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泽年轻单纯,对他痴心一片,被他欺骗伤害也甘之如饴,秦煊从前只以为是乔泽爱他太深,现在想来,或许还有另外一层缘故。
陆承彦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看着就像个心理变态,乔泽这样的穷学生落到这人手里,只有被吃干抹净连骨头都不剩的下场。
而他不过是对乔泽稍微好一点,就能换得对方死心塌地,也不知是在陆承彦手上遭了多少罪,才衬托得他也像是良人了。
当初秦煊并未多想,如今回忆起来,那次在乔泽颈后看到的那抹红痕,极有可能就是陆承彦的杰作。
今天拍最后一个镜头的时候,乔泽消失了一会儿,再出现时像是哭过,眼睛和嘴唇都有些微红,大抵也和陆承彦脱不了干系。
陆承彦对他和乔泽的关系,又到底知道多少?
这么大张旗鼓地来探班,当着他的面使唤乔泽,像招呼小猫小狗似的,简直是摆明了给他下马威。
连生死都经历过,秦煊早已不在乎什么脸面,就连此刻发现乔泽在某些事上对他说了谎,他也丝毫没有生气的感觉。
他竟然只感到心疼,为自己对乔泽做过的混账事,也为乔泽在陆承彦那里可能遭遇的一切。
三人思路南辕北辙,最后却都殊途同归。
乔泽动作麻利地给他们倒完一圈酒,又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总觉得心里有点毛毛的。
虽然说不出是什么原因,但陆承彦还是给了他一个灵感。
既然事已至此,不如赌一把大的。
喝酒可是他的强项,如果能把在场的四个男人都灌醉,让他们没机会清醒地思考,事情不就又糊弄过去了吗?
反正现在戏已经拍完了,素材也都在他的硬盘里,就算最后没能成功,最坏的结果不过是被揭穿他同时多线当舔狗而已。
脚踏多条船的前提是上了船,他又没和谁确定恋爱关系,都只是炮友,连劈腿都算不上。
更何况扪心自问,难道他们有谁没爽过吗?
对段景曜和陆承允,他不仅舔得兢兢业业,还分文未取,甚至倒贴了不少;陆承彦倒是给了他钱和信用卡,但他也没有乱花,基本都又用在了老板身上。
至于秦煊嘛,他的确收了对方不少红包和转账,可这是因为秦煊骗他在先,而且那钱他也全捐出去了,写的还是秦煊的名字。
他的确是骗了他们,但他们也不吃亏啊!
乔泽做好了心理建设,陆承彦的酒正好也敬完了。
这回不用老板说,他便自觉地又给大家重新满上,还给自己也倒了满满一杯。
“陆总,我也敬你一杯,谢谢你这么久以来的‘资助’。”
乔泽说完,端起杯子,仰头一饮而尽。
紧接着倒上第二杯,转头对陆承允道:“这杯敬陆师兄,谢谢你,愿意做我的摄影师。”
然后是第三杯,敬段景曜:“段师弟,谢谢你愿意做我的男主角。”
第四杯轮到秦煊:“感谢秦老师,愿意做我的导演……还教会了我很多东西。”
乔泽几乎没有停顿,每一杯酒都是一口闷。
因为喝得太急,白皙的脸颊浮上淡淡的红晕,浅色的唇瓣也被酒液浸润,逐渐变得绯红。
他对每个人都语气恳切真诚,同样的话听在不同的人耳里,结合起他们各自的经历,竟都能品味出些深意来。
陆承彦很给面子地喝了乔泽敬的酒,陆承允自然不甘落后,也爽快地喝了满满一杯。
段景曜虽然不喜欢喝酒,但如果乔泽想他喝的话,他还是可以接受。
秦煊更是喝得痛快,高度的白酒口味醇厚,滑过喉咙时带来一阵灼热,连带着胸腔也热了起来。
接连几杯酒下肚,酒精让乔泽迅速神经兴奋,原本残存的几分心虚一扫而空,全变成了昂扬的斗志。
有什么好害怕的,爷们儿就是要战斗,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他立刻又给自己满上一大杯,正作势要喝,便听陆承允和段景曜同时出声:“够了。”
“你别喝了。”
他们都见过乔泽“醉酒”时的模样,知道那样的乔泽有多诱人,占有欲作祟不想让别人看见,当然不能让乔泽继续喝下去。
乔泽顿住动作,蒙上一层雾气的眼睛缓慢地眨了眨,好像已经有点上头:“那……你们喝吗?”
陆承允也不废话,端起自己面前的酒,喉结滚动,一饮而尽。
喝完这杯还不算完,陆承允直接从乔泽手里夺过酒杯,把他那杯也一并喝了,沉声道:“我替你喝。”
段景曜坐得离乔泽远了些,没来得及阻止陆承允的举动,俊美的面上神色霎时阴沉下来,手背青筋鼓起,攥紧手中的玻璃杯,语气不善地对陆承允道:“用不着你替他喝,我来喝。”
说着,便像是和陆承允较劲一般,也一连自斟自饮了两杯。
陆承允听出段景曜的言外之意,只觉得好气又好笑,气性一上来,还就和他过不去了,又倒了杯酒扬声道:“段师弟想喝酒,我敬你。”
段景曜面色冷然,实则耳根已经有些发烫,酒意上涌,根本禁不起一点挑衅:“怎么敢让师兄敬我,应该是我敬师兄才对。”
他们两人杠上,正中乔泽的下怀,他还嫌这样不够,又倒酒去挑拨陆承彦和秦煊。
秦煊本来就看陆承彦不顺眼,他自恃海量,正想让姓陆的难堪,欣然接了乔泽的酒,主动开口道:“陆总,这杯我敬你。秦某能有今日,都得多谢你。”
“哪里哪里,秦导言重了。”
陆承彦神态自若地和他推杯换盏,余光看见弟弟和段家的小少爷斗酒,只觉得有趣,并不介意和秦煊也喝上一局。
酒桌上男人间的胜负欲一旦挑起,不分出个高下是很难结束的。
你喝一杯我便也要喝一杯,总不能输给对方,乔泽乐见其成,像只勤劳的小蜜蜂,穿梭在席间给大家倒酒,
偶尔还劝上一两句:“不能喝的话就算了吧,酒喝多了伤胃……你醉了,别再喝了€€€€好好好,你没醉……”
名为劝告,实则火上浇油,甚至都不用他陪着一起喝,他们四个就能互相把对方喝趴下。
最先倒下的是段景曜。
他酒品不错,醉了只是脸红,胃里翻涌得难受,又头脑昏沉,下意识地唤乔泽的名字。
乔泽也怕他真喝出个什么好歹,忙倒了些茶水给他,凑过来检查他的情况。
段景曜没接乔泽的茶,只直勾勾地盯着他看,而后眼睛一闭,就要往乔泽身上倒。
“段师弟……你还好吗?”
乔泽一把扶住他,段景曜把头靠在他肩上,便安心了似的,呼吸平稳地直接睡了过去。
“师弟?景曜?”乔泽又试探了一番,发现对方只是睡着了,这才放下心来,小心地扶着他靠上椅背。
陆承允看见乔泽和段景曜“搂搂抱抱”,心里很是不爽,想要起身把他们分开,却也摇摇晃晃,刚站起来又重新坐回去,皱眉闭上眼,一副也要倒下的模样。
“小段不行啊。陆二少也别逞强了,小心酒精中毒。”
秦煊深邃的眼眸半眯,神色已有几分迷离,唇边仍带着玩世不恭的笑意,晃着酒杯看向陆承彦:“陆总,还继续吗?”
陆承彦早已摘下金丝边眼镜,西装的前襟敞开,几缕额发落在前额,似醉非醉地勾唇笑起来:“都说酒逢知己千杯少,秦导海量,我当然乐意奉陪。”
他话音刚落,陆承允也睁开了眼,直直望向秦煊道:“还有我。秦导不介意吧?”
乔泽暗自嘶一口气,老男人可真是会拉仇恨,这下陆家两兄弟集火,看他怎么招架得住。
最后的结局自然是两败俱伤,包厢里酒气冲天,除了乔泽外,再没有谁是能自己站起来的。
段景曜早已经睡熟了,陆承允稍微好些,单手扶着额头,手肘撑在桌上闭目养神。
陆承彦和秦煊虽然没倒下,却也显然不再清醒,只是教养足够好,醉眼朦胧地靠坐在椅子里没动,保持着最后的体面。
乔泽见大家都喝得差不多了,溜到隔壁去找制片和陆承彦的助理,想让他们一起帮忙,把这四个醉鬼扶回房间。
不料一推开隔壁包间的门,便见一群年轻人鬼哭狼嚎、群魔乱舞,连一向自持的总助Alex也被灌得不轻,正被一个漂亮师妹拉着对瓶吹,不像是能来帮他的样子。
唉,看来只能自力更生了。
乔泽认命地退出房门,叫来酒店的服务生确认结账,让他们给隔壁也上几壶醒酒茶。
又塞给领班不少小费,拜托他看着点那群年轻人,再借几个人帮忙,把另一个豪华包厢的客人搬运到楼上套房。
领班什么样的客人没见过,早对这种情况见怪不怪,指挥着几个男服务生,很快顺利地完成了乔泽交代的任务。
他们还要下去照看其他客人,乔泽向他们道过谢,便合上了房门。
他站在玄关处,又做了一番心理建设,终于挽起袖子转过身。
只见总统套房偌大的沙发上,整整齐齐地横躺了四个身材高大的英俊男人,都正醉得不省人事,等着他去伺候洗漱更衣。
没办法,天生的劳碌命,乔泽叹一口气,按照顺序开始依次给他们收拾。
套房里有可以更换的睡袍,也有盥洗用具,乔泽照顾人还算顺手,换衣服擦脸漱口之类的都很熟稔,只是连着重复四次,难免有些疲累。
原本套间的卧室数量是足够的,但乔泽实在是搬不动了,又不想再叫人来麻烦一趟,显得他之前没有考虑周全。
干脆破罐子破摔,留了两个睡沙发,再吭哧吭哧搬了两个到最近的主卧里。
也不管谁是谁,拍拍屁股便自己找了间房,睡觉去了。
乔泽喝了酒,还做了“体力劳动”,这一觉睡得格外香甜,连梦都没做。
第二天早上悠悠转醒时,昨晚的记忆逐渐回笼,乔泽才惊觉事情不妙。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胆子这么大,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啊!他怎么敢啊!
这都还不是最糟糕的,更让人绝望的是,他明明记昨天最后自己是一个人睡的,但此时紧紧抱着他的两双手臂,还有左右紧贴着他的两具温热身体,都在明晃晃地告诉他:你完蛋了。
乔泽甚至不太敢睁开眼,他也不确定后来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他居然第一次喝醉到断片失忆?
不至于吧,他没喝多少啊……
万幸男人真喝醉了是硬不起来的,不然他就要因为聚众淫乱被抓进局子了。
乔泽深呼吸几口,只能安慰自己,没关系,一辈子很短,很快就过去了。
他猛然睁眼,身体一动不动,只转动眼珠,借着窗帘缝隙透进的昏暗光线,看清了抱着他的两个男人的脸。
居然是陆承彦和陆承允。
两兄弟本就相似的容貌因同样的睡姿而更显得接近,乔泽被困在他们中间,感受着两人频率重叠的心跳声,无法自制地有了一些糟糕的联想。
打住,不可以。
想都不能想。
一个就已经够他受的了,两个一起他会死的吧。
乔泽脸上发热,小心翼翼地分别拿开两人的手臂,轻轻将他们推开一些,各自平躺,而后蹑手蹑脚地下床,正准备去查看段景曜和秦煊的状况,脚下忽然差点踩到了什么。
他顿住脚步,低头一看,地上躺着的正是秦煊。
男人在睡梦中也不安稳地皱着眉,没有系好的睡袍衣襟大敞着,露出大片赤裸精壮的胸腹,还有下方若隐若现的……