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自己将他从头到脚利用了个彻底,但那都是因为厉寅他欠自己的。
而厉北沉身为他的儿子,冬歉对他本不应该有负罪感。
仇人之子,有什么不能利用的呢?他没将他一并杀了便不错了。
可是.....
当真一点也没有吗?
他冒死下悬崖救自己的时候。
他这样热忱地看着自己的时候。
他炙热地爱着自己的时候。
所以当真没有一点点愧疚感吗?
不,或许是有一点点。
不然,他就不会将他的名字从那个死亡名单里划除了。
也罢.......
他跟傻子计较什么。
倘若自己真的死了,他也要阴魂不散地让这个人想起自己的存在。
冬歉轻轻叹了口气,随即,缓缓道:“可否请你帮我个忙?”
他这话题转变的太快,厉北沉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他们刚才不是在谈药的事?
不过既然是冬歉有求于他,他便没有拒绝的道理,信誓旦旦道:“但说无妨。”
冬歉唇线抿紧,从袖中取出了那依旧有些旧了的凤钗,交给他:“这个,可否请你帮我代为保管?”
厉北沉垂下眼眸,看着冬歉手中那物。
分明该是女人的东西。
冬歉手中怎么会有此物?
而且看起来,他好像对这东西很重视的样子.....
厉北沉心里顿时有了些不好的联想,但是他们刚刚才把话说开,若是自己这会又霸道地问冬歉这钗子的来历,搞不好又会让他心里不痛快。
不过,不等厉北沉问,冬歉已经率先答了:“此物,原本是想着娶妻时送给对方的,很重要,你一定要帮我保管好。”
娶.....妻?
厉北沉先是一愣,随即心中狂跳不止。
第175章 残疾的小太监
幽暗的烛灯下,魏玄考在桌前看着往日的陈年卷宗。
这时,有暗卫隐蔽前来,恭谨地向他汇报道:“回禀大人,大人上次拜托我查的事情,如今已经有眉目了。”
魏玄微怔,随即抬眸看向他,将书搁在桌面上,缓缓开口:“说罢。”
那暗卫便道:“我重查了当初之事,核对了当时季府的死亡人数,但由于当时的官差玩忽职守,并未真正核对人数,等到上面交代他们开始清查时,尸体已经腐烂,面目全非,完全认不出来,所以究竟有没有活口其实存疑。”
魏玄垂了眼帘,手指在指腹摩挲着,面露思索。
暗卫小心翼翼地问道:“大人这是怀疑冬大人.....”
“没有。”,魏玄道,“我只是对当年的事情有些好奇而已。”
那暗卫有些奇怪,明明刚开始魏玄对这件事还挺重视的,按照大人以往的作风,听到当初的旧案可能有活口时,本应加倍重视,派出人手追查此事,势必将这些疑团查个水落石出,可不知为何,他竟草草收手,似乎根本不打算过问接下来的事。
可是,这是厂督大人的意思,他一个小小的暗卫,自然是不能干涉大人的决定。
于是,这件事到了最后,竟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暗卫退出去后,魏玄掀起眼帘看向窗外。
他的眸光颤动着,脸上头一次出现如此矛盾的情绪。
......
危机逼近时,冬歉的第六感是有所察觉的。
就比如说今日,魏玄邀请他一道去庭院里品茶吃点心。
这点心是厨子最新研究的,香甜可口,寻遍整个京城都找不到,是魏玄特意替冬歉准备的,馅仁里甚至还有新鲜酿制的橘子果干,尝一口就觉得松软清甜,配上上好的茶水,就是顶尖的美味。
只是,冬歉观魏玄的神情,好像藏着什么心事似的,就知道,这份下午茶没那么简单,搞不好是鸿门宴。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魏玄替冬歉的茶杯里斟上茶水,又亲自切了几块点心放在他的面前。
冬歉不太放心,问系统:【这点心里有毒吗?】
系统检测了一番:【宿主放心,没毒。】
冬歉这才拿了一块,小心翼翼地尝进嘴里。
魏玄这时道:“有一些问题,近日困扰住了我。”
冬歉动作微滞,看着他:“大人但说无妨,兴许我能替你分忧。”
魏玄端起茶水:“我翻看了当初季家的卷宗,发现有无活口这件事尚且存疑。”
冬歉放下茶点:“大人若是不放心,我亲自帮大人去查这件事,把同这桩案子相关的人都找出来,一个一个审,如何?”
“这倒是不用。”,魏玄说,“我只是近日忽然想起来罢了,不是什么大事。”
“更何况......”,他轻轻笑了笑,“就算真有活口,想必也掀不起什么波澜。”
这句话,比起茶余饭后的谈论,更像是在敲打他。
莫非魏玄已经发现了什么端倪?
可明明发现了,却不私下调查,找到证据,在最关键的时刻给他致命一击,反倒在这里敲打他,打草惊蛇,比起警告,更像是在提醒自己──倘若你什么也不做,我也什么都不会对你做。
这是什么意思,袒护他?
冬歉唇线抿紧,淡淡笑道:“大人说的是,掀不起什么波澜的。”
他冷静下来去思考魏玄的态度。
也许,他是故意打草惊蛇,想惹得自己恐慌,从而露出什么马脚。
魏玄这种睚眦必报的人,怎么可能真的会袒护一个人呢?
更何况,还是一个用无数谎言欺骗他的人。
......
在这之后,又过了数日,魏玄的生辰到来了。
这一日,魏玄的府邸格外热闹。
朝中不少重臣都来为魏玄献上贺礼,毕竟他也算是陛下身边的红人,当初升迁快得令所有人眼红,他们巴结他也是应该的。
只是今日,冬歉却忽然称病,没有前来。
魏玄看着那空落落的座位,心里很不是滋味。
其实,他也怀疑过冬歉的身份。
他这个人,从小就面对着各种各样的险境,为了能在这样的世道中生存下去,他早就习惯了看人的脸色,同时也对于别人的态度和情绪格外敏锐。
他也正是凭借着这个无往不利的利器才能屡获奇功,快速升迁。
可是有些时候,他竟有些恨自己这份敏感。
比如那天,冬歉看见那钗子时的眼神,是一望无际的仇恨和思念,哪怕只被他泄露出一点,那也是逃不过他的眼睛的。
再结合那桩案子的疑点,他很难不将这一切怀疑到冬歉的身上。
若是按照他以往的做法,恐怕会立刻下令将冬歉捉起来严刑拷打,直到他将一切都招出来为止。
他本该这样做的。
可是当那暗卫说出冬歉的嫌疑时,他发现自己第一时间想着的竟然不是揪出真相,找到会对自己产生威胁的那个人,而是下意识想将这件事隐瞒下来。
他冥冥之中有预感,这件事的真相绝对不会是他想看到的。
他竟像是逃避一般,不再过问这件事,也不允许任何人深究,就这样将冬歉的嫌疑草草揭过。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何想要保护他。
可是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不受控制地这般做了。
可在心中,某个声音却越来越大,提心吊胆地警醒着他──冬歉这个人,或许是冲着他的命来的
明明有这个可能性,明明冬歉或许是对他不利的那个人,或许季府的后代还留存在这世间,或许这个人同冬歉有一些联系,或许.....
有这么多的不确定性。
他却仅仅因为这件事可能会对冬歉造成伤害,便没有再管。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今日是他的生辰宴,他应该趁着这个机会,巴结上位者,同自己想勾结的人曲意逢迎,他就是这样擅长左右逢源,所以在官场上如鱼得水,无往不利。
可是今日,他偏偏没了做这些的心情,只是近乎敷衍的应付着那些客人,心中却在意着冬歉那个空缺的位置。
快到凌晨时,他才送走了要跟自己不醉不归的友人,长舒一口气。
他控制不住的想,倘若今日冬歉在场,他的生辰会是什么样子。
到目前为止,冬歉从来没有参加过他的生辰。
他竟有些抓心挠肺的好奇。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不知不觉地来到了冬歉院子的外面。
这还是他亲自给他挑选的院子,离自己的距离最近,平日也方便彼此走动。
院落的大门阖着,但没有锁,轻轻一推便能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