有,刚刚圣子想去碰魔尊,突然犹豫了,把手收回来了。】
【真正的爱是隐忍,是放手,呜呜呜没想到能有朝一日在那个得不到就弄死的圣子身上看到这种复杂的情绪。】
【还记得之前在陵元城,圣子为了占有魔尊猫猫,第一次见面就给猫猫下了蛊。】
【可能是不把人掌控在手里就不放心,极度没安全感的人是这样的。】
【而且圣子主动把面纱摘下来了啊!!第一次摘面纱是魔尊猫猫不小心扯掉的,第二次摘面纱,是把面纱送给魔尊了呜呜呜。】
【面纱不是还有一个说法吗?当碰到喜欢的人或者非常有好感的人,就把面纱摘下来,送给他,告诉他你是特别的,不行了他好爱他。】
【圣子送的小瓶子里装了什么啊,怎么是一只肥肥的虫子。】
【不是虫子,是蝴蝶卵......虽然但是,圣子的品味真的很独特,这是送了一只虫卵当作定情信物。】
【谁要送虫子给我,我当场跟她断交!】
有人注意到蔺玄泽一言不发,浑身都冒着低气压,忍不住心头一凉。
【咳咳咳咳咳剑尊,我在给你分析敌情,绝对不是爬墙了。】
【至少剑尊你就知道了,送东西不要送虫子,虫子很可怕的emm。】
【此时剑尊心理活动应是:我信你的鬼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