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北沉摊手:“我没办法,我一看见他,就顾不上那么多了。”
厉振山脖子梗了梗。
良久,他才吞吞吐吐地问:“或许...你是不是...喜欢上人家了?”
厉北沉睁大眼睛,反应激烈,仿佛他说的话滑天下之大稽一般:“怎么会?我只是...只是对他有点感兴趣罢了。”
厉振山的目光仍旧怀疑。
厉北沉对那个人的心思,听起来已经完全不是感兴趣这么简单了。
厉振山甚至直觉,厉北沉可能早就喜欢上人家了,只是他长年征战沙场,是在敌人的刀枪剑戟中摸爬滚打出来的一条命,对于风花雪月一窍不通,根本察觉不出自己对人家的心思。
不过,不知道也好。
厉北沉这种人,跟狼一样,一旦爱上某个人,就会格外的疯,命都不要的那种。
厉振山想了想,忽然神秘兮兮地对厉北沉道:“既然你只想玩玩他,我给你一样好东西,你绝对满意。”
厉北沉抬眸:“什么?”
厉振山神神秘秘地从袖中取出一瓶药交到厉北沉手中,左右看了看,缓缓凑近他的耳朵道:“让那位服下这种药,绝对浑身燥热,立马忘了自己是谁,饥渴地找你求欢,不过这药有个副作用,就是吃多了对脑子不太好.....”
厉北沉满脸黑线,将那瓶药丢回他怀里:“你怎么会有这么缺德的药?”
厉振山有点委屈:“这年头,玩得尽兴就行,谁还管这么多。”
他又劝道:“要不你给他试试吧,玩起来绝对舒服,他甚至求着你干他!”
厉北沉像是不想跟他交流一般,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地走了。
厉振山在他后面喊道:“你既然只图人家的身子,就别图人家的心嘛!”
......
同一地点,东厂内部每年初春都会开一次春宴,相当于内部的一次小团建,七品以上的官员都有资格参与,冬歉也位在其列。
冬歉坐在东厂提督的左侧。
厂督名为魏玄,他坐在长桌中央,一身玄衣,压迫感极强,他的皮肤比一般人更加苍白一点,瞳色也极浅,看人的眼神总是透着几分阴翳。
照外人的话来说,他看起来就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阎王一般。
这话倒也不假,冬歉在他手底下做事,知晓此人的手段比自己还要狠辣一点。
与此同时,他是个极端自私的利己主义者,冷血,泯灭人性,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只要他想,勾勾手指可以歪曲事实为人定下死罪。
就像他当初对自己的父母做的那样。
冬歉饮了一口桂花酒,晦暗的眸子里带了些许思索。
根据师兰渡的情报,魏玄此人有一个致命的弱点。
每个人都有自己脆弱的地方,而魏玄唯一的一点人情味都给了他的弟弟,魏真。
魏玄出身不好,父母都是暴虐成性的人,没什么大本事,一个是赌鬼,一个是泼妇,每天大把大把的不顺心,全部都发泄在这两兄弟的身上。
雨点般的拳头落在他们身上,魏玄总是将是魏真稳稳地护在他的身下,对他而言,那是比他的性命还要重要的人。
后来,魏玄不堪忍受折磨,带着魏真从那个噩梦一样的家逃了出来,但两个半大的孩子,实在很难在这个吃人的世道生存,最后,魏玄的弟弟生了治不好的病,饥寒交迫死在了街头。
从此,他就仿佛变了一个人一样,所有的利益都要牢牢地抓在自己的手心,他对所有人都是一视同仁的残忍,他可以轻飘飘地将罪犯剥皮拆骨,也可以为了自己的利益,凭空捏造证据害别人家破人亡。
冬歉敛下了眼帘。
师兰渡费了一番功夫调查清楚了魏玄的身世,至于冬歉怎么利用,就全看他了。
而利用的手段,当然是有的。
而且很明确。
既然这是他的软肋,那么他就成为他的软肋。
在此之前,冬歉调用大量的人脉弄清了魏真的诸多特征。
值得一提的是,冬歉笑起来和魏真有六分相似。
连同魏真的喜好,习惯,爱吃的食物,日常的小癖好,他都摸的一清二楚。
只是冬歉虽然在东厂做事,却不直属于他,与厂督见面的次数也屈指可数。
如今做了掌刑千户,他们见面的机会便才多起来。
足够了。
冬歉的眸中有一闪而过的狡黠。
往往春宴的时候,督主都会给手下的人一个下马威,类似于一个奴化教育,具体表现为不停地给他们灌酒,让他们知道,东厂究竟是谁在做主。
冬歉身为掌刑千户,自然是首当其冲。
魏玄是警惕他的。
只要是在朝中为官的,谁都有点野心,尤其像冬歉这个人,晋升极快,一看就是不简单的,他对自己的位置自然也是虎视眈眈。
这样的人,不好好管教是不行的。
是以,魏玄言语之间都在敲打他,让他安分守己,好好做事,只要乖乖听他的话,功名利禄他都会给他的。
不知不觉,冬歉已经被灌了不少酒。
他一直低着头,魏玄看不见他的表情。
魏玄故意折腾他:“这杯敬掌刑大人,日后,还有许多需要合作的地方。”
冬歉喝了不少酒,他摇摇晃晃站起身来,牵起唇角,微笑着对魏玄道:“下官以后...还要多多仰仗大人。”
撞见冬歉眼睛的那一瞬间,不知为何,魏玄忽然就想起了他的弟弟魏真。
小时候临近新年,村口老人给了他们兄弟两一瓶新酿的果酒。
魏真喝了一口就上瘾了,最后酒劲上来,小脸红扑扑的,特别可爱。
看着冬歉那双迷离的眸子还有醉醺醺的笑意,莫名的,魏玄就想起了他。
他们两个人,同样生了一双明眸善睐的眼睛。
他笑起来的时候,魏玄在他的身上看见了自己弟弟的影子。
冬歉脸颊带着几分薄红,似乎是醉了,平日里那种杀伐果断的气质少了不少,多了几分恰到好处的笨拙。
魏玄忽然有一瞬的失神。
他看着冬歉将那杯酒一饮而尽,又看着那人坐下身来的时候,脚下忽然踉跄了一下,身体骤然不稳,几乎要摔了下去。
魏玄想也没想,瞳孔收缩,当即伸手拉住了冬歉的手臂,顺势扶稳了他的身体,心跳乱了一瞬。
厉北沉从酒楼下来,刚好撞见了这一幕。
他看着冬歉被魏玄拉着手臂,似是愣了愣,随即缓缓掀起眼帘,在酒精的加持下,露出一个看起来特别明媚,特别乖的笑容。
第155章 残疾的小太监
冬歉从来没有给过厉北沉好脸色,可是对别人的时候,好像从来不吝啬他的笑容,弯起眸子的样子看起来特别平易近人。
不知什么原因,那一刻,厉北沉的火气腾地一下上来了。
冬歉正要向魏玄道谢,手肘忽地被另一个人拉住。
厉北沉拉着他,对魏玄笑了笑:“冬掌刑醉了,我这边有事,先领他走了。”
说着,他就拉着冬歉往外走。
冬歉蹙了蹙眉,伸手甩开他:“我不跟你走。”
冬歉明显是喝醉了,这会脾气也大了不少,不太受人控制,说出来的话也多多少少带了一点赌气的成分。
和他平日理性自持的模样截然不同,多了几分青涩的莽撞。
魏玄看着这两个人的表情,明显能猜出来他们的关系不一般。
在冬歉对厉北沉甩完脸色后,厉北沉俯身凑近冬歉的耳朵,似乎对他说了点什么。
然后,冬歉像是被威胁了一般,肩膀微微颤动了一瞬,随即怨毒地看了厉北沉一眼,咬了咬牙,忍辱负重地跟着他走远了。
看着冬歉被迫跟那个人离开,魏玄的心里不知为何,没来由地一阵刺痛。
明明魏真已经离开他那么久了,明明他已经被这个世界同化成了睚眦必报的样子,可是看到冬歉喝醉了冲他弯眸一笑的那一瞬间,他原本冷硬的心还是不受控制地柔软下来。
如果魏真能够好好长大的话,现在也该同冬掌刑一般大了吧。
明明知道这两个是截然不同的人,明明知道这他们不可能有丝毫的联系,但是在看到两个人笑起来如出一辙的眼睛时,他的心还是不受控制地乱了。
魏玄一直盯着冬歉的背影,直到完全看不见了才收回目光。
心中某个满是风雪的地方,似乎正慢慢消弭。
......
走到没有人的地方,冬歉才用力甩开了他。
“太子,够了。”,冬歉抬起眼眸看向他,咬牙道:“你究竟想做什么?”
厉北沉表情一僵,沉默了片刻,看向他。
冬歉绯红着脸颊,因为带了点醉意,语气竟比平常软一点,可说出来的话却依然冷冰冰的:“刚开始的时候我就说过,我可以私下里做你的男宠,但我同样也说过,你不可以干涉我的仕途和正常社交。”
厉北沉蹙了蹙眉:“你都被灌那么多酒了,还要待在那里?”
冬歉嗤笑一声:“官场上,谁还没尝过点下马威,多正常的事情,我自己能应付,不用你管。”
厉北沉冷下脸色:“怎么,你是很喜欢被你们厂督灌酒吗?”
冬歉眉头紧锁:“你又再说什么糊话,这是由自己的喜好决定的吗,如果我不陪笑陪酒,不试着去讨好那些上位者,我还想不想在东厂继续混下去了?”
厉北沉脸色顿时变得铁青,咬了咬牙。
那句“那怎么不见你来讨好我”被他生生咽了下去。
倘若把这句话说出来了,岂不是就跟他求着冬歉来关心关心他一样。
于是这句话到了嘴边又被他硬生生扭转成:“所以,你就这么下贱地对厂督,还有陛下献殷勤?”
似乎是被他的话激到了,冬歉的脸色由白变红,双手都在轻轻抖动:“没错,我天生慕强,就喜欢下贱地对强者低头,陛下是堂堂一国之君,我身为臣子,对他恭敬一点,客气一点,有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